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東家。”憐蘇恭敬地應了一聲，然後轉向阿卿，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阿卿點了點頭，跟著憐蘇走出了房間。
當他們消失在視線中後，柳兮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思索。
魅術的源頭，本就來自於鮫人，竟反過來找她學，這其中難道還有其他的原因？
當二人剛踏出房門，阿卿便瞥見門邊的角落裡，蹲著一隻身形瘦弱的貓妖。
此刻正緊閉雙眼打著盹兒。其少年般的體態散發著一種與眾不同的野性氣息。
再觀其面容，長得極為精緻，但一道自左眼角延伸至下頜處的猙獰疤痕。
宛如荒野中的荊棘一般，給它平添了幾絲放浪不羈之感。
“我已將它身上所有的傷口都上過藥了。”憐蘇輕聲解釋道。
阿卿微微頷首，隨後邁步朝著貓妖走去。
原本正在酣眠中的貓妖，彷彿感應到有人逐漸逼近，猛地睜開雙眸，呲牙咧嘴，擺出一副準備進攻的架勢。
然而，當它看清來人是阿卿後，頓時愣住了，隨即歪了下頭，乖乖收起尖銳的獠牙。
“你居然會是一隻白貓。”阿卿目光掃過它那對毛茸茸的白色貓耳。
要知道，在貓族之中，白貓的地位著實不高。
顯然，這隻貓妖聽懂了阿卿所言，只見它那雙毛茸茸的耳朵瞬間垂落下來，彷彿心情變得有些低落。
“好好待在這裡，不許搗亂。”阿卿輕聲說道。
同時伸出手輕輕揉捏著貓妖的耳朵。
貓妖似乎聽懂了她的話，微微一怔後，便像一隻乖巧的寵物般，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阿卿的掌心。
“走吧。”阿卿起身，正準備離開。
衣裙卻被貓妖拽住。
“在這裡能吃飽飯。”阿卿輕聲道。
貓妖聞聲，這才鬆開了抓住阿卿衣角的手。
任由二人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此刻的樂司坊正迎來一天中最為喧鬧繁華的時光，琴音嫋嫋，婉轉悠揚。
臺下客人們如痴如醉，掌聲、歡呼聲此起彼伏，現場氣氛異常熱烈。
“今天一下午奴鬥場的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大家都把裡間當鋪看成了邪祟一般的存在。”
“唐家影響最大，已經閉府不出了。”
憐蘇側過頭將外面現在的情形了出來。
“嗯，猜到了。”阿卿點頭
“不過，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是女子。”憐蘇凝視著眼前已恢復平凡面容的阿卿，不禁感慨萬分。
他回想起當初帶著阿卿熟悉工作流程時的情景，心中湧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情愫。
臉色也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連忙扭過頭去避開對方的視線。
“男女不過是性別之分罷了，沒什麼不一樣。”阿卿敏銳地捕捉到了憐蘇的微妙變化。
繼而轉移話題，好奇地問道：“對了，唐家有個小姐，是你的客人吧？”
“嗯，她算是我比較固定的一位客人了。”憐蘇輕輕地點了點頭，語氣平緩地回答道。
“我看那天，她對你挺執著的啊。”阿卿挑了挑眉，好奇地問道。
“這條路上的人，所謂的喜歡都太廉價了，今天可以說喜歡我，也許明天就會喜歡上別人了。”
憐蘇說這句話時，眼神變得愈發深沉，似乎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經歷。
“但萬一是真的呢？”阿卿追問道。
“我和她之間，存在的不僅是階級和種族的差距，還有環境的天壤之別。”憐蘇嘆了口氣。
繼續說道，“她所喜歡的，無非是我的順從能夠帶給她情緒上的滿足。”
“但她卻不知道，像我這樣的人，經常面對數個類似的客人。”
“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憐蘇說到這裡，微微低下頭，流露出一絲無奈。
阿卿看著憐蘇，沉默片刻後問道：“那你當初是怎麼進入樂司坊的呢？”
憐蘇的目光漸漸飄向遠方，彷彿回到了過去，緩緩開口：“我原本是玄桑邊境小城裡的一個流浪兒，四處漂泊、無依無靠。”
“幸運的是，有一天遇到了現在的東家，她見我可憐，便收留了我。”
“是柳兮逼迫你這麼做的嗎？”阿卿緊緊地盯著憐蘇，問道。
憐蘇微微低下頭，嘆息一聲，又道：“並不是，東家曾問過我的意見，是希望我留在這裡打雜，還是去成為一名樂人。”
阿卿追問道：“那麼為何你會選擇成為樂人呢？”
憐蘇沉默片刻後輕聲說道：“因為只有作為樂人，我才能感受到自已還算是一個人......”
說話間，他的眼眸深處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
接著，憐蘇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又無奈：“你知道的，我們這些低階種族根本沒有所謂的人權可言。”
“就如同他人眼中微不足道的螞蟻一般。”
“哪怕只是偶然出現在他們視線範圍內，也可能會因為覺得礙事或者礙眼而慘遭滅口。”
他頓了頓，繼續傾訴著內心的苦楚：“有時候即使我們拼命工作，只為換取那幾枚銅錢或者一兩口稀粥。”
“卻仍然逃脫不了挨打受罵的命運。”
“而這一切並非因為我們犯下任何罪過，僅僅是因為在那些人眼中，我們不過是可以隨意驅使的牲畜罷了”
“當他們心情愉悅時，或許會賞賜我們一口食物；可一旦心情糟糕，我們便成了他們發洩情緒的物件。”
“或許以後會有一天，所有種族，所有生命都能被尊重。”阿卿看著一旁歌舞昇平的大堂，眼底流露出欣慰。
不知不覺間，太陽逐漸西沉，夜幕悄然籠罩大地。
當他們走到門外時，夕陽的餘暉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暗深邃的夜色。
“送到這兒就可以了，謝謝你。”阿卿輕聲說道，並向憐蘇微微頷首示意。
“好的，姑娘一路小心。”憐蘇嘴角輕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然而，就在此時，誰也沒有察覺到，這溫馨的場景竟被另一雙眼睛默默注視著。
突然，一道淺黃色的身影如疾風般迅速衝向兩人中間。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那道身影便猛地揚起手臂，朝著阿卿的臉頰狠狠地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