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晚沒料到他會突然發怒。
又或者……她確實料到了。
現在連她自已都不知道,她究竟是想要離開晏非景,還是想要和他重歸於好。
她怔怔地坐在床邊看著晏非景。
晏非景卻冷笑一聲,伸手便要將自已手臂上的留置針拔出去。
尤晚被嚇了一跳,心魂未定地按住了晏非景的手,她的聲音近乎是懇求道:“別這樣,別這樣,你冷靜一點,非景。”
“非景?”
晏非景冷笑:“你現在知道叫我非景了,我以為你更喜歡叫我阿衍?”
“不是……”
尤晚握著晏非景的手不敢鬆開。
她鼻頭有些酸澀,眼淚也順著臉頰落到了晏非景的手背上。
“哭什麼?不是還活著呢?”
晏非景不耐煩地開口:“還是說你又開始想我哥了?”
“為什麼…”
“嗯?”
尤晚重新坐下,卻難得有些手足無措。
“別再提他了……就算沒有他,我也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尤晚抓著晏非景的手緊了緊,又道:“他也一定不願意看到你這麼折磨自已,如果我讓你痛苦,我會再也不出現。”
再也不出現?
這就是尤晚給他的答案。
晏非景冷著臉按響了床邊的呼叫鈴。
幾個護士魚貫而入,晏非景的語氣格外冰冷。
“我需要休息,可以將這位小姐帶出去嗎,最近一段時間,我不想被打擾。”
“好。”
晏非景的病房是獨立的,幾個護工也只負責看護他一人。
所以對於他的命令,護工們自然是言聽計從。
尤晚半推半就地被推出病房,她離開的時候仍舊執拗地轉過頭,看著脆弱的晏非景。
不應該這樣的。
他們不應該這樣的。
自已明明是有他的,為何偏偏說不出來?
這段感情中,究竟誰才是真正的膽小鬼?
病房的門被關上,正如同尤晚被驅逐出了門外。
她一個人蹲在病房門口,身體蜷曲,像是要將自已藏起來一樣。
可是這裡沒有人來人往,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她。
她根本無需躲藏。
不僅是她的人,還有她的心。
為什麼不能痛痛快快地承認?
為什麼?
尤晚說不出答案。
因為答案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更簡單。
她愛上了一個沒有資格愛的人。
可是……她似乎從沒考慮過晏非景的感受。
如果自已的離開,並不能讓晏非景的痛苦消失,那對自已而言,會不會是一種自私呢?
自已離開與否,晏非景都有資格知曉,也有資格插手。
尤晚站起身,重新推開了病房門。
護工們聽到聲音,亂成一團,匆忙朝著尤晚跑來。
尤晚卻已經衝到了床前,看著晏非景錯愕的表情,她急切道:“晏非景,你聽我說……你聽我說……”
“小姐,不可以進去,病人不願意被打擾!”
“小姐!”
“晏非景,我早就沒把你當替身了!”
尤晚幾乎是吼出來這句話的。
她顧不得自已是否羞恥,也顧不得別人聽到這句話會如何看待他們。
她只想要晏非景知道自已此時此刻的想法。
“晏非景……我知道他死了,從他死的第一天就知道了…我承認,我嫁給你的時候,確實幻想過嫁給他的場景,可是……我從來都知道你們兩個不是一個人。”
尤晚深吸口氣,努力維持著平淡道:“晏非景,我不會嫁給一個我完全不喜歡的人。”
“……你的話,我還能相信嗎?”
晏非景的語氣冷漠,尤晚覺得這是自已應該承受的。
她撒過太多的謊,多到沒有人能數得清楚究竟有多少。
“晏非景。”尤晚拉過晏非景的手放在胸前,讓他感受到了自已如雷的心跳聲:“你會對一個完全不喜歡的人如此緊張嗎?”
“我……至少現在,我喜歡上你了。”
尤晚垂下眸子,從手心中滲出的汗浸溼了晏非景的手背:“我想和你離婚,只是因為我害怕你因為之前的事情走不出來,害怕再一次傷害你。”
“如果你還願意……如果你對我真的有那麼一點愛…”
尤晚結結巴巴地開口道:“我,我想補償你,或者說…我想學著,學著和你相愛,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尤晚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扯進了一個懷抱當中。
晏非景將尤晚抱入懷中,大手扣在了她的腦後。
他們的愛意從來都是後知後覺。
晏非景喜歡尤晚的時候,尤晚已經離開了他的身邊。
尤晚喜歡晏非景道時候,還誤以為自已喜歡的是另外一個人。
好在現在,誤會解除。
他們仍舊擁有著彼此。
尤晚的下巴枕在晏非景的肩膀,她輕聲開口道:“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
“嗯?”
尤晚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是晏父打來的。
尤晚有些莫名地眨了眨眼睛,晏父已經退休了很久,平常甚少給晏非景打電話。
現在突然來電,難不成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尤晚心中頓時生出幾分不安。
她猶豫道:“該不會是爺爺……”
“你別害怕。”
晏非景安慰著拍了拍尤晚的手背,隨後接通電話。
晏父的聲音透著嚴肅:“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醫院。”
“受傷了?”
“沒有。”晏非景的語氣顯得有些生疏,“什麼事?”
“尤晚呢?”
“在我這裡,到底怎麼了?”
“帶著她回來一趟,還有小北,一起回來。”
晏非景皺眉,反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回來就行了,你們會知道的。”
說罷,晏父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尤晚與晏非景面面相覷,尤晚吞了口口水,問道:“該不會是小北……”
“交給我。”
“可是…我想跟你說的就是…”
“我們先回去找小北。”晏非景打斷了尤晚的話,他清楚尤晚在害怕什麼,卻全然沒發現尤晚此時欲言又止的表情。
二人將小北接上,馬不停蹄地趕回了晏家。
晏老爺子並不在家中,晏父晏母,還有晏清姿坐在沙發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正抱著孩子的尤晚。
“尤晚,你真有臉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