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宮內無數雙眼睛都緊緊盯著怡月殿，雖然李更衣戴罪之身又遭皇上厭棄，但若是能成功誕下宮裡的第一個孩子，說不定就能借此翻身。

李明月自然也是這麼想的，於是發動的時候，她千萬叮囑荷花和蓮葉一定要在她身邊看顧好，防著一切可能對她動手的人。

午後便開始發動的李明月直至傍晚都還沒有順利生產，皇上和皇后已經去了怡月殿等待，其他嬪妃也都趕緊趕過去，想要看個究竟。

白如馥走進怡月殿時，皇上和皇后已經坐在上首，其餘的嬪妃熙熙攘攘地站著，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說出什麼不知好歹的話，甚至連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

太醫院的醫女們跟接生嬤嬤忙裡忙外，進進出出，內室裡頭的女子正滿頭大汗地哀嚎著。

“娘娘，使勁啊！已經看到小皇子的頭了！”嬤嬤見李更衣漸漸失了力氣，趕緊拿來參片讓她含在嘴裡。

李明月連自己含了個什麼東西也分辨不出來了，只聽得嬤嬤在那催她用力，她便咬著牙狠狠地使勁，腦袋嗡嗡地響，下體也彷彿要撕裂了一般。

大殿中，裴時裕不發一語，雖然他還年輕，但登基至今還尚無子嗣。前不久，他剛沒了兩個孩子，即使他再厭惡李明月，這個孩子他也得保住。

寒星般的雙眸掃過殿內神色各異的后妃們，在經過白如馥的時候稍微頓了一下，那女子神色中的擔心不似作假，混在這一幫或事不關己或幸災樂禍的女人中，倒顯得格格不入。

其實白如馥並不喜歡李明月，但無論喜不喜歡，她對於為母者都是敬佩的。聽著裡頭女子的哀嚎，她只覺得做女人真的太不容易了。

還沒等白如馥在心裡感慨完，內室的呻吟聲忽然弱了下去，轉而響起一陣微弱的嬰孩哭啼。

聽到嬰孩哭啼，殿內詭異地安靜了幾秒。

白如馥皺了皺眉，心頭湧起一絲不好的感覺，哪怕她沒生過孩子，她也知道這新生兒的哭啼過於微弱，甚至斷斷續續，幾乎要斷了氣似的，只怕這個孩子身體並不健壯。

然而僅僅是不夠健康也就罷了，畢竟是嬌貴的大皇子，好吃好喝地養著，左不過幾年，身子便也能好起來，只是現在這個情況，倒不像只是出了這個問題。

一般嬪妃誕下皇嗣，嬤嬤都會第一時間帶孩子出來跟皇上報喜，可是這孩子的哭聲都持續一陣了，也沒見內室有人出來。

裴時裕的臉陰沉得不像話，皇后見狀，趕緊在皇上發怒之前開了口，“來人，把孩子抱出來給皇上瞧瞧。”

終於，從內室轉出一個嬤嬤，懷裡抱著嬰孩，那孩子被襁褓裹得嚴嚴實實，沒人看到是個什麼模樣。

那嬤嬤戰戰兢兢地朝上首走去，走到一半，忽然跪了下來，“皇上恕罪，皇子....皇子.....他是個畸形兒。”

所有人都震驚了，一時間心思各異。

裴時裕拉開襁褓時，著實被嚇了一跳，那孩子瘦弱得跟個猴似的，偏生面部又生有大量青斑，這可是不祥之兆。

除此之外，這孩子的左手竟生了六根指頭，接生嬤嬤剛開始看到的時候，差點沒嚇暈過去。

眼看著皇上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嬤嬤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這李更衣怎麼就生了這麼個玩意出來，當真是不吉利。

