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30年8月15日下午3點07分」
在東郊解決完一批魔術師小隊後,王恩依然在參悟魔劍技,但連續數月的努力,依然停滯。
平凡的下午,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王恩的書桌上,一個聲音打破了房間的寧靜。
就在這時,快遞員敲響了門鈴:
“王恩先生在嗎?有一份你的快遞信件。”
王恩略感詫異,不過還是快步走向門口,接過了快遞。
他輕輕地撕開封口,取出了一封信,信封上沒有寫發件人的姓名,只有一個神秘的符號。
心中不禁生出一絲好奇,王恩開啟了信封,裡面是一張古老的羊皮紙,上面用古老的字型寫著一行文字:
“博多來精神病醫院,227和412。”
像是地址,又像是什麼密碼?
但是寄信人寫的是“吳良”。
“下午好!”
尚在沙發上看著快遞信件的王恩,當場被嚇的抖了個機靈,然而穆千雪則是掩唇一笑後,便找著冰箱裡的冰牛奶,先行享用去了。
喝到一半,穆千雪舔舔舌,才是注意到了這屋子裡好像少了個人:
“洛斯莉莉呢?”
“她先出去了,說是要看一下傳送的地點,說要做好把我們正式送去神月的準備。”王恩目光下浮,用半真半假的話回道。
“這樣呀?”穆千雪眼冒金光。
王恩眨了下眼睛,並沒有做聲,相比起穆千雪寫滿在臉上的期待,他的心中則是充滿了擔憂。
吃過下午茶,刷完碗,王恩換上了一件清爽的短衫,搭配一條牛仔褲,準備出門。
王恩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杜紅嬸嬸。
接著,他們便來到了市人民醫院。
看到了剛被骨穿完,躺在病床上呻吟痛苦的司鳴。
“嬸嬸,司鳴怎麼了?”王恩連忙看向戴著N95口罩哭成淚人的杜紅。
她揉著胸口,緩過口氣說:
“司鳴他……得了淋巴瘤。”
那是癌症。
“不過好在他得的是一個分型很好的型別,聽醫生說治癒率很高!”杜紅哭著哭著,強撐著歡笑看向王恩那無比擔憂的眼睛。
“嬸嬸,別擔心,司鳴那麼聰明又那麼善良,一定會沒事的。”
“嗯。”杜紅抓住王恩的手,顫抖不已。
“司叔叔呢?”王恩問。
“他出差正在趕回來,最快今晚到。”杜紅坐了下來,捋順一口氣,同時穆千雪給她遞過來一瓶礦泉水。
看著這個陌生又好看的姑娘,杜紅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又瞄了王恩一眼,嘴角裂開道:
“可以啊!小恩,你出息了嘛,居然這麼早就把媳婦給找著了!”
杜紅眼睛閃越著欣慰,又開始交替為了憤怒,“本來我還以為你父母意外去世,你沒人陪著會難過,現在看來是我多心了,那幫子媒體也是不長眼睛的狗東西,你怎麼可能會是殺害我弟和我弟妹的兇手呢!”
“嬸嬸,別想了,先好好治司鳴弟弟的病,你們缺什麼東西嗎?回頭我給你們買回來。”
“不必,不必……”
杜紅抓住王恩的手,慌忙搖頭,“本來李冷汐和王德發突然車禍去世,我和司文那老頭子,打算把你接到我家裡的,要不是司鳴突然得了這個病,我也不會顧不上你。”
李冷汐和王德發車禍去世,是王恩對親戚內部道出的說辭。
“嬸嬸,你不必多說,這些年你對我的好,我王恩看在眼裡,放心好了,吉人自有天相,司鳴弟弟一定會沒事的!”
