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天告此吉,已戒葷食,乃開祭司禮。"祭司著銀冠墜飾,身上掛著各種雜樣樣式的物件,赤腳舞於祭臺。
書雪知站在指定位置,看著在進行祭司禮的祭司。
"……"
"祭司,濯。告上,今歲以暮,傳禮以繼,雪知,少知法,行於勤,今歲繼春暮雲部之祭司。"祭司書濯舞著,忽的用樹枝沾水,灑向書雪知,在碰到書雪知時,水化為雪,白潔無瑕。
"祭司,雪知。接禮。"火光越來越亮,忽的炸開在空中,象徵承禮。
書雪知在雪落在身上時,眼前一陣恍惚,白茫茫的一片閃過,是一澗春池,枝葉低垂,蔥蔥郁郁,水聲清靈。
一道空渺的聲音傳來:"你是新任春暮雲部落的祭司。"
"是。"
一點帶著涼意的指尖輕觸她的額頭,髮絲飛揚。
"回吧。"
"是。"
"祭司禮成。"書濯舞完最後一段,停在書雪知前面,清凌凌的眼睛平靜而溫和的看著她,多年的歲月沒有讓這位祭司的模樣有分毫的改變,應該說是在繼任祭司後,容貌便已然固定,書濯還是少年時的模樣,身體卻開始變得虛幻,最後消散在空中。
"恭送祭司,濯。"祭臺下烏怏怏跪了一片,對著消散的祭司行拜別禮。
"迎,祭司,雪知。"祭臺下的人依舊跪著,卻是對新任祭司行迎接禮。
"起。"
"恭,大祭司。"
書雪知走下祭臺,跟著人,進了祭司屋裡。
房間簡潔大方,一處放著許多古籍孤本,一處放著祭祀用具。
"大祭司,部落有些小孩要長到十歲了,該進行一場祭禮了。"一旁的侍者說道。
"好。"書雪知應道。
侍者依舊站在一旁低垂著頭。
"你可以出去了。"
"大祭司,您還沒告訴我日子。"
書雪知頓了頓,走到矮桌前摸了摸上面的卜卦工具。
一道空渺溫和的聲音傳來縈繞在她的耳邊:"拜三。"
"拜三。"書雪知說道。
"是。"侍者緩緩走了出去。
書雪知站在矮桌前,看著面前的卜卦工具,把手放上去。
"你尋我?"那道空渺溫和的聲音問道。
"嗯。"
"找個地方坐著或者躺著。"
書雪知躺到榻上,緩緩閉眼。
一道溫和如春風般的暖流撫過,是熟悉的春澗。
不同的是水面上多了道身影,雪白的頭髮披散著,少女模樣,面容精緻如玉,一雙似畫的眼裡含著萬千星輝,清冷卻又溫潤如玉這兩個詞用在祂身上沒有絲毫違和,白灰色的長袍觸到水面,泛開陣陣漣漪。
書雪知看著祂,問道:"你是我的神明嗎?"
神明眼眸看向她,聲音空渺溫和:"你的神明?"
"我祭祀的神明。"
"可以這麼說 。"
"你是世代祭司的神明,你一直在守護這個部落嗎?"
"世代祭司?"
"嗯。"
"不是哦,你是我親自選中的。"
"什麼?"
"選中每一代祭司的神明都不同,但相同的是隨著一代祭司的隕落消散,選中他們的那位神明也會消散。"
"神明也會消散?"
"嗯,我們也會消散,和自已選中的祭司一起。"
"可我們的命數有限。"
"不,選中的那刻開始,我們命數共享。"
"為什麼?"
"神有一課很重要,這是祂們誕生之際就知道的,那是祂們最重要的一課,也是最後一課。"
"每一任祭司都是祂們親自選中的,最契合的。"
"在祭司繼禮時,神明都會來進行挑選,最後只會有一個神明選中他們,那是祂親自選中的祭司。"
書雪知愣愣的看著祂,有些失語。
神明踏過水麵,走到書雪知的面前雪白纖長的指尖輕輕撫過她的臉頰,溫柔至極。
"選中你的神明最偏向於你。"
"冬禧,我的名諱。"
書雪知看著近在咫尺的神明,木然的點了點頭。
"還有什麼問題嗎?"冬禧清冷而溫潤的眼眸看著她詢問著。
"我要如何為部落裡的孩子進行祭禮?"
"站到祭臺上,向我說道就行。"
"不要跳祭祀舞嗎?"
"上臺了,你就會了。"
"好。"
"好了,你該回去了。"周圍忽然升起水霧,書雪知的目光逐漸迷離,再醒來便已經回到了自已的房間。
"冬禧。"書雪知喃喃道。
空渺溫和的聲音響起:"你喚我?"
"冬禧?"
"能聽到,你喚我就能聽到。"
"嗯。"
"無事嗎?"
"無事。"
"好。"
"過會見。"
"?"
"晚些就知道了。"
——
"雪知。"冬禧輕輕拍了拍書雪知的肩膀。
"冬禧?"書雪知疑惑道。
"嗯。"
"我這是?"
"你的夢裡。"
"你指的過會見是指睡著後?"
"是的,祭司睡著後,神明能進入他們的夢中進行交談。"
"來,來這。"冬禧拉住書雪知的手,往前方走去。
"去哪?"
