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時裕皺眉,只覺得氣血上湧,他不動聲色地掩下眼底的深思,將有些被嚇到的二皇子遞給乳母,輕聲道:“帶二皇子下去休息,蘇如海你帶侍衛隨她們去。”
白如馥早就料到太后那個老婆子必然不會死心,可在珩兒的滿月宴上搞這麼一出,還是用這樣惡毒的方式進行攻擊,畢竟命格可是關乎終生之事。
女人美豔的眉眼頓時陰冷下來,她側頭看了眼裴時裕,得到他一個安撫肯定的眼神。
白如馥從高座上緩緩起身,掃了眼下頭鴉雀無聲的賓客,勾了勾唇角,眼神又滑到壓著老道士的兩個侍衛身上,“你們便是這樣當差的嗎?皇宮重地竟讓閒雜人等說進就進,那改日是不是連皇上的養心殿、御書房也能這般登堂入室了?”
語氣平靜得似乎只是在問一個無關痛癢的問題,可撲面而來的威壓卻讓兩個侍衛膝下一軟。
李虎額頭上滿是密密麻麻的汗珠,方才宴會開始前,娘娘身邊的小順子公公特地來交代,若是宴會中有任何人闖入,不要阻攔,娘娘自有安排。
思及此,他稍稍鎮定幾分