太后娘娘身邊的雲嬤嬤帶人趕過來看了一眼，面色也很不好看，畢竟這李更衣是李家的嫡小姐，產下這麼個孩子，恐怕這後宮之路也就到此為止了。

雲嬤嬤嘆了口氣，並沒有多留，又回去向太后娘娘覆命去了。

皇后也瞧了一眼，表情很是驚訝，隨後揮了揮手，“抱下去吧。”

可白如馥卻看到了皇后在看到這孩子的那一刻，眼中一閃而過的鬆快，隨後很快就消失了，快到白如馥幾乎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嬤嬤聽到皇后的指令，趕緊將這孩子帶下去，省得惹了皇上的怒。

“太醫院好生照看李更衣和皇子，若再有什麼差池，朕拿你們是問。”說罷，他直接甩袖而去，竟是等都不等皇后，看得出心情很是不悅。

皇后好似並不在意一般，讓各宮姐妹都回宮好好休息，才不急不慢地乘轎輦離開。

這事看著蹊蹺，皇上自然也下令讓人嚴查，本以為總會抓出個罪魁禍首，沒想到最後竟只查出個怡月殿裡當差的小宮女，說是李更衣平日裡跋扈苛待下人，她心中有恨，所以給李更衣下了藥。

皇上下令杖殺這個宮女，此事也就這麼草草了了。

*

夜色深了，白如馥在柳姑姑的攙扶下，慢慢往昭陽宮走去，剛跨進正殿，就看見了一位不速之客。

皇上就這麼坐在自己的寢殿裡，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白如馥她確實沒有想到皇上會在這種時候來自己宮裡，但是人既然來了，把人趕走那就是傻子。

她什麼都沒說，命人送上碗安神茶就叫她們都退了出去。

裴時裕撐著額頭，閉著眼靠在貴妃榻上，他沒有說話的意思，白如馥也就不開口，自顧自地梳洗了一番。

正在她梳著自己瀑布般的長髮時，一直沉默的男人終於張了嘴，“你不問朕為什麼來？”

白如馥頓了一下，手上的動作不停，從銅鏡裡看身後男人的臉，“皇上來自有皇上的道理，臣妾不想在這個時候惹皇上心煩。”

其實裴時裕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從怡月殿離開後，最先想到的就是景貴人，也許是為了她眼中那一抹真心實意的擔憂吧，又或者是她是真心愛自己的。

在這勾心鬥角的深宮之中，她至少還是與他人不同的。

裴時裕朝她招了招手，白如馥知曉發生了這檔子事，皇上的心情必定不好，也就不拿喬，十分順從地上了榻，倚在男人懷裡。

“你說朕是不是子嗣緣分稀薄，登基至今，膝下無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皇子，卻是......”男人啞啞地開口，聲音中難得地透露出些許脆弱。

白如馥牽起男人的手，不急不慢地說，“皇上還年輕，孩子肯定是會有的。”說罷頓了頓，想了下還是開口，“至於大皇子，便是有什麼不足之症，那也是千尊萬貴的皇子，容不得他人糟踐，好好養著便是。”

裴時裕歇了那麼會，被這孩子嚇到的情緒早已恢復，雖然註定了不會喜歡這個孩子，但也必定不會叫人虧待他。

“皇上今日甩袖而去，還未給大皇子取名，若是不喜歡，也可叫內務府的人擬好了再呈給您做決定，總歸皇子該有的還是得有，省得叫下人生了不敬之心。”

裴時裕歪著頭好笑地看著絮絮叨叨的女子，她倒是考慮得周全，他知曉這後宮女子阿諛我詐是常有的事，若是換了旁人，巴不得趁此機會把這大皇子連同李更衣一同踩在腳下，最好是永遠翻不了身，母子倆都不受寵才甘心。

“好，就你考慮得周到，什麼時候愛妃也會有朕的孩兒。”想到這，裴時裕的眼睛亮了一下，他和景貴人的孩兒必定好看，也必定聰慧。

眼前的女子聞言，容色傾國的臉上染上一抹嫣紅，好似害羞極了，看得裴時裕忍不住將人抱到了床上，又是一夜翻雲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