……
在接下來的三個月裡,王恩將大部分時間都奉獻給了醫院裡的病房。
他在杜紅的陪伴下,一直守候在司鳴的身邊。
白天,王恩幫助杜紅照料司鳴的生活起居。
他們一起為司鳴準備營養豐富的飲食,輪流為他擦拭身體,給予他精心的護理。
醫生給司鳴制定了方案,化療時司鳴很痛苦,王恩偶爾會給他注入魔力緩解他的疼痛。
中途停止治療一段時間,王恩也會陪著司鳴一起打遊戲,穆千雪也時常出現在病房,給他帶很多好吃的,也會說一些好玩的事情,這個病房裡經常洋溢位他們的歡聲笑語。
在這段時間裡。
王恩細心地記錄著司鳴的生命體徵,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突發情況。
“恩哥,謝謝你。”
王恩在給司鳴用毛巾擦拭手,他指甲漆黑,手指冰冷。
“和哥哥之間還說什麼謝謝。”王恩摸了摸他肉嘟嘟的臉蛋。
“恩哥,要是我哪天挺不住了,我媽可以拜託你嗎?”
司鳴眉頭微皺,心臟疼了一下,但他還是儘量表現的很平穩,“我媽媽平時就對你很好,而且你看我媽也是個好人,會偷偷用私房錢資助貧困山區的孩子,也會幫助村裡面的老頭老太太送去一些水果,你要是以後來我們家,一定會很開心的。”
“別胡說八道了,杜紅嬸嬸是你的媽媽,她值得你這麼好,所以你得快點好起來。”王恩握緊司鳴的肉手。
“可是,我怕……”
司鳴那三個月裡哪怕被鋼針鑽入骨髓都沒有疼哭一下的堅強孩子,此刻在王恩的注視下變得脆弱,淌下了眼淚。
“我怕我哪天真的撐不住了,我爸和我媽怎麼辦?”
司鳴抹著眼淚,“恩哥,你說我是不是很壞蛋?”
“瞎說什麼呢?”王恩說。
“我就是平時懶,愛吃肉,有事沒事愛打遊戲……是不是因為這些,才會讓我得這個病,還得我爸媽他們為我費錢費命?”
“別胡說!”王恩抬高音量,“生老病死都是偶然的,別”
“可偏偏為何偶然會找上我呢?恩哥,我想不明白!而且我也想不明白,向姨夫姨媽這麼好的人怎麼也會突然去世呢?”
司鳴悲傷的心情一被激發,哭泣不止。
聽到了司鳴的心底話,王恩愣了很久,但只是撫摸著他的額頭,安慰他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在夜晚,當醫院漸漸入睡,王恩卻不曾離開。
他守在司鳴的床前,靜靜地陪伴著他入睡。
在司鳴難受的睡著後,王恩抬頭看向窗外的殘月,頓時百感交集。
王恩站在司鳴的床邊,深吸一口氣,凝視著病床上沉睡的司鳴。
他知道,這一刻的決定將會對司鳴的命運產生深遠的影響。
他輕輕地閉上眼睛,集中心神,開始詠唱魔法:
“與眾人通往,斷骨斷肢,歡呼讚頌”
“他們的聲音傳達至神的殿裡,一共守節”
“我追想這些事、我的心極其悲傷”
“煩躁間,應當仰望,也應當低頭,找尋良藥來治癒苦痛與折磨”
“我違揹你的旨意,從約但地的復活井中挖尋奇蹟的泉水!”
「第44號魔法:約但地的復活泉」
這是一號煉成系的魔法,能將生命的淨化凝結為復活的泉滴。
他的手掌懸浮在半空中,微微顫抖著,要素在匯聚,一切的水分子都在空氣中過濾。
很快,他的手中,便出現了一個精巧的小玻璃瓶,裡面裝著青綠色的液體,好似生命之泉。
王恩擰開瓶塞,給司鳴飲下。
看著他喉結滾動,看著司鳴的氣血越發紅潤,呼吸也逐漸平穩,王恩這才舒心一笑。
他捏緊瓶子,給司鳴蓋好被子,一如送上祝福:
“祝你好夢,我的弟弟。”
「 2030年12月12日上午10點08分」
杜紅雀躍無比,因為這一天司鳴出院了。
仿若奇蹟一樣。
今早醫生查房的時候,就發現司鳴脖子下的腫瘤好似變沒了一樣,在經過一系列檢查後,確認司鳴已經達到了臨床治癒。
“太感謝了,醫生!”
杜紅臉上炸開了花。
“這是你乾的吧?”
