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回到家,吳阿姨剛好做完早飯,可許嘉禾完全吃不下,熟悉的眩暈感讓她心底突突地跳。
“我上去睡會兒,不吃了。”匆匆說了聲,許嘉禾轉身按了按太陽穴,上了樓。到了房間,耳邊的轟鳴再次襲來,她難受得撐在床邊。
這一次,不能再摔了。
靠著最後一分理智,她胡亂蓋上被子倒在了床上,像是安然入睡,完全看不出清醒時的兵荒馬亂。
宋沂緊跟著她上了樓,卻沒想她已經睡了。探了探許嘉禾額頭的溫度,掖了被子,他輕聲下了樓。
“我姐睡了?”祁顧頂著凌亂的雞窩頭,灌了一杯牛奶。
“嗯。”宋沂拉開椅子,捏了捏眉心,“今天你自已安排,我也要睡會兒。”
“嗷嗷,小姚姐怎麼樣了?”
“不太好。”宋沂喝了一口粥,“要養一陣。”
祁顧好奇道:“哥,你怎麼猜到小姚姐出事了?”
“因為......”宋沂抬頭,“我比你聰明。”
“......”
“還有。”
祁顧雙眼放光。
“你試卷做少了。”
祁顧的光滅了,扯了扯頭髮,轉而換了個話題,“打女人的人,哪裡還算得上是男人,這種人不被揍個百八十次是不會老實的。”
“之前是許建民,現在是小姚姐的男朋友,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該被好好收拾一遍,也算為社會解決兩個禍害。”
宋沂真心實意:“祁大少英明。”
一夜沒睡,他深邃的眼睛也不如往常清澈明亮,倒添了幾分朦朧。
“對了,哥,我媽的畫展下下週就是江城的最後一站,到時候咱們一塊去吧。”
祁顧雙手托腮,“我媽他們也快回來了,我還真挺想他們的,也想小年糕。沒他和我一起玩,我都無聊了不少。”
“等小年糕回來,我一定得要好好告訴他,身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該怎麼做社會好青年,決不能破壞社會穩定。”
簡單喝完了粥,宋沂不再聽祁顧守衛世界的豪情壯志,揉了揉他的雞窩頭,露出善意友好的微笑就轉頭上了樓。
和前兩次不同,這一次許嘉禾可以清晰知道自已在昏厥中,但是醒不過來,也動彈不得。周圍是無盡的黑暗,她的身體好像在飛速下墜,停不下來,看不清楚,只能無力地感知。
忽然她感覺自已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黑暗的下墜戛然而止。
是宋沂嗎?
許嘉禾想要出聲,想要掙扎,想要清醒,可結果都是徒勞。
宋沂躺在許嘉禾身邊,像無數次那樣熟稔地抱住她的腰,輕吻她的眉眼,擁著她入睡。
無窮無盡的黑幕被撕破出一道裂痕,湧入一束刺目的白光,裂痕越來越大,白光越灑越多,讓她看不清任何東西。
“幾個月了沒有一個人來看她,醫藥費也沒人付,真是可憐。”
無錯書吧“是啊,還是個歌星呢,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醒。”
裂痕裡隨著白光傳來幾道說話聲,許嘉禾一下子想到那所謂的前世。
她以為那場發生在海城的車禍直接丟了性命,才讓她機會來到現在美滿的新世。
原來,海城的她一直在昏迷嗎?
“前兩年這個小歌星還挺有靈氣,寫的歌也蠻好聽。不過她昏迷前在微博還誣陷馮子希抄襲她的歌來著,你們說說怎麼可能?”
“人家馮子希新出的幾首歌和她的風格完全不一樣,怎麼可能是抄的她的,總不能仗著馮子希是新人就胡亂攀扯吧。你看過馮子希發的澄清影片沒,可把我心疼壞了,雖然說得隱晦,但完全可以聽出顧一在公司是怎麼打壓後輩,職場霸凌新人的。她顧一如今這樣,也算是因果報應。”
“哎哎哎,別說了,快走吧,後面還一堆事呢。”
很快,幾人相繼離開。周圍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無數的白光和不斷擴大的裂痕。
原來海城的偷歌事件走向是這樣,既然這樣,老大爺怎麼讓她在車禍之後還殘存一口氣躺在那糟糕的世上。
就算海城的她奇蹟甦醒,面對高價違約金、被偷走的歌、聲名狼藉的身份、如餓狼的父親......哪一件是好處理的?
父親......
她在海城出車禍前接的電話不就是許建民打來的嗎?
電話還沒掛,對面的貨車就迎面撞來,許建民肯定聽到了。
但剛才的幾道聲音說,沒有人來看她,也沒有人來替她付醫藥費。
裂痕突然恢復,白光瞬間消失,可她卻還是醒不過來。就這麼在黑暗裡,
許嘉禾想了許多。她想再見一見賣花老奶奶,如果前兩次還不確定,那這一次完全說明,她的昏厥和海城昏迷的她有很大關係。
她想,如果不是有備份的硬碟,那她現在是不是會陷入和前世同樣的境況。
還有,現在她丟擲的證據是不是足夠自證,如果還不夠,她應該怎麼辦......
