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良自然清楚，老師的身體狀況，已經開始邁向油盡燈枯的程序。

根除寒毒，不過是消除病痛，多活一些年歲罷了。

老先生聞言，趕緊回覆道：

無錯書吧

“大人願意出手，草民感激不盡，自知病情已入膏肓，阿文念師生情誼，傾心盡力，足慰平生，死而無憾。”

“好個足慰平生，死而無憾。”

戊總領感慨一句，“不瞞先生，戊某人正是衝你們這份師生厚誼，才願意接下這筆買賣，自當盡力而為。”

他不再這個話題上囉嗦，轉而看向站在牧良身後的子書銀月，微笑問道：

“這位，就是妖族女娃阿月吧，沒想到你這麼小，在海角府城的名氣，比戊某人還大，真是後生可畏啊。”

牧良擔心對方套話，趕緊介面道：

“總領大人玩笑了，這雲泥之別哪能相較。

草民這幾天，不斷向表妹阿月提及大人的指點之恩，她也是非常感激的。

只因受累這副形貌嫌疑，不便當面拜訪，今日碰巧相見，卻又不好意思開口，只好由我多嘴代勞了。”

戊總領不置可否地笑笑，“呵呵，你小子倒是喜歡插科打諢，油嘴滑舌。如今看來，阿月並非純粹妖族，應該有一半的人族血統，第一次偶遇就是緣分，作為長輩總不好當吝嗇鬼，給個玉牌意思一下吧。”

戊總領說完，徑自從懷中取出一塊質地一般的白玉，遞給子書銀月。

見牧良點頭同意，子書銀月上前一步雙手接過，鄭重福身一禮，“民女阿月，多謝總領大人賞賜。”

“總領大人賞賜玉牌，定有深意，不知可否言明？”

牧良從對方口氣中，捕捉到了一點資訊。

戊總領哈哈一笑，“你小子很識貨啊，也好，這裡也沒外人，這塊玉牌，乃我海角府城防營，內線外圍人員暗標，平日用學府學生身份能夠擋下麻煩最好，實在不行就拿出玉牌暗示，識得之人自會放棄退走。不過，它只能在海角州撫管轄區域有效，出了地界用處就不大了。”

“大人如此抬愛，草民替表妹再行謝過，今後總領大人有用得著的地方，自當效犬馬之勞。”

牧良一臉欣喜地表達了感謝，有了這塊護身符，子書銀月的安全保障有了著落，他每次外出便不用太過擔心。

“好了，寒暄就到這裡吧。戊某人還要辦正事，各位請自便。”

戊總領端起茶杯飲了一口，招呼老先生坐下，開始把脈診治的工作。

正理癸鴦很是識趣地，領著牧良2人出了房間，將門帶上走向樓梯口。

牧良經過詢問，這才知曉總領大人，真名戊謨。

曾經從軍作戰沙場建功，機緣巧合之中因禍得福，入了修士門檻。

從此發奮圖強刻苦鍛鍊，能力職務雙雙晉升，靠個人努力坐上了海角府軍方第一人位置。

“難怪總領大人平易近人，原來出身草根階層，真是難得。”

牧良心裡思忖，與子書銀月進了正理癸鴦的專屬辦公房間，取出水珠交予一位等候已久的鑑定師。

10分鐘後，順利完成了鑑定程式，確認寶物品級無誤。

收到賬房送來的200金票，雙方當面交接，錢貨兩清。

牧良相信總領大人戊謨的人品，懶得再簽訂補充醫療協議，當即告辭離去。

回到小院，牧良召集壬海姐弟一起開會，對接下來的作息，進行了臨時調整。

“自今日起，老師白天上下午都接受治療，身體肯定很疲勞。

我們大家學習，以自學為主，不懂的地方，請壬媛姐輔導一下。

中餐不要打擾老師休息，晚餐時視情況請教老師，大家以為如何？”

幾人對牧良的能力深信不疑，自然不會有任何異議。

“另外，為了配合治好老師的頑疾，放假期間一日三餐，都由我來主廚。

你們輪流打下手，並且學會簡單的烹飪方法。

開學後5天，我會將每天的食材準備好，我與阿月一組，你們倆姐弟一組，輪流接送與做飯，保證老師能及時吃到飯菜。

這樣，中餐都不必在學府吃了，大家以為如何？”

3人異口同聲回答，“沒有意見。”

“好，今日中餐壬海跟我一起烹飪，你們兩個先學習，中午11點阿月去接老師，就按這個順序執行。”

“你好囉嗦。”

“你適合當管家。”

“將來可以到壬家村當老師助手，教學生最合適。”

3人看著他那一本正經的模樣，都不禁哈哈大笑。

“這個也值得你們好笑？真是莫名其妙。”