穆千雪肩膀磕了王恩的肩膀一下,眼帶玩味兒。
“只是順手之勞,而且司鳴他已經吃夠苦頭了。”
王恩瞧遠看向司鳴,如今的他早不再只是個只知道捧著手機的孩子,而是知道時刻攙扶他母親的懂事孩子。
“王恩A夢,你的魔法連癌症都能救,難道你是救世主嗎?”
穆千雪一半正經,一半玩笑的看向王恩,捧著他的臉,像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穆小姐說笑了,”
王恩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然後紳士地攤開手,假裝正經的央求,“女士,方便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聽完,穆千雪淺淺一笑,牽住他的手說:
“當然可以啦,我的先生。”
兩人跟著手機上的導航,拐拐繞繞,連續走錯好幾遭冤枉路,才好不容易找到了弗多來精神病醫院,初到這家醫院的門口,就從裡面傳出一陣拉響火災警報的蜂鳴聲。
喂!喂!喂!
王恩聽了,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隔著鐵門縫,可勁地往裡面瞧。
只見三五個白衣天使,全副武裝的掛著裝備,拿著滅火器,無情地在一個蜷縮在地上的病人,噴灑著白乎乎的二氧化碳泡沫。
而那位病人,死命地抱著一盒火柴,就像國家保護動物穿山甲縮成一團般守著他心愛的孩子,一邊發出喂的蜂鳴聲,一邊忍受著醫生們的滅火大餐。
看到病人和醫生們如此激情四射的一幕,穆千雪和王恩愣是齊齊地看傻了眼。
鼓起勇氣推開門,一路上更是看到了數不勝數的奇葩,不光有跟隱形朋友聊天的花痴、用鞋子炒菜的大廚、夢想著有朝一日獲得超能力的披風男……
光是視線的餘光瞥及到一絲絲,王恩和穆千雪就不免得倒抽一口涼氣,畢竟這地方真的是出奇的恐怖。
為了早點辦完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加快步伐,在門衛處做好了登記,他便在前臺向那位面無表情的大嬸詢問道:
“我找你們這裡227號和412號病人,我是病人家屬。”
原先不知道王恩來這裡企圖的穆千雪,在聽到“病人家屬”這四個字的時候,大致猜到了一些,既然在這個世上,吳良、李冷汐和王德發都已經不在,那麼多半王恩是來見他的親生父母。
大嬸唰啦啦地翻開名單簿,簡單核對了一下資訊後,吐了口氣,哀嘆道:
“你來晚了,227號和412號病人,早在三天前就去世了,由於當時他們沒有家屬來認領,所以他們的屍體在被火化後直接放到了17號街道的神殿中。”
一聽到這話,意識深處有一根絃斷掉了,他不自知地後退了半步,感覺像是掉入了冰窖一般渾身冰涼。
接著,他們又跟著手機導航來到了后街的天主神殿。
一入其中,一股陳木的香味撲面而來。
這裡空幽又靜謐,五顏六色的碎玻璃藝術牆,拱形的高窗,油亮光潔的地面上鋪有紅色而鮮豔的地毯。
還有大約五十多排的祈禱椅,視線的盡頭聳立著一座掛有頭巾的女神像,雙手合十做著虔誠的悼告,不知她在為人類還是位上帝做著這個動作,但能清晰感受到的是,她沒有為了自已。
輕輕踩在地板上,發出叩啃的輕響,作為虔誠者們神聖的聚集地,此時並沒有什麼人在。
安靜的出奇,靜謐到詭異。
拉著穆千雪的手,兩人走到了聖臺前,女神像的後面擺滿了瓶瓶罐罐的瓷器骨灰盒,但上面都沒有任何標籤,有新有舊、層層疊起、排列無序。
也就是說,王恩根本無法從其中找到親生父母他們的骨灰盒,也更無法獨自弔唁他們。
“這也許就是你們當年拋棄我的報應吧。”王恩聳聳肩,落下視線,只覺一股酸意直衝他的鼻腔。
環顧四周,其實這座神殿他並不陌生。
這是他們將他狠狠再度拋棄的地方,也是他離上帝距離最近的地方,更是吳良第一次成為了他親人的地方,這裡既是他的夢魘,也是他的慰藉所。
好在這一次,有穆千雪陪在他的身旁,王恩的心情反而變得很平靜。
在眾多的骨灰盒前,王恩雙手合十地拜了三下,便向早點離開這裡。
“等一下,來都來了,不如向神大人許個願望?”穆千雪反手拉住他的手袖,笑態可掬地說道。
“許願?”王恩輕聲默唸了一遍。
接著,還沒等他回過神來,穆千雪就又我行我素地把他拉到聖臺前,對著女神像,十指相扣,抵在額前,發出祈願說:
“神吶,請你多多保佑王恩吧。”
“你知道他這一生過得有多不容易嗎?從小就是被親生父母拋棄的孤兒,好不容易遇上了像叔叔阿姨這樣的好人家,卻又被魔術師們殘忍的殺害。”
