御靈司隊伍在河畔停下,不待靠近畫舫時,就有帶隊的統領,過來用探尋的眼神,小心翼翼問道,
“杜大人,我們可要直接分人圍住畫舫出口各處?”
杜若擺了擺手。
“不急,先微服查探看看。”
“這...”那統領左看右看。
出動了百餘人的御靈司隊伍,只有杜若和被杜若點名的白落和是常服。
誰去微服查探。
一目瞭然。
杜若就先行領著白落和走向了畫舫的橋岸小路。
“我們先進去查驗一二,其餘人手留在此處按兵不動,等我訊號。”
“是!”
御靈司隊伍這下軍心更加動搖了,這公子哥上值第一天搞這麼大動靜。
真的不是來假公濟私,尋花問柳的嗎?
跟在杜若身邊的白落和被當成杜若的同夥,甚至是頭一位背叛了兄弟們的人,數道尖銳嫉妒的眼神如芒刺在背。
和他最熟識的廣進和豐澤金是最為不滿的。
大家都是兄弟,你背地裡和杜若混的這麼好。
有這等公費勾欄聽曲的事。
居然揹著兄弟?
白落和心裡苦啊,他真不是喜好流連勾欄美色的那種人。
可最令他想不到的是,杜若...也不是這種人。
兩人進了畫舫,就有老鴇殷勤的迎上來,一聽聞杜若的名諱。
笑的更加合不攏嘴,就要安排花魁姑娘給杜大公子挑著玩。
“杜公子可是稀客呢,不知喜好的是哪些,我也好為公子安排。”
“我家的姑娘琴棋書畫樣樣都懂,曲兒和陪襯都是行行精到,不如就最近備受大家喜愛的憐兒?”
白落和以為杜若肯定欣然應允。
誰知道他面不改色,淡淡道,
“不必了,我自已看看。”
殊不知早先杜若在京中廝混,雖然名聲不好,外面傳的沸沸揚揚,說什麼杜若風流浪逸。
其實他打小也沒真的去過煙柳之地,夜宿青樓更是無稽之談。
頂多就是和鄴京的朋黨喝酒聽曲。
他無心做那些不說,真的做了,他家姐姐哪裡饒的了他。
那老鴇也沒想到杜若會這麼說,但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退下。
杜若領著白落和往裡隨意走去。
此刻,杜若靈臺中的白玉門忽然發出震動。
【查訪藏汙納垢之地】
飛霞畫舫,藏汙納垢,為世不容,你身為御靈司三等御靈士,務必嚴懲不貸!
賞:風華奇書。
杜若已然習慣了,再加上他清楚飛霞畫舫裡有什麼存在,他為的也是這些來的,所以就更加淡定了。
畫舫內的第一層就像普通的酒樓一般,有各種濃妝豔抹的姑娘穿梭其間,幫各桌客人送酒菜,贈送些香豔福利,遇到忍不住的自然就會往下再做些心知肚明的事情。
杜若目不斜視,徑直上了二層。
在樓梯拐角處,忽然轉身對白落和傳音吩咐道,
“接下來有件事要交給你辦,你不用跟著我。”
“請大人吩咐。”白落和現在是完全搞不懂杜若的想法,只能當提線木偶。
“飛霞畫舫可知道的情報是上下有四層,實則不然。”
“你等下上了二層,與我背道而走。”
“遇到樓閣小間便進,一路順下而走,自然會找到我要你找的去處。”
白落和一臉訝異,“可飛霞畫舫內達官顯貴眾多,我若是隨意衝撞...”
杜若像看傻子一樣看他,
“你們御靈司的隱匿手段還瞞不過那些腦滿腸肥之人?總之你按我說的去辦,出事我擔著。”
“...是。”
兩人就此分道。
飛霞畫舫作為一艘頗為龐大的船舫,在鄴京一度以包羅永珍出名。
一二層自然是辦男女之間那檔子事的汙穢之處。
三四層就不同了。
三層相傳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
四層則是樓閣瓊宇的賞景之處。
飛霞畫舫與其他的煙柳之地最大不同的是,其他的畫舫打著附庸風雅的名號,實則還是女子肚皮的那點事,無非就是讓姑娘們陪著聽曲做些不入流的詩詞,然後備受吹捧青睞的花魁小姐再挑一位入幕之賓,行雲雨之事。
而飛霞畫舫就不同了。
它附庸風雅,是來真的。
因為有傳言,飛霞畫舫背後的支持者,除了那位晉王外,還有天下第一儒門風華書院中的某人暗中出力。
這也是杜若此次搜查選擇這裡的原因之一。
杜若一路進了三層的書閣。
這裡的風氣倒是和一二層濃郁的脂粉味區別大了。
四處都是穿著清秀體面的姑娘在端茶倒水,焚香扇風。
而寬敞的主閣內羅列著許多的桌案,有許多年輕公子哥伏案疾書,或是咬文嚼字,還有一大部分人昏昏欲睡。
這些人都是書生,有朝中的官家子弟,也有富商之後。
大多是為了考取功名,或是為了在風華書院的擇生考試中脫穎而出。
無錯書吧當然昏昏欲睡的那一批人就是完全為了糊弄家裡人的了。
杜若的第一反應是,這像極了前世的自習室。
不過他的目的可不是為了來這裡自習的。
杜若的眼神掃了一眼四周,一下子就發現了最為角落的一人。
那人看起來大概二十出頭年紀,身著寬大的儒袍,面黃肌瘦無神,神色懊惱,最為矚目的是握筆的右手背有數道細微疤痕,他的桌上擺著幾摞書卷和密密麻麻的紙團。
杜若神色微動,邁步走了過去。
“這位仁兄,不知高姓大名?”
