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打扮成一個漂亮姑娘。當然了，她看起來並沒有那麼的漂亮。”康女士一邊給自已請來的小客人沏茶，一邊道。

萊小姐坐在餐桌旁，雖然她並不想到這個女人家裡做客，但面對一個悲傷的母親，她盡力保持著禮貌耐心傾聽。

“她躺在停屍臺上，暴露在刺眼的節能燈光下。”康女士描述著這個可怕的夜晚，雖然事情才發生了幾個小時，她卻感覺有過了半輩子的艱難。

在停屍房裡，她看著德小姐的遺體，那張熟悉的臉白得嚇人。康女士從自已的包裡拿出了化妝用具，她先給德小姐畫了眉毛，接著畫腮紅，又流著淚拿出口紅給德小姐的嘴唇塗上了顏色。

化完妝後，她最後一次親吻了女兒的臉頰。

“養育子女的眾多慰藉之一就是會明白人的青春不會逝去，它只是傳遞到了下一代身上。人們說，當父母去世時，孩子會意識到生命之短暫。但當孩子去世時，父母卻失去了苟延殘喘的動力。”康女士道，悲傷驅使她感慨。

“康女士，真的很對不起。”萊小姐道，她的確對德小姐的死深表遺憾。

“確實是你慫恿了她，但你也是出於好心，對吧？”康女士笑笑，她一邊倒著茶一邊道：“今晚是我放任她走進這個險惡的世界，該發生的總是躲不掉。”

“來吧，喝茶，親愛的。”康女士將一杯茶推到萊小姐面前。

“我能來一根嗎？”萊小姐卻看著桌上的香菸道。

“煙嗎？”康女士拿起那盒香菸，“當然可以，只是別讓你媽媽知道我縱容你的惡習。”她遞給萊小姐道。

萊小姐拿出一支放到嘴邊，康女士拿著打火機為其點燃。

“小德是個任性的孩子，我想如果她從我身上遺傳了什麼的話，那就是任性。”康女士繼續說著女兒的事，“事實上，我覺得這個小妖精比我其他孩子都像我。”

“我不知道你還有別的孩子。”萊小姐道。

康女士沉默了一下，才道：“小塔是我兒子。”

“什麼？”萊小姐很驚訝，她指間的香菸霧氣繚繞。

“不能讓他知道這件事，小萊，不能讓他知道他姐姐死了，現在不行。”康女士的語氣有些哽咽，“有些事他無法平靜接受，所以……你要向我保證。”

康女士說著突然抓住了萊小姐的手，她希望這個女孩能將她的話聽進去。

“我沒懂你的意思。”萊小姐不知道她為何這麼激動。

“他是個很敏感的男孩子，你知道的。他這個男孩……感情過於深刻，有著詩者之魂，但是缺乏勇氣和堅強，缺乏這層精神堡壘，不足以抵擋世間邪惡。”康女士道。

她倒是挺會為她兒子開脫。

說得越發難受，康女士站了起來緩解情緒。“堅強……支撐我至今日，”她繼續道，“小德也具備同樣的品質。而你……同樣也有，我想這就是他和你那麼合拍的原因吧。他渴望你那份強勢。”

康女士背過去擦掉淚水，又從檯面上拿起一個相框，“看，”她拿著相框走到萊小姐身旁道，“也許她會想念他的姐姐，但我們必須保護他，小萊。”

萊小姐接過相框，那是塔少爺與德小姐的合影，他們都笑得很開心。

康女士無疑深愛著自已的孩子，但是她愛的方式卻沒能讓一個孩子留在她的身邊。她飽受悲傷與痛苦，但又總是心狠而毒辣，也許她只有同時具備這些，方能與漫漫人生對抗。

發生了的事已無法改變，怨念鑄就冤魂，不管康女士再怎麼想保護兒子，他種的惡因必有其惡報。

萬聖之夜，眾鬼出行。

塔少爺被五個少年少女追趕，他們追著他一直跑到了海邊。塔少爺跑不動了，他停了下來，他的追趕者也隨即到了眼前。

“有人要來解釋一下嗎？”塔少爺一邊喘著氣，一邊道。

“你相信上帝嗎？”一個女孩氣沖沖道。

“你們就是為了這個嗎？你們是學園傳道會的會員吧。”塔少爺還有心情調侃。

怒氣環身的女孩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又指著他道：“是你問我信不信上帝，然後你拿槍頂住了我的腦袋，我說‘信’，其實我根本不信，然後你，就扣動了扳機。”女孩腦袋上大片的傷就是源於此。

“什麼玩意兒？”塔少爺滿臉鬱悶，滿腹疑惑，“這是萬聖節表演的一部分嗎？因為，你們的裝扮很嚇人，但是表演……”

他話還沒說完，棒球服男孩便上去給他的腹部來了一腳，塔少爺吃痛倒在地上。

“別再胡扯了！你欠我們一個解釋！”男孩對著塔少爺吼道。

“你們為什麼這麼對我？”塔少爺回吼。

男孩又給了他一腳，接著他道：“你為什麼對我這個運動員下手？我從沒做過傷害你的事。”

“不知是運動員，夥計。”這時另一個男孩插話道，“看看我，再看看他。他不是運動員，但在學校也是榜上有名，他本來是要致告別演說詞的。”說著，他也給塔少爺來了一腳，“混蛋，我不能改變這個世界，但他可能可以，他沒準是個大人物，但未來全被你毀了。”

“我們想知道為什麼，你欠我們的。”脖子上有彈孔的女孩也道。

“你們找錯人了好嗎？”塔少爺滿臉無辜道。

“別，別否認，我們已經找了你好幾年了。”女孩道。

“他在耍我們。”

“也許他只是在抵賴。”

“也許他就是個神經病。”

幾人輪番發表意見。

此時，塔少爺的腦子終於有了反應，一些破碎的記憶片段開始在他腦海裡閃現。

“滾出去！滾出的腦子！”他開始陷入痛苦，瘋狂地捶打自已的腦袋。

“我們不在你腦子裡，我們就在這裡。”脖子上有彈孔的女孩哭泣道。

這時棒球服男孩卻對女孩道：“小可，太陽要出來了。”他知道他們該走了。

“求你了，你就說出來吧，把你做的說出來就好了。”女孩還在堅持，她只想得到一個解釋，“我本該34歲了，本該結婚生子了。”她啜泣著。

“我不認識你們，抱歉，我不認識你們。”塔少爺哭著道。

“來吧，我們得走了。”另一個女孩過來將女孩拉走。

隨後，五個少年便離去了。他們沒有得到自已想要的答案。

太陽出來了，一切暫時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