“他失去了哥哥,也失去了雙親,到最後就連唯一一點血緣關係的家人都找不到了,說真的,你們這樣對他不公平。”
“明明他是一個那麼善良、真誠的人,卻遭受到了這麼多不公的待遇。”
說著,穆千雪長長的睫毛下,沾上了晶瑩的淚珠。
有人說,情感與是人類獨有的財富,然而相互之間的理解,必然會導致財富被人共享出去。
而看到穆千雪為了他留下眼淚,為了他做下這般的祈願,王恩的心靈不由得感到了好似暖流的洗禮。
“現在他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家人,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能代替那些死去的人,能成為他的支柱、成為他的依靠,能讓他在完成夙願之後,給他一個溫暖的家。”
“千雪,你……”
王恩扭頭看向她的側顏,聽著她說完最後的祈願,只覺受到了數億萬點的暴擊。
而穆千雪順著她的視線,眸中含笑地注視著他,泛萌地吐著舌頭。
無聲的四目相交,彼此用多年來相濡以沫的感情交換著彼此的真心。
沉靜之後,沉浸之後,他開口:
“你不後悔嗎?”
“不後悔。”穆千雪輕柔的回答著他。
王恩抬起雙手,皺眉說:
“我是一個雙手沾滿了鮮血的男人,我的未來,更是註定著會奪去更多人的生命。”
“我知道。”穆千雪依舊輕柔的回答著他。
“不,你不懂!”
王恩抓住了穆千雪的肩膀,隱隱地顫抖:
“吳良、李冷汐、王德發還有我那狠心把我拋棄了的親生父母,他們都死了!而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了。
我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孤兒,孤獨和滅亡,才該是我最終的歸屬。
地獄的路,是我自已的選擇,你和我不同,有著更多條光明大道要走,不要做出愚蠢的選擇。”
“所以我才選擇陪你一起。”穆千雪不改那份輕柔,還是那般回答了他。
“我曾經從不相信什麼童話故事裡的橋段,為了王子而放棄自由的人魚,為了野獸而墜入愛河的公主,也更不相信魔法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直到你出現在了我的生命裡,告訴我了追逐這些不可能的幸福感究竟是多麼令人陶醉。”
“對我來說,當我接受你魔書殘頁的那一天,我的靈魂便不可能離開你了。”
穆千雪將頭埋在他的懷中,依偎著,貪婪地攫取著對方身上的氣息。
此時王恩雙手置空著,目瞪口待著,腦子像被按了暫停的影碟機,瞬間被定格,別說思緒,連心跳也一併停下了。
雙臂攬回,他第一次擁抱了這個女孩,發出顫巍的聲音,落在她的耳尖: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傻瓜,誰讓你對我這麼好呢?我不對你好,對誰好。”穆千雪眸中閃著溫柔的目光。
他與她的相遇。
不過是一場偶然。
反而,將原本沒有交集的兩人,用命運的紅線成功地牽到了一起。
少年因為少女,身邊多了不知多少的歡樂。
少女因為少年,身邊多了不知多少的幸福。
漆黑色的魔力與雪白色的魔力,在空中相匯,截然相反的光澤,卻是那麼相近的本源,一邊是染黑世界之池的醒悟,一邊是點亮世界燈塔的包容。
也許,他們早就在很久以前,就註定他們誰也離不開誰了,超脫於現實之外、凌駕於現實之上的他們,本就是一體的。
就如同那本魔書一樣。
是可以轉動開卡巴拉現實閉環鎖芯的兩把鑰匙。
“生命之樹,我感謝你讓我在戒律之中,找到了救贖。”
“東方的伊甸,栽園中的善惡之樹,你的樹皮才是所有智慧之書的源頭。”
“被放逐永生,是我的選擇;被破棄明辨,也是我的選擇。”
思想的藍圖,投影到人間化作智慧的光芒,這是現實系魔法的真諦,只有在感知現實的要素中找到波動的規律,才能發動這類魔法。
而此時王恩念動的魔法,是他「第137號魔法:卡巴拉的虛幻」。
他不是為了要剝奪什麼是使用了這號魔法,恰恰是為了讓少女遠離危險,才不得不使用它,設定上現實系魔法中最強的這號魔法。
伴隨著凌空飛舞的光點翩翩落下,穆千雪眼中的眸光也就此黯淡了下來,嬌柔的身軀似乎漸漸地失去了力氣,就像熟睡中的少女,靜靜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閉上雙眼。
只聽得,這座神殿內,落起這麼一個聲音:
“對不起,這一次,我不能帶你去。”
接著,從神殿的門內側,出現了一個金髮黑瞳的少女。
很快,他聽見了身旁的聲音。
“你考慮好了麼?”