那人抬眼看到杜若,表情茫然,
“小生江硯臺,不知閣下有何貴幹?”
“若無要事,請不要打擾我行文。”
杜若眼前一亮。
是了,就是你了。
日後主角團其一,妙筆鬼儒,江硯臺,儒修中登峰造極的人物之一,多次利用手中的狼毫筆幫助主角團們逃生。
原書中,反派杜若的故事資訊,其實是早於主角團視角的。
前世杜若看書的時候,看到和自已同名同姓的杜公子和自家姐姐的背景故事,還是後續穿插在劇情線索裡的。
也就是在眼下杜若的這個時間點,主角團大多不但還沒有崛起,甚至還是小屁孩。
比如正在家裡睡大覺的小師妹燕清清。
而眼前這位呢,就更加特殊了。
他不是小屁孩,甚至正當壯年。
但他現在...
“江先生,今兒個也在呢,您倒是鍥而不捨。”
有人出言調笑譏誚。
“就是你連書院門都進不去了,還考什麼?”
是的,日後的名動天下的妙筆鬼儒。
現在只是個連儒修宗門都進不去的廢材。
江硯臺充耳不聞,又繼續伏案在白紙上塗塗寫寫。
“誒,這..這不是杜大少爺嗎?今兒是個什麼風,您也在這裡?”
來人滿身肥肉,邁起步來搖搖晃晃的,滿身酒氣,還想和杜若勾肩搭背。
杜若微側避了一下,他險些摔在地上,
“哪位?”杜若低頭看他,神色漠然。
“我?我胡宗明啊。”肥胖男子還揣著酒壺,說著又飲了一口。
胡宗明?
杜若摸了摸下巴,完全沒印象..
乾脆無視他,與江硯臺繼續說道,
“先生風雨不停,每日來此醉心詩詞歌賦,應該有三年了吧?是與人有約定吧?”
方才還置若罔聞的江硯臺猛然抬頭,
“你..你怎麼知道?”
怎麼知道?
自然是因為看過劇本了。
杜若心中覆盤著此人的資料。
江硯臺,本是金陵人,十五歲入了金陵最為鼎盛的器文書院,卻因過於執拗,衝撞了書院夫子,兩人起了爭執,那夫子用鐵質毛筆傷其右手,並以不敬尊長的名號。
將他除名。
一直醉心文墨的江硯臺當然不服。
於是就天天在書院門前鳴冤。
而後不久遇到了一位老者,那老者資助了江硯臺一筆銀錢,留了一個題目。
告訴江硯臺來鄴京飛霞畫舫作詞,他會在這裡等他。
若是他最後的詩詞可以入老者的眼。
老者就收他為徒。
這一等,在原書劇情就是十年。
也是位大毅力者了。
算一算現在的時間,大概還要六七年,那老者才會赴江硯臺的約,妙筆鬼儒的傳說才會開始。
而那位老者自然就是前文說的風華書院對飛霞畫舫的暗中支持者。
杜若笑了笑,
“我怎麼知道的不重要,如果我說,你其實不該等呢?”
江硯臺眼睛瞪大,又鎖著眉頭有幾分糾結,
“哪有什麼不該等,那位老前輩才學篤深,定不會騙我。”
杜若聽著一下子就笑出了聲,
“他才學篤深大概是真的,可他並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良善之輩,但他和你一樣,也是離經叛道被書院趕出門的人,這才對你有所同情。”
“不過他和你不一樣,趕他的書院是風華書院,而他也不是被冤枉的。”
江硯臺徹底呆住了,同時也信服了。
這人是什麼來頭,居然知道我的過往的?他來了鄴京幾年了,誰都沒有告訴過。
也沒人知道他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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