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春幾個縱躍在黑鱗衛的掩護下鑽進馬車,鐵壁重新升起。
“問彧,為什麼冒雨出來,你不懂兵法嗎?不知道這種天最容易遇險嗎?”
“受傷了沒有?”
“毒怎麼樣?”
“別動內力!”
蕭燁臣坐在外頭聽不下去了。
“他又不是三歲小孩,春兒,這種人活該被射成馬蜂窩!”
“老子拎著腦袋陪他玩過家家,春兒,他是故意的,你別被他騙了!”
怎麼又能說話了?
問彧涼涼盯著車壁,無敵呢?!
“大哥你別說話,當心亂箭,阿彧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是啊!他的道理要拉著你一起送死。”
蕭燁臣發狠打馬,望著前頭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將懷裡的毒藥交給無情。
“砸爆它!”
車廂裡,問彧扣緊荀春的腰,拿掉她臉上的銀色面具,嗓音沉沉。
“他說得對,跟著我等於送死,我的道九死一生,你不該來!”
可你來了,我很歡喜。
問彧壓下心口的熱意,“抱歉,夫人,事出突然沒有通知你。”
荀春捧起他的臉,堵住不說好話的嘴,還是身體有誠意些,知道主動纏上來。
“阿彧做的,都是我寫在信中的大計,無需道歉,你我夫妻一體,做什麼都不需要解釋。”
“傻貓兒,真好欺負!”
問彧不再多言,只靜靜地摸索著她的臉,從眉眼到鼻唇,然後緩緩低頭。
黑暗搖晃的狹小空間裡纏綿悱惻……
外頭早已天翻地覆,蕭燁臣趕著偷樑換柱的馬車,直接飛下荀春曾經跳過的山崖。
“臣郎——”
無情知道下頭有人接應,毫不猶豫跟著跳下去,結果……下面沒人,只有洶湧的谷地山洪。
馬車連人很快被泥石流淹沒,無情甩出暗器掛在石壁上,望著滾滾泥沙半天沒回過神。
蕭燁臣……死了?
一代帝王真的能為夫人放棄一切,慷慨赴死,“臣郎,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念慈庵山腳下的深林中,荀春被問彧牽著從密道進山。
“外頭的事情交給二哥與彘奴了,我這把刀該收鞘歇歇了。”
“二哥回來了嗎?”
“問昀從未離開過京都,當初你拿軍功換我時,他還勸過我別為難你。”
“那拜堂時二哥在嗎?”
“在,他站在陛下身後,接受了我們的跪拜,還給了一份見面禮,收在新房的櫃子裡。”
密道很長,彎曲著向上延伸。
荀春一身溼漉漉披著問彧的外袍,跟在他後頭慢慢走,無比安心。
“二哥很喜歡春兒,彘奴也喜歡你。”
“阿彧呢?我以為你當初討厭我,連洞房都是為了報復我。”
問彧停下腳步,轉身將手裡的夜明珠拿近一些,盈潤的光線打在面具上,照見她委屈的眼。
“不討厭,只是做不到憐惜。”
“我理解的,阿彧不用解釋。”
荀春覺得問彧接下來準沒好話,說不定聊著聊著又跑偏了。
“春兒不想知道為夫對你的第一印象嗎?”
“嗯?”
“我知道啊!你喜歡我的身體,變著法子當玩具,為了多玩幾年,暗地裡幫我解毒。”
問彧竟一時反駁不了,小野貓比他想象的要聰明。
“當年我給你惹下一大堆麻煩,阿彧對我已經很仁慈了,若不是你護著,荀家早步了鎮北王的後塵。”
“是早了點兒,我原計劃是先對北境發難,各地的王軍與藩鎮節度使都有矛盾,北境尤為突出,沒成想你會先動手。”
“那時只剩兩年壽命,不早點動手,我沒時間安排好兄長和軍中女子的餘生。
當初答應過她們的,滅嗤戎以後,把她們風風光光嫁出去,過太平日子。”
問彧拉著荀春往上走,“春兒的心腸不適宜領兵,在西北沒少哭吧?”
“沒哭過,當將軍要心硬如鐵。”
“哦?那為何在我這兒總是掉水珠子?”
“你克我!”
荀春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從來都是別人對著我哭,只有你……”
“哼哼~春兒的嘴慣會哄人,不過,為夫愛聽,要好生嘉獎。”
……
深夜,剛說了只對問彧哭的人,對著一堆毒水蛭哭得悽慘可憐。
“大哥!”
無情跪在地上稟告。
“屬下帶人找遍了河谷,飛禽走獸都出動了,沒有找到蕭燁臣的下落。”
“他交代屬下兩件事,一是把水蛭交給醫怪,為主子解毒,二是把扳指交給夫人。”
荀春拿起扳指,抓起披風往外走。
“去哪?”
“把大哥帶回來。”
“夫人,泥石流吞天滅地,找不到的。”
無情一身狼狽,“我也希望他活著,沒有活人能逃得過黑鱗衛的搜捕。”
“你先下去,收拾一下過來跟著夫人。”
“是!”
問彧替荀春繫上披風,“春兒,你為蕭燁臣哭了兩次。”
“繼續睡,還是接著演?”
“嗯?”
“小騙子,這點把戲騙騙蕭燁臣和無情還行,他要真死了,你哭不出來。”
荀春揉一揉哭腫的眼睛,抬頭看向屋頂。
走了嗎?
“大哥就這麼點兒願望,我哭一哭他能開心幾年,阿彧陪著我演吧!”
“要去崖邊?”
“不,陪我挖酒去!”
念慈庵梅林裡,荀春挖出了一小壇梅花酒,擺上糕點,隨後離開。
天色破曉前,無情一身素衣,拎著食盒來到梅林,沉默不語地擺開食物,點上紅燭。
她拿起酒罈倒了一杯酒滴入血,一飲而盡。
“夫人的酒不凡,可惜你喝不上了!”
荀春站在老遠的古樟樹上,不禁犯嘀咕,“阿彧,無情真能把大哥引出來嗎?”
“春兒看著便是。”
無情之人動情,沒幾個人能抵得住,何況他的情報首領手段高明。
無情將另一杯酒倒在地上,脫下素衣,裡頭是一套大紅嫁衣。
“臣郎,今夜無情便當自已嫁你了。”
紅色蓋頭落下,她對著紅燭拜天地,禮成後,朝著虛空喊話。
“出來吧!”
一個黑鱗衛悄無聲息出現,看著眼前的新嫁娘,眉眼帶著殺氣。
“殺了我,你這關便算失敗,連殺氣都藏不住,你沒資格統領暗殺。”
“言之過早。”
刀光閃過,無情的蓋頭與嫁衣應聲碎裂。
“好刃,唉~這副皮囊給不了臣郎,給誰都無所謂了。”
無情轉身拎起酒罈,“要來點兒嗎?”
黑鱗衛滿身戒備,內部傳聞美人關是最難過的關卡,不少人黃粱一夢,醒來便回爐重造。
“放鬆些,今晚我高興不會對你用手段,殺手最忌動情,我也是從暗殺闖出來的。
你只要管住自已的心,這關不難過。”
無情喝掉半壇酒,哐當……
“這酒……”
黑鱗衛接住歪倒的身體,喉結狠狠滾動了一下,真是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