王恩輕輕地把沉睡的公主放到祈禱椅上,用無限憐愛的眼神看著她,並撫著她柔順的慄黑色長髮。
“沒有什麼好考慮的,本源告訴了我,審判之槍一旦落下,這裡便會被夷為平地……為了千雪,為了死去的他們,更為了這座城市的數萬條生命,我不得不去做。”
單手扶住祈禱椅的金髮少女,低下頭來凝視著他,平靜的面容同樣令人心生憐惜。
“你其實沒有必要這麼折磨自已……”
王恩淡然地說:
“你知道嗎?
我其實很平凡,至少曾經的我,一直認為這世上強的人太多太誇張,而我只是一隻蛐,所以才任人宰割。
而現在我變得與眾不同了,成為了那些很多很多厲害的人之一。
在過去,我認為被命運選中的人,同樣是肩負起使命的人,我一直都認為他們在這些英雄也許是天生的。
而我不過是一枚螺絲釘,有我不多、有我不少,所以別人的強大,只是我用來意淫的爽點。”
洛斯莉莉沒有做聲,只是靜靜地聽著。
“吳良有句話說的不錯,很多時候,人想要在這個世上生存下去很容易,只需要低下頭去,就能生存下去。
但‘生存’讓人忘記了‘活著’,更忘記了反抗,一味地接受、妥協,最終只會得到一無所獲的毀滅。”
自私的世界沒有未來。
也不配有未來。
“也許會有人替我去反抗那些虛偽之神的審判,但至少我不會逃也不會躲地看著、等著,直到那杆槍降下人間,依然沒有人站出來的話,我就會站出來。”
洛斯莉莉無奈地搖搖頭,她知道自已已經說服不了眼前的這個男人了。
接著,王恩緩緩地起身,與金髮少女擦肩而過,落下最後的道別:
“千雪就拜託你了,倘若我這次能僥倖活下來,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同你一起前往神月。”
“……”
轉身目送著王恩離開,洛斯莉莉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平日裡一派樸素又溫煦的男人,懷著祈禱之心,祝福他能夠活著回來。
門關上,心合上。
烙下印記,留下念想。
走在大街上,人群們依然緊密有序,四處的蜂警聲也一如既往地沒有響起,最終這場審判是默默無聞的,哪怕是天際中那抹濃重的要素壓垮了大氣,哪怕是雲層間那抹猩紅變得越發的鮮明。
普通人們依然沒有發覺到天空的異常,專家們也依然沒有察覺到世界的反常。
只有與結社有關聯的人才早早的逃離了。
沒有為什麼,單純的是他們比起那些活在表面的居民們有了更加優先的選擇。
於是,車停船走、風來水順,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樣。
午後的陽光漸漸地落成了朝霞,夕陽的美景,火紅火紅。
穿過因果的十字路口,走到了這個無人的地方,在感受不到人類鮮明氣息的頃刻,「力量」如幽靈再現般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站在花圃的臺階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你決定好了麼?”
