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容回到燕京時立即去了承乾宮,幾個月不見趙南裕明顯瘦了許多。
不過,鄢容卻是沒有任何憔悴,依舊清冷如玉,風光霽月。
“事情都處理好了?”
“回皇上,民田已經妥善分開百姓,只不過那些鄉紳地主還在大獄等候發落。”
趙南裕咳嗽幾聲:“讓錦衣衛去把流放的陸家一族暗中解決掉,記住,務必暗中進行。“
鄢容面無表情,絲毫不驚訝,低頭領命。
趙南裕沉聲說:“內閣首輔你有沒有想法?”
“朕許你說。”
鄢容:“兵部尚書王珏和吏部尚書魏繼東都是我朝肱骨,其他尚書太過年輕。”
趙南裕沉吟片刻說道:“魏太宰上個月還跟朕要致仕歸鄉,他年齡大了,王珏……兵部的始終不如吏部和禮部來的好。”
“讓王珏和黎朗來見朕,禮部尚書空缺,你和魏繼東把人商量出來。”
鄢容:“王尚書可以調到禮部。”
趙南裕把話聽進去了,“朕想想。”
鄢容進文華殿前正巧看到展樞出來,見到鄢容,怔了片刻倏然回神,客氣說道:“鄢督主回來了?辛苦了。”
鄢容頷首,沒有說話邁步進去,對著王珏和黎朗傳了話,王珏個子不高還有些胖,此時走起路來左右晃著,外表憨厚但是能進內閣的又怎會憨呢。
他聲音極低地問道:“鄢督主,皇上說了什麼事沒有。“
鄢容側頭看了看還沒走遠的展樞,笑說:“王尚書,陛下認為你可堪當首輔之責。”
王珏沒想到會是這個,頓時惶恐,伴隨著惶恐的還有不安。
他是英國公府放在兵部上的一顆棋,若是坐在兵部尚書的位置上升任首輔再好不過,怕就怕皇上更重視吏部禮部,把他調過去
沒想到那麼突然,跟本沒有機會跟宇文世子商量。
黎朗看了一眼鄢容,垂下眼,笑了一聲:“走吧,王大人,別讓陛下等急了。”
黎朗現任吏部侍郎,天子近臣,如履薄冰,可是對於黎朗來說,沒什麼比現在更讓人沸騰的了。
越是接觸權力核心,他越感覺自已在活著。
雕龍畫柱,漢白玉階,通天大道,他黎朗在30歲這年也是來到了這曾經不敢想的地方。
鳴冤鼓,鼓不響,門不開,蒼天閉眼,他就親手把眼挖了。
以他們的屍體祭父母。
葉與青坐在酒樓裡撥著算盤,嘖一聲:“這賬做的好啊,誰做的?”
君十安挑眉,“字也寫的漂亮,當然是你舅母了。”
葉與青說道:“我聽說你想把君家給我表妹,不再打算生個男孩了。”
君十安嗯一聲,“男孩女孩都一樣,你舅母的身體不好,我們有囡囡就夠了。”
在君十安看來,女孩培養好了就不錯,他本來打算把產業給葉與青的,但是顯然葉丫頭能站得更高,那就給女兒唄。
葉與青就覺得君十安是她最親的人是有理由的。
“舅舅,還記得有一次外祖說我要是個郎君就好了,只要不闖禍怎麼鬧騰都好,你說誰說姑娘不能鬧騰了。”
那是葉與青第一次找到知音人。
“外祖母說我會嫁不出去,你說那就招贅婿,我就覺得你不愧是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面的人,所以我到如今有你一份功勞。”
君十安喝了口酒:“這是怪我還是誇我呢。”
葉與青給他把酒滿上:“謝你呢,我遇見的人不多,而最慶幸的就是有你做我舅舅。”
“我很滿意現在的我。”
她跌跤太多又慶幸自已沒有倒下,小時候有君十安,長大後有鄢容,都給她鼓勵。
她就是桀驁不馴的性格,永遠不可能成為圍著女德妻綱轉的人,而這世間也有很多跟她一樣的女子。
君十安喝了她斟的那杯酒:“你名下的產業我給你打理,以燕京為中心的七省君家產業都會給你用,這是孃家人給你的最後一點助力了,別的,我也沒有,你也別想。”
葉與青笑出聲:“承您信任,不過鄢容有錢。”
“嘖,咱又不是沒錢,花他的作甚,你不能完全信他,還吃不夠教訓?”
