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光年外,多少樓臺煙雨中,無數的文明在誕生,又無數的文明在湮滅。
轟!
一陣巨大的聲響。
轟!轟!
又兩顆炸彈飛擲而來,打落在牆體上。
幾個身形各異的男人被衝擊波彈飛出去,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有兩人已經不成人樣,身體就像碎豆腐一樣散開,東一塊,西一塊。
白澤雖離得最遠,也難以倖免,他被彈飛到另一面牆體上,短暫的碰撞後,又猛地彈開,與此同時的一瞬間,無數的牆體碎塊接踵而至,多數砸落在他身上。
滋滋滋,一股強電流般的聲音帶著一種撕裂感,彷彿空氣都被瞬間撕裂開來。巨大的爆炸形成了一道道尖銳的音波,這些音波就像是無數的刀片,瘋狂地切割著周圍的空氣,也割裂著白澤的耳膜,讓他難受不堪。
空間被音波撕裂,時光迅速倒流,片刻間,一切聲音又戛然而止,過往的情景再度拉開帷幕,無數的記憶碎片浮現在空中,如蒲公英般慢慢漂近,可剛要觸控,它們卻又以極快的速度飛離。
白澤看到了小時候摔倒,媽媽在一旁百般安慰的畫面;看到了老師讓他站在講臺前朗讀課文的畫面;看到了大學期間,他在室友們的鼓動下,鼓起勇氣去追女生時那羞澀而又滑稽的畫面,看到了工作中……
他眼含淚水,心中泛起不甘與悔恨,他極盡努力的去抓住這些記憶碎片,試圖把它們緊緊的攥緊在腦海中,特別是一個戴著虎頭帽的小孩在咿呀學步的畫面,讓他想起了自已的小時候,想起了她。
他把這幅童真而又溫情的畫面碎片藏在了心中最為重要的位置,這是他最後的執著與掛念。
鈴!鈴!鈴!
鈴聲響起。
白澤炸起身來,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一般,他慌亂的摸著自已的身子,在一臉詫異中確認無礙後,才鬆了一口氣。
而後他注意到了周遭的異常,眼光掠過之處皆是稀奇的陌生。
眾多怪人?教室?玻璃罐子?
白澤發現自已置身在一個玻璃製作的房間內,除了前方掛著一個黑板,以及擺放著一個講臺以外,四周牆壁空無一物,只是光滑透明,但又不完全透明,從裡面根本看不清外邊。
這房間的外形與玻璃罐子相似。仔細看來,不難發現,它更像是一個密封的、沒有口子的容器,上寬下窄,約有七米高。
看到這裡,白澤驚恐不已,這是一個密閉恐懼症者的反應。
但他的反應並未引起任何人的不適,因為其餘人等也好不到哪裡去,幾乎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應激反應。且大部分人仍未醒來,有些人則在大喊大叫著。
而坐在最右後方的一位女性卻是表現得出奇的冷靜。
“啊啊啊,我要死了,死臭婊子,你竟敢撞我。”一位身材發福的大媽撕心裂肺的叫喊著,其面目猙獰,正做著噩夢,雙手在空氣中亂抓亂舞,忽然撲了個空,整個身子從凳子上跌落,把她摔了個狗吃屎,“哎呦喂,疼死我了,這小婊子真夠狠的。”
隨後她緩緩爬起身來,極其吃痛的揉揉肩膀,轉而發出瘮人的聲音大笑道:“哈哈哈,我沒死啊?我真的還活著?太好了,啊哈哈哈。”
“咳咳,我怎麼還沒死?為什麼我還沒死?我應該死的啊……”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說著說著就捶胸頓足哭了起來,他佝僂著身子,時不時發出幾聲咳嗽,那病態的身體此時顯得格外瘦小。
行為更加怪異的是坐在白澤右側的黃毛年輕人,他雙手像是在握著方向盤,不斷的在打轉,一下逆時針打半圈,一下又順時針打兩圈,嘴裡還喊著閃開別擋著之類的話。
玻璃房間內形形色色的人都有,男女參半,服裝各異,還有位灰頭土臉、穿著國軍軍服的年輕人,他看上去一臉茫然。
……
砰的聲響,教室裡只回蕩著一個沉重的聲音,待聽不到明顯的雜音後,眾人才總算是清醒過來。
在這怪異的玻璃屋的最前頭,那較為醒目的地方,不知什麼時候蹦出來一個人。
一位戴著副老式墨黑眼鏡,身穿長衫的中年男人站在講臺上,他放下一塊貌似粉筆擦的物品,推了推鏡框。
“咳咳!”男人輕咳兩聲,他看了一眼眾人後,才緩緩開口道,“諸位破殼者,歡迎來到638號教堂。鄙人先自報身份,鄙人是諸位的代課先生,名墨先生,非常榮幸能夠在這此認識諸位,同時很不幸的是,諸位在這此認識了鄙人。當下,鄙人要告訴諸位一個壞訊息。”
這位自稱是老師的墨先生,看起來十分的儒雅隨和,人畜無害,以至於眾人皆感覺不到他有任何的威脅。
“教堂?你說這裡是教堂?”