王恩從聖櫃中取出奧利維亞留給她的唯一殘忍,懷錶,他輕聲一笑:
“五分鐘。”
億森.帕瓦眉頭一皺,似乎不明白王恩這句話的含義。
“奧利維亞用‘五分鐘’的遊戲,教會了我什麼叫做殘酷與殘忍,她也同樣用贖罪的‘五分鐘’,親口告訴了我你們魔術師都是一群什麼樣的人。”
王恩咬著牙,發出吱吱吱的聲響:
“我不會原諒你們!更不會嘗試去理解你們!別會錯意了,人類命運的走向和我無關,這些路人的生死也和我沒有半點關係!而我還願意留下來面對!
因為吳良、李冷汐、王德發還有穆千雪,像他們這樣的好人,是不想要看到這樣毀滅的結局,所以我才會做下這樣的選擇!”
億森.帕瓦凝視著王恩振臂一揮時的瀟灑,尤其是看到那發怒發狂到極致的眼神,並沒有說什麼,似乎他清楚面對這個少年,他也沒有資格去說什麼。
“你們最好祈禱,那些虛偽之神能在審判之夜要了我的命,否則的話,僥倖活下來的我,一定要你們這些魔術師在未來永遠不復存在!”
在黃昏時分越來越近的時刻,王恩丟下了霸道的一言,整個人便忽地騰空而起。
猶如是乘坐了隱形的升降梯般,緩緩地上升,沿著筆直高聳的大樓,在頂層處停了下來。
淒厲的樓風颳過他的臉頰。
靜靜地閉上雙眼,將體內的魔力一口氣提煉至最高,漆黑色的魔力宛若火焰般溫柔的包裹住了他,藉由細小的波動,感受著這座城市的美麗與喧囂。
儘管如此,他還是沒有發覺有人願意站出來拯救這座城市。
除了他以外,並沒有其他人。
沒有什麼比這個更令人絕望了。
但少年並沒有沮喪,朝著無限無垠的天空,伸出手掌,張開了五指,伴隨著一道漆黑色的聖光閃破天穹,
他發動了名為“奇蹟”的魔法。
……
億森.帕瓦抬頭,在大樓腳下靜靜地觀望著這位少年,感受著從地表傳來的震動,他不禁心中自嘆道:
“還什麼燃燒本源來同歸於盡,這種程度的魔力,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卑微的蟲子和大象之間的差距嘛,看來還真是傷人呢^”
央央自嘆之際,U.K拉著格雷的小手,不請自來地笑道:
“怎麼了?「力量」,想不到像你這麼會為自已找藉口的男人,也會有吃癟的一天。”
“要想取笑我,就趁現在吧,錯過了今夜,你或許就沒有機會了。”億森少見的露出了悲傷的神情。
“嗯...”
格雷輕聲走來,拽了拽億森的手袖,眯笑著眼睛,眸掠溫暖的笑光。
從那雙小眼眸中看到了格雷的善意,億森的嘴角竟不知不覺揚起了笑容。
看到這一幕的U.K放聲大笑:
“說什麼‘最接近神的人,都是冷血的生物’,看看你億森.帕瓦,再看看那個孩子,你們不過都是渴望透過力量得到救贖的可憐人,明明是這麼相近的本源,卻還要彼此錯過。”
億森.帕瓦摸了摸格雷的腦袋,搖搖頭:
“你錯了,「輪迴」,我和那個孩子,生來就是要註定錯過的,因為我是魔術師,而他則是被命運選中的人。”
“你這句話我倒是不否認,如果這次他能夠活下來,我們就註定會成為他的敵人。”
說著,U.K的笑意淡退了幾分,沉下了蕭瑟的面容,補充道:
“誰讓我們都是魔術師呢。”
億森歪過頭來,保持著微笑:
“所以我才期待他能活下來,這樣的話,成為那顆被他踩在階梯之上的石子也未嘗不可。”
緊接著,U.K也跟著一道笑了起來,很是愉快的反應,帶著對彼此的釋懷,帶著對彼此的理解。
這一次,這兩個死對頭,終於是在生死的前夕放下了前嫌。
……
穆千雪睜開眼睛,看到了明滅的燭火。
光塵在亂七八糟地舞動著,好似冰冷與溫暖交織在一起,看著天花板上的斑駁,穆千雪的眼眸終於恢復了光澤。
這裡是神殿。
意識還很清晰,能夠進行分辨,也清楚這兒是和王恩第一次相互依偎的地方,只是獨獨留下了純白的公主,落魄的王子卻並不陪伴在她的左右。
“你醒了?”