再次睜眼,她比前幾次都要平靜,也許是窺見了緣由,也許是這一次終於沒再摔了,也沒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
她動了動身體,身邊的宋沂立刻收緊還在她腰上的手臂,呢喃出聲:“醒了?”
他的頭髮又長長了,幾縷搭在額前快遮住他的雙眼,長長的睫毛耷拉著,與平時清朗俊逸不同,有些像撒嬌的小年糕。
她伸手點了點他長卷的睫毛,笑了笑,很快又斂起了笑容。
在海城那世的身體如果甦醒,她會怎麼樣?從這裡消失?還是江城會有一個新的許嘉禾,而她得要重新回到江城。
體會過現在的生活,又怎麼回去?即使是忘記這裡,她也捨不得。
眼前的人忽然笑了,仍閉著眼親了親她的眼睛,聲音還帶著剛醒的沙啞,“不說話,拽我睫毛?”
拽字從何說起?她不就是碰了兩下?
可她開口卻是:“是啊,不讓?”
宋沂湊近,埋在她的頸窩蹭了蹭,“都是你的,自然是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許嘉禾怕癢,笑著後仰,“你這樣很像小狗啊,宋教授。”
這哪裡是平時清逸自持的宋沂。
從前宋沂說小年糕的很多習慣都像她,許嘉禾現在覺得明明是像宋沂更多,哪兒哪兒都像。
宋沂悶笑,胸腔起伏,“小狗蹭人,那是喜歡。”
“我也是。”
一夜的暴雨掃去昨日的浮塵,為燦爛日光鋪展無垠的天空,留下清爽怡人的雨後清晨。
休息過後恢復了不少精神,許嘉禾拎著衣服去了浴室,是以恰好錯過了李南愉的電話。
“許嘉禾,幹嘛呢?”電話裡李南愉一貫的聲音傳出來。
宋沂開了擴音,把手機丟在床上,“她在洗澡。”
大概沒想到是宋沂,李南愉安靜了一會兒,“不是,現在都快中午了。她洗什麼澡?”
問完很快又瞭然般說道:“呦呦呦,我懂了懂了,你不用說了,我都懂。夫妻嘛,正常正常。還是我等未婚少女腦子沒轉過彎,莫怪莫怪。”
宋沂一頓,重新拿起手機,關掉了擴音,“......你想多了。”
“你們收拾完一起去於家吃飯啊,我們都去。”
李南愉才不信,乾脆跳到正題,“可靠訊息,不但馮子希在,她經紀人也在。這人居然沒把上次的對峙當回事,還敢光明正大偷歌。哼,這一次,我看她往哪裡逃。”
“別衝動。”
“沒衝動啊,一張專輯十首歌,一大半都是許嘉禾的心血,我沒打她就是去找她理論,已經很冷靜了。”
李南愉憤懣,“宋沂哥,你不和我一起罵就算了還讓我別衝動,你是沒見到昨天她聽到那幾首歌的表情。”
“說實話,如果你是我物件,我早把你甩了,轉頭找一個可心人。不會哄人是大忌,這點你就要好好跟賀晨學,別仗著自已是學霸就什麼都懂、什麼都對,其實啊,你差得遠呢。”
許嘉禾擦著頭髮出來就看到宋沂舉著她的手機,看不出什麼情緒地聽著電話。她輕聲問道:“誰啊?”
“南愉。”宋沂抿了抿唇,把手機遞過來,“我勸她別衝動,她就開始教育我,說我不會哄你,還說你早應該把我甩了,換個可心的人。”
許嘉禾聽得一頭霧水,這都什麼跟什麼,可看宋沂有些受傷還委屈的表情又不像作假。
“喂喂喂,宋沂哥,轉頭就告狀,我還沒掛呢!”李南愉氣急敗壞,“告狀也就罷了,居然還故意歪曲我的意思,你沒救了!”
宋沂接過她手裡的毛巾,輕輕為她擦拭,“我沒歪曲,你就是這麼說的。”
“你!”
眼看兩人隔著電話都快要吵一架的樣子,許嘉禾也不糾結這兩人說了什麼,趕緊出聲打岔:“南愉,找我什麼事嗎?”
電話先是一陣嘈雜聲,然後是李南愉倔強的聲音,“你別動,我自已來說。”
“下回去洗澡也把手機給我帶著,千萬別讓某人拿到。”李南愉囑咐一番,才說道:“於銘揚說今天中午馮子希和他的經紀人都在於家,讓我們一起去吃飯。”
“於銘揚?他怎麼會主動請我們去吃飯?”許嘉禾不解,她和於家任何人的關係都算不上親厚,和於銘揚更是。
“誰知道他。”李南愉吐槽道:“但是,你的關注點難道不應該是馮子希和她經紀人嗎?”
許嘉禾轉頭看了眼專注給她擦頭髮的宋沂,夏日的陽光似乎都變得柔和。他似有所感,抬眸笑了笑。
“好,待會兒見。”
去見見吧,一切總該有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