“我們這是怎麼了?是被綁架了嗎?”
“我不是在遊艇上嗎?而且……”
未等墨先生繼續說下去,下面已經響起了一片嘈雜的議論聲。
“那啥子,別鄙人短鄙人長的,你到底要斃了誰?你給老子老實交代,別給老子在這賣關子,這裡是啥子鬼地方?你要把我們咋個了?”白澤身旁一位身形粗獷的男人叫喊道,聽他口音,應該是四川人,說話的時候右手在不斷的敲打著桌子,身體四肢看似就要按耐不住,顯然是性子急的一類人。
話音剛落,眾人就向墨先生投去了期盼的目光,顯然,粗獷男所問的問題也是眾人所關心的。
“嗯,極好,每位先生都喜歡像汝這般踴躍發言的學生,但現下不是提問問題的時候。”墨先生滿意的點點頭,並未直接回應粗獷男的問題。
座下的幾位婦人在交頭接耳,她們眼神交替迷離,時不時瞥向前方。即使處境尚未明朗,她們也能建立起村口情報站,對來人指指點點,談吐八卦。
眾人見沒有聽到自已想要的答案,現場很快又跟菜市場一般吵鬧了起來。
“喂……我說……”
粗獷男顯然不滿意墨先生的回答,剛想要站起身來發難,白澤就用手壓住了他。
白澤的直覺告訴自已,這個墨先生很不一般。墨先生的突然出現,以及他的一言一行無不透露著詭異,還有他那一身民國復古的裝扮,與現場的所有人,包括室內的事物都格格不入。
墨先生雖外表溫和,但他的眼神裡卻隱隱透露著陰冷。白澤從未看錯人,以他在多年的工作中積累的特殊經驗來看,這位墨先生絕對是個危險分子。
“你……”
粗獷男自是不願被白澤所攔,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白澤的手勁不算很大,但他的眼神卻堅毅無比。
見粗獷男安定下來,白澤這才將手從他的腿上拿開。
“不管你有什麼目的,我也不想聽你的什麼壞訊息,我只想知道,你怎樣才能放我出去?我還有位重要的客戶要見,這關乎我公司的生死存亡。”一位身穿西裝,看起來氣質不凡的男人說道,他的外在形象是典型的精幹職場男。
墨先生跟沒聽到西裝男的話一般,毫不理會的做著自已的事。西裝男見吃了癟,剛想要再去詢問,可話到嘴邊,卻欲言又止。
“1、2、3……咦?哈哈,當真是有意思,上了如此多堂課,此次竟然還有兩位洋人學生。”墨先生看到兩個老外面孔,感到些許意外,他們一男一女,金髮碧眼。墨先生沒有過多驚訝,而是繼續默默的數著講臺下的人數,“31人?”
“還是31人!”又數了一遍後,墨先生臉上神情略顯失落,不免嘆了口氣。
“真是可惜,又不是偶數。”
“四眼佬,我老大問你話咧,你踏馬在那瘋言瘋語夠了沒?”白澤右側的黃毛突然指著墨先生大聲怒罵道,說著他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死四眼,你聽沒聽見?耳朵聾了是吧?信不信老子一拳捶死你……”
“何人是你老大?”墨先生把原本繃著的臉繃得更緊了,四眼佬的字眼在他眼中是極具侮辱的詞。
黃毛的外表十分前衛,滿頭黃毛中夾雜著幾撮綠毛,左邊嘴唇還打了三顆釘子,外形怪異的他使白澤對他毫無好感,但白澤在反應過來後,還是立馬拉住了他,並給他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道:“你快坐下!”
黃毛並未領情,而是瞪了一眼白澤,悻悻說道:“你踏馬誰啊?攔我幹啥?”
“么雞,別給老子丟人,快坐下。”粗獷男厲聲喝住了黃毛,他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無錯書吧他記得在那一場車禍中,坐在駕駛位上的黃毛已經是被掛車頭壓沒了身子,自已也身受重傷,性命垂危,如今兩人卻都是安然無恙,不免讓人錯愕。
一道渾厚的聲音,讓黃毛立馬收斂住了脾性,但他嘴上消停了,可在心裡卻仍是不服,所以並未立即坐下,而是略有不甘的看向白澤。
“甚好,擾亂課堂紀律的人。”墨先生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咧嘴笑道。
這一笑幾乎令所有人都心頭一顫,他臉上的神情極不協調,兩邊嘴角雖是上揚,但面部肌肉生硬,瞳孔放大無神。在場的人總算是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皮笑肉不笑。
此時的他,與其說是一個人,更不如說是一具僵硬的木偶。
“體罰學生的先生可不是個好先生。”
墨先生笑著搖搖頭,抬起右手。白澤頓感不妙,可已經來不及了,毫無徵兆的一聲巨響,血肉混雜的粘稠物迸濺四射,一陣啪嗒聲響徹整個玻璃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