一個聲音,從她的耳邊響起。
穆千雪聞著聲音,茫然地爬起,輕揉著兩邊的太陽穴,隱隱感到了有些疼痛,彷彿有什麼鬼東西在她腦內嗡嗡作響。
坐在窗邊的金髮少女,抬起頭來望著穆千雪,嘆口氣說:
“王恩在你身上施加的魔法很強力,我勉強用了概念系的魔法干涉,也最終只能幫你解開一兩層現實的覆寫。”
“王、恩?”
少女輕唸了一聲這個名字,欲要大聲喊出,卻反而無法盡情地拉響她的聲帶。
卡巴拉的虛幻在發動中,一旦少女的情感波動變得強烈,就會強制起效,而這所有的暗示點,便是和“王恩”相關的東西。
這是何等的殘忍,想要讓深愛他的女孩徹底忘記他的存在,才施加的最終禁忌。
不同於剝奪記憶,這是能從靈魂深處,逐漸讓人自發淡忘人類感情的魔法,這就是最為讓人忌憚的現實系魔法,就算在神月也是修習難度最高的魔法。
“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究竟要去做什麼?”
“王恩先生,他要獨自去面對。”洛斯莉莉輕合上了書本,平靜地說道。
金髮少女緩緩起身,將聖經書扣放在一旁椅子上,漏出虛幻般的嘆息:
“其實我一直對你們隱瞞了一個真相,那就是我早就知道,滿月破碎之日,這座城市便會遭遇一場毀天性的劫難。”
說罷,一陣急促的戾風颳過。
狂亂的雪白色魔力,在神殿內迸發了出來,宛若潮汐般時湧時停,但卻讓女神像微微發出了顫抖。
穆千雪眸掠殺意,單手輕抓住了洛斯莉莉的脖子,發出啜泣的聲音:
“你一直都在欺騙我們?對不對,虧我、虧我……一直都把你做好朋友來對待!”
洛斯莉莉垂下了頭,停頓片刻後,她接著說:
“我並沒有無視穆千雪小姐你的真心,本來……在12月13日到來前,把你們帶回神月去,我一直都是這麼打算的,甚至在知道王恩先生在昨天接受了邀請函後,我更是開心到樂此不彼。”
“但是,王恩先生才是那個看穿了一切的人,他早就知道這座城市在明天會發生什麼,也知道這座城市會就此湮滅,為了這裡數千萬的人民,他還是選擇留了下來!
並打算讓我單獨把你帶去前往神月,先行避難!”
穆千雪松開了她,聽到洛斯莉莉的真心,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反倒是選擇了相信。
“真是的,你們一個個都是笨蛋!”
沒錯。
洛斯莉莉是個善良的笨蛋,一個從來只會尊重別人,默默付出自已一切的笨蛋;
而王恩同樣也是個執著的笨蛋,一個從來都不會懂得愛護自已……比起自已更在乎別人的笨蛋。
擒住淚水的穆千雪,輕吟一笑地問道:
“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洛斯莉莉頷首,看著她:
“你真的打算和王恩先生一起?”
穆千雪也看著她,說:
“你不也是……明明可以直接丟下我、我們,安然無恙地回到神月去,還非要浪費這麼多魔力給我解開那兩層的覆寫,難道你不是把我們當做夥伴來看待啦?”
輕聲落下低語,穆千雪伸出細指,在空中劃寫下了“137”的數字。
空氣發出震顫。
身上的枷鎖,全數變成了凍結的氣體果凍,宛若白汽一樣的覆寫式封印,統統在穆千雪的魔力影響下,變成無色無味的水滑淌了下來,流下地板,深入地表。
接著,她一把拉住洛斯莉莉的手,恢復成了那個我行我素的大小姐,發號施令道:
“走吧,讓我們一起去幫王恩。”
洛斯莉莉嗯聲點頭,兩人一同推開神殿的大門,一同走向這魔法彼岸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