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鋒,是一名二十七歲的內科醫生......兼肝癌晚期患者。”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已偷偷治療。”
“按時上班,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惜,只有我自已知道,再也活不了多久了......”
作為醫生,林鋒少了一份焦慮,作為患者,他多了一份坦然。
林鋒明白,醫生也是人,是人就逃不開生老病死。所有人終將去往同一個終點,自已不過是提前到站的那批人,忽然間他想通了許許多多的事,心緒豁然開朗。
叮地一聲電梯門緩緩開啟,和往常一樣,巡查完病房的林鋒走進電梯,和往常不一樣的是他臉上帶著疲倦和一抹病態的白。
電梯門將他吞沒,一陣眩暈感逆著血管直衝腦門,林鋒剛伸出去想按電梯的手停住了,視線中樓層的數字按鍵疊成重影,一瞬間天旋地轉,身體搖搖欲墜......
潛意識裡,林鋒知道,他......到站了,可就這麼匆匆離去,他不甘心吶。
人世間有太多要緊緊抓住的東西,要情、要愛、要名、要利,要年少有為、要業立家成,想要太多太多生人無法免俗的東西,即便臨死前依舊戀戀不捨。
不管是那些抓住了的,還是沒抓住的,最後通通都要放手,這就是所謂的撒手人寰吧。
然後,林鋒重重地倒了下去......
......
落日峰、長河宗、玄天殿。
林鋒從打坐中甦醒,原本渙散的意識逐漸凝聚,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慢慢拉回。
他努了努眼皮,視線漸漸清晰,映入眼簾的是雕樑畫棟的大殿,帷幕隨風而動。雖是清晨,可空氣卻不清新,瀰漫著隔夜的血腥味。
林鋒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喃喃自語道:“這給我幹哪來了?這還是國內嗎?不應該先把我送去ICU嗎?我覺得我還能再搶救一下!”
看著自已伸出的雙手蒼老無比、形同枯木,兩鬢花白已是垂垂暮年,彷彿經歷了無數的風雨滄桑。
身上穿的是素色淡雅道袍,輕盈如流雲,氣質出塵仙風道骨,彷彿與大殿的風格融為一體,恍有仙人之姿。
難不成自已穿越了?林鋒不禁起了疑惑:
“我是誰?”
“從哪裡來?”
“要到哪裡去?”
靈魂三問!
身前,還擺放著一塊巴掌大的石盤,質地黝黑毫無光澤,乍一看平平無奇,但奇特的造型讓林鋒意識到,此物或許並不簡單。
石盤上存在著幾處凹槽,它們錯落有致地分佈著,彷彿是為了鑲嵌某種東西而特意設計的。給人一種神秘而古老的感覺,彷彿承載著久遠的歷史和秘密。
大殿外有些嘈雜,打斷了林鋒的思緒,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殿門外來回踱步,似乎有所顧忌,不敢貿然闖入。
一道清麗的聲線傳來:“稟報掌門師尊,妖僧淨塵子已率領大批鬼神宗高手攻上山門,宗門弟子血戰三天三夜死傷慘重,懇求掌門師尊速速出手,降服妖僧保全宗門!”
林鋒皺眉,什麼淨塵子?什麼鬼神宗高手?你猜我聽得懂嗎?他都還沒搞清楚自已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他揉了揉腿腳,也許是盤坐得太久,腿都沒知覺了,正想站起來時,突然一道白光從天而降,將他籠罩,似乎除了林鋒以外,其他人都看不到。
一股完全不屬於他的記憶,像密密麻麻的銀針般刺進腦海,強烈的疼痛感讓他繃緊神經,彷彿有人想撬開林鋒的天靈蓋放些什麼東西進去,額頭上滲出點點汗珠,往事如一幅幅畫卷在腦海中攤開。
平凡的少年、燃燒的村子、數年的流浪生活、恩師、情誼、宿命,明明是別人的故事,為什麼自已會留下感同身受的眼淚?
林鋒甩了甩腦袋,暈乎乎的。
方才那一幕彷彿是做夢,回想起這具身體的記憶,原來此人是長河宗的當代掌門人,化神閣的副閣主之一,道號蒼南子,是天雲洲大陸的最強者,被修行界尊稱為蒼南劍聖,師從前任掌門太蒼子,曾經的太蒼九子之一。
前段時間,蒼南子外出尋覓療傷靈藥時,遭到鬼神宗眾多高手伏擊,身負重傷之下,仍孤身一人斬殺同等境界的鬼神宗大長老——冥僧魔陀,和一眾護法。
此一戰驚天動地、排山倒海,震驚整個修行界,蒼南子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慘烈勝出。
冥僧魔陀在臨死前,燃燒掉千里傳音符,妖僧淨塵子,也就是他的親傳弟子,得知訊息後,率領眾多鬼神宗高手,集結落日峰下準備蕩平長河宗,淨塵子要趁著蒼南子重傷的這段時間殺了他,為他師父報仇。
可惜,沒有人知道,蒼南子回到宗門後,因傷勢過重無力迴天,最終一代強者就此隕落。
可憐悲催的林鋒,剛嗝屁好不容易重生一次,掌門的癮都沒過一把,估計又要涼了。
林鋒仰天長嘆:“悠悠蒼天,何薄於我?”
事到如今,傷春悲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鬼神宗強者已經殺上門,必須想辦法自救,打不過我還跑不了嗎?
林鋒打定主意,當務之急是狗命要緊,保住狗命才有狗生。
前世,林鋒作為醫生,看慣了人間生離死別,卻看不得自已生離死別。只要事情沒發生在自已身上永遠是故事,只有發生在自已身上才是事故。
“這掌門我不當了,誰愛當誰當。”
林鋒站起來活動一下筋骨,如今自已只是凡人,沒有修為支撐,這具年邁的身體比自已前世病重時還不堪,從頭到腳,哪哪都痛,弱不禁風,就算沒人要殺他,能不能逃下山都是個問題。
“不管了,與其等死不如掙扎一下,人總要有點希望,萬一見鬼了呢?”
林鋒開始四處打包衣物,掌門的服飾不能要、有宗門樣式的不能要、太招搖太顯眼的也不能要,宗門裡還有不少雜役弟子的衣物倒是可以帶上,隱蔽不顯眼,可以混在人群中趁亂逃跑,跑路還得走後山的小路,沒多少人知道,這樣安全。
“對了,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銀子!”
“帶萬兩銀,行萬里路。”
雖說修道之人是辟穀之身,又是斬斷凡俗過往,金錢對他們來說用處不大,可對凡人用處大呀。修行並非隱世不出,外出歷練時免不了要跟天南海北的凡人打交道,這時候錢就派上用場了,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還能使磨推鬼,用錢財讓凡人賣力有時候可比武力震懾好用多了。
而身為上位者要搞點錢財,對蒼南子來說簡直太容易了,掌門的兜裡隨便掏出一點寶貝都是價值連城,這輩子只要不去創業,這筆財富足夠世俗的王公貴族瀟灑好幾輩子。
林鋒下定決心,逃出去後找個凡人的城郭,隱姓埋名做個富家翁,買田、買地、蓋房、收租,過一個富足的晚年,也算是對上一世的遺憾做最好的補償。
正當林鋒還在暢想富足的晚年生活時,沒曾想,候在門外多時、且心急如焚的沈霜凝卻把持不住了,擔心掌門師尊是不是出事了,情急之下她一把推門而入,正好撞見林鋒腳底抹油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