牧良摸摸鼻子，不知道哪裡講錯了。

治療的第一天中午。

老先生拖著疲累的身軀，在子書銀月的摻扶下，坐出租馬車回到小院。

牧良已經將飯菜燒製好了，上前扶住有些踉蹌的老師，仔細觀察了一會，發現其精神疲憊氣色難看，眼神卻不再萎黃，還略有光彩，這是好的兆頭。

身體不振，是祛除寒毒體能消耗過度的原因。

眼帶光彩，說明頑疾在被逐漸攻克，帶給人實質性康復。

果然，先生用完豐盛營養的中餐，休息了兩個小時後，再起床時氣色、精神好了許多，走起路來沒了蹣跚。

這回，牧良放心地讓壬媛陪同老師去通寶樓，讓子書銀月與壬海在家自學，自己一人出門辦事。

首先來到馬車行，將接送人員、時間、地點告知，商定好價錢簽訂協議付了定金，這樣能夠定時接送。

接著逛逛大街，經過幾番打聽，找到了一家奴籍買賣市場中介所。

說明要求與標準，談好價錢後，調取符合物件的入獄檔案簡抄本，經過一番衡量點了3個標的。

不久，人被帶到中介所。

牧良當面詢問了解奴籍人員的身世，最後選中了一名替受辱自盡女兒報仇殺人的中年婦人。

簽訂買賣協議，辦好過戶手續，將人領回了家。

這名無人敢買的婦人，自己都沒想到，居然被一個小毛孩給買下了。

在小院，婦人見到清麗可愛的壬媛、子書銀月，以及同樣矮小的壬海，似乎想起什麼，兩行濁淚落下。

婦人伸出髒兮兮的衣袖，探試乾眼淚，神情變得開朗而堅定，表示一定當好家奴，替幾人洗衣做飯打掃衛生。

牧良也沒料到，此人轉眼間褪去了萎靡不振，成為了一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心裡暗自慶幸找對了人。

於是，開玩笑地介紹了一番家庭組合成員後，掏出十幾枚銀幣交給壬媛，讓她陪著去置換幾套新衣服，完成理髮、修剪指甲、沐浴等衛生工作。

順帶看看醫生，檢查身上是否有傳染疾病症狀，最後由大家一致決定是否錄用。

這個世界，沒有醫療器械檢查傳染病，只好委託府城醫生做個診斷，再吃幾天解毒丸應該無大礙了。

他專門去檢視了奴籍人員的起居場所，雖然十分簡陋，卻還算管理得比較衛生，至少比地牢強了不少。

這些人，平日每天都要忙碌十來個小時，沒有過硬的身體素質，早就被折磨致死了。

這位大娘，相貌烙了奴印，看上去兇狠了一些，但骨子裡還是個勇敢純樸的人。

從言語舉止神態，足以證明許多東西。

到晚餐時，壬媛領人回家，將情況述說了一遍，證明身體無大礙。

因衣服裁製需要一兩天，壬媛只好將自己的衣服，撿出一套寬大點的，讓大娘臨時湊合穿上。

子書銀月接上老先生，坐著馬車回家。

牧良將大娘，向眾人正式介紹了一下：

“這位大娘名叫乙長菇，是個敢於抵抗惡霸，替女報仇的真女流。

雖說因罪削籍為奴，可既然來了我們家，便是一種緣分。

生活在這個世界不容易，只要真心相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牧良一一介紹眾人，“乙大娘，這位是我們的老師壬先生。”

“壬老爺好，媛小姐好，海少爺好，月小姐好。”

乙長菇可能被奴化慣了，見人就跪下磕頭，除老先生來不及託扶受了一禮，其他小輩都是提前挽住了她。

“乙長菇，我再說一遍，平日不要下跪，行彎腰禮就可以了，如果你不聽話，我就將你退回去。”

牧良見總勸不改，只好來點強硬的，希望她能聽進去。

“文少爺不要，奴家聽話就是了。”

乙長菇急得又要下跪，想起牧良的警告，趕緊站了起來，惶恐不安地求饒。

看到這家人如此尊重她，見到壬媛如女兒一般真心待她，哪裡願意重新跳進火坑。

“好，我看你的表現，按要求做好了你的工作，過幾年我就為你贖回戶籍，成為正常人。”

牧良給出了有條件的承諾，他不是濫好人，一切必須靠努力才能爭取，這是生存的基本法則。

“多謝老爺、少爺、小姐收留奴家，奴家一定做好份內的職責，請你們監督奴家的表現就是了。”

乙長菇感受到了溫暖，未來有了奮鬥的目標，心中沉寂冰冷的熱情，再次回到了臉上，幾乎忘卻的笑容在眼神中跳躍。

“先生肯定餓了，大家都已經餓了，好好享受一下我的手藝。”

牧良給先生添了一大碗飯，恭敬地端到老師面前，其餘人不再客氣，各自盛飯夾菜開吃。

唯獨乙長菇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想要幫大家盛飯，動作沒有小輩們快，剛要替牧良盛飯，卻也抓了個空。

“自己盛飯，自己吃菜，與大家一起吃。”牧良下了指令。

“少爺，使不得，奴家侍候完了才能吃的。”

乙長菇把頭搖得像個木偶。

“乙大娘，你一定記住了，我說話你照做，不要讓我重複第二遍：今後大家一起同桌吃飯吃菜，今後你不能自稱奴家，聽清楚了嗎？”

牧良故意不耐煩大聲道。

“少爺，奴家，不，我記住了，這就添飯，這就吃菜。”

乙長菇趕緊拿起碗筷，添飯吃菜了。

也許很久沒見到新鮮肉了，也許這豐盛的晚餐，是她平生從未吃過的，這個晚餐她足足吃了3大腕，逗得大家偷偷發笑。

連老先生，都開心地多吃了半碗。

受到了尊重，得到了暗示，體會到了隨意，乙長菇多少放鬆了一些，餐後手腳麻利地收拾碗筷洗刷去了，生怕別人搶了她的工作似的。

“小文子，有一套啊。”

子書銀月向對方伸出了大拇指。

“唉，本少爺想斯文點，可她聽不進啊。”

牧良唉聲嘆氣說道，臉上露出的卻是得意洋洋，看得大家直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