葉與青笑彎了眼,眉眼又恢復到明媚,好像又是那個灑脫恣意的小丫頭:
“曉得了啊。”
她和靈玉一起離開,尋著記憶轉了幾個彎都靈一家鐵匠家。
雨季的揚州總是潮溼又散發著黴青的味道,小雨淅淅瀝瀝地從屋簷滴落在青磚上,兩人站在窄窄的衚衕道里。
靈玉打著傘,有些奇怪問道:“主子,我們來這做甚?”
葉與青笑了一聲:“見一位故人,帶幾個禮物回去。”
她進去,裡面打鐵的聲音傳來,一位中年男子在廊下打著鐵,因為屋頂牆壁阻礙了熱氣,一進去一股火氣迎面撲來。
打鐵男子見到她,笑著說:“君丫頭,怎麼現在才來?”
葉與青在外的化名是君煙,她笑道:“有些事耽擱了,阿鐵叔,我來拿弓弩。”
“等著。”說著拿起巾帕擦了擦身,披上麻衣外衫往裡走去。
很快靈玉就看到男人拿著一黑鐵弓弩出來。
“她改善了弩機,上面放望山,校準更強。”
葉與青拿起試了試,“我就知道她可以。”
她抬頭,“那她人呢?”
阿鐵叔頓了頓,“翠蓮去年成親生了孩子,她不去了,她託我跟你說,她離不開孩子,就不去了。”
葉與青收起笑容,“我不是給她錢讓她受不了就離開投奔君家嗎?”
阿鐵叔常年打鐵,嗓子被煙燻壞,沙啞道:“君丫頭,很多事情根本沒辦法她自已做主啊,她爹賭債累累收了聘禮,她又愛面子,怕被人說三道四,只能嫁過去,索性那家人對她很好,二狗勤勞又肯幹,還疼她,她肚子爭氣生了個大胖小子,總算苦盡甘來。”
葉與青抿唇,低低嗯了聲,“她以前說過要做民間第一機關木匠的。”
阿鐵叔搖搖頭,“姑娘家安穩點的好。”
葉與青笑了笑,沒有反駁,抬起頭:“知道了,阿鐵叔,我先走了。”
阿鐵叔拿過一個箱子,“民間不許私藏弩,收好再離開。”
靈玉上前背過箱子,葉與青從懷裡拿出兩塊金子
“叔,給你和翠蓮姐姐的,就當工錢了。”
葉與青給自已和靈玉打著傘,靈玉提著箱子,想了想還是問道
“主子怎麼會認識他們?”
一世家千金認識那麼多市井小民怎麼想怎麼匪夷所思。
葉與青低頭看路,說道:“我以前偶爾跟著舅舅住在揚州做生意,見的人多些很正常,因為她是女子根本沒生意,窮得叮噹響,但是讓我看到了,就會把君家的交易分她一些。”
葉與青又對著靈玉笑笑:“雖為女子,但是她手上的繭不比男子薄。”
靈玉很是動容,葉與青很不一樣,也許是性格造就了這樣的她也許是經歷。
在靈玉眼裡,葉與青不似金尊玉貴的皇后娘娘,更像是銅鼎和軟玉相結合的人,很是複雜。
不能用尊貴二字籠統概括,她有高高在上的一面葉有如今笑著對一鐵匠聊家常的一面,卻不是難以琢磨的人。
因為你很容易看到她的心情,她從不偽裝,高興就是高興,生氣就是生氣,生氣了還會大發脾氣。
那脾氣大地還只能小心哄著,可是她講道理的時候你又覺得世界上沒有比她更乖的了。
靈玉勾了勾唇,越瞭解越得趣,怪不得督主那麼喜歡。
葉與青在揚州待了一個月。
葉與青是被人叫醒的,葉嫵拍著她的臉:“嫣嫣,醒醒。”
葉與青眯瞪睜開眼睛,葉嫵摸了摸她的臉:“有人來接你了。”
葉與青:“嗯?”
葉與青出去後見到了輕九等一對人,
輕九單膝跪地,“督主讓我們來接您回京。”
葉與青皺眉:“發生什麼事了?”
書房裡
葉與青驚地站了起來:“你說什麼?湛王反了?”
“然後呢?”
輕九單膝跪地回道:“陛下到應天府了。“
葉與青啊一聲:“什麼?”
“督主讓您立刻歸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