"帶你去個地方。"
一人一神走在空曠而安靜的路上,路很長,遠遠的看不到頭。
冬禧領著人向前方走著,周圍的景色慢慢有了變化。
溪流清澈蜿蜒,周邊慢慢出現了樹木,綠枝低垂,最前方是熟悉的春澗。
書雪知看了一眼冬禧,以為目的地是這裡,準備停下,卻被拉著繼續往前走。
周圍慢慢升溫,開始變得有些熱,枝葉繁茂,枝頭蟬鳴不斷,正中央依舊是那水面,只是不同的是,那水冒著涼意。
"這是春澗的另外一個時候,夏澗。"
"夏澗?"
"對。"
繼續向前走著,繁茂的枝葉變得枯黃,開始掉落,水面上飄浮著些掉落的枯葉,漣漪陣陣。
無錯書吧"這是秋澗。"冬禧聲音空渺。
繼續走著,枝頭上堆滿了白雪,天空紛紛灑灑的落著白雪,雪落到身上,慢慢堆了薄薄一層,水面上結了一層冰,晶瑩剔透。
"這是冬澗。"冬禧帶著人走到冰面上停下腳步。
"澗是我的住所,也承載了我的本源,這裡和我息息相關,是我很重要的地方。四季的轉換意味著我的變化。春時,我的本源無礙,那時我最強,隨著越往後去,我的本源會開始衰竭,到冬時,已經是末途了,如果連冬時都沒了,我們也就要消散了。"
書雪知看著祂不言。
"以後,澗不只是我的住所,也是你的,你隨時可以來,但不能帶其他人來,只限你來。"
"我怎麼來?"
"伸手。"冬禧道。
書雪知把手伸到祂面前,冬禧眼眸低垂,靜靜的看著那隻手,用指尖點了一下書雪知手指的最中央,然後緩緩畫出一個奇特的符號。
書雪知看著,感受著手上的感覺,涼涼的,似山風拂過,又似清水流過。
亮光閃爍,那個奇特的符號融入到了她的手裡。
"好了,以後你想來這裡,在心裡想著念著就可以了。"
"好,我知道了。"
周圍環境驟變,春意盎然。
"這……"書雪知疑惑的看著周圍。
"我現在本源沒有衰竭,本就是春時,剛只是帶著你去看看,告訴你一些情況,讓你知道,現在變回去了而已,不用過分驚奇。"
"好。"
"仔細看看春澗吧,每一個時候都有其獨特的模樣,春澗的生氣很好的。"
"好。"
"來,到水上來。"冬禧對著人招招手。
"我會掉下去的。"
"不會。"
書雪知向著水面走去,腳尖輕點水面,以腳尖點下的位置為中心,漣漪向四周散開。
書雪知穩穩當當的站在水面上,漣漪陣陣。
"這……"
冬禧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往水的深處走去。
水下小魚遊動,隨著步伐的落下,魚兒一驚往一旁游去。
走到最裡處,冬禧拿起一小截竹子在水源的瀑布處舀了一點水塞到書雪知手裡。
"嚐嚐,春澗的水很甘甜。"
書雪知拿著小截竹子,喝了一口,一股清流湧進她的體內,像是洗淨了疲憊和勞累,精神格外好。
"這春水含著無限生機,可以讓久病之人得以緩解。"
書雪知看向冬禧。
"可以帶出去,但不能帶很多,每月只能帶一杯,多了會損耗我的本源。"冬禧接過小截竹子,語調緩緩。
"我知道了。"
"嗯。"
"我給你介紹了很多我的事物,作為交換你告訴一些你的事物吧 。"
"你不知道我嗎?"
"知道,但我太無趣了,和我聊聊吧,我想聽聽。"
"好,不過有些我也忘卻了。"
"沒關係,我知道你的一切,我可以和你說。"
"好。"
"我叫書雪知,剛繼任的大祭司。我所處的部落是春暮雲,首領是春為木,拜三我要為一些小孩子進行祭禮,讓他們不受詛咒的侵擾。"
"我的上任祭司是書濯,在我繼任那天消散了。"
書雪知頓了頓,看向冬禧說道:"我只記得這麼多了。"
冬禧點了點頭道:"書濯是你的師父,你是他在部落裡養的孩子,你的父母早亡,他便把你帶大,養成他的繼承人。"
"你從小接受他的薰陶,對祭司方面的事物有著濃厚興趣,小小年紀便展現了一定天賦。"
"在一眾備選人裡,你是他欽定的繼承者。"
"在祭禮前幾天,因為疲勞過度暈倒,醒來後靈魂和我有極強的契合,最後在祭禮上被我選中。"冬禧道。
"我昏迷醒後才和你有極強的契合?"書雪知皺了皺眉問道。
"是,在你暈倒前雖然天賦很好,但總差點什麼,在你暈倒後就好像魂進來了,契合最高。"
"如果我沒暈倒會是哪位神明選中我?"
"依舊是我。"
"為什麼?"
"你沒暈前雖然不是和我百分百的相契合但契合也很高了。只是感覺少了靈魂,在你暈倒後,就像身體的軀殼裡的靈魂回來了。"
"……"書雪知沉默著,低垂著頭。
"雪知。"冬禧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撫平她微皺的眉眼。
"好好休息,等會要起了。"冬禧說著,周圍環境消失,書雪知慢慢陷入睡眠。
——
一雙清冷溫和的眼眸靜靜的看著熟睡的書雪知,看著那熟悉的模樣。
"蒲榭……好久不見……"一道溫和虛弱的聲音空渺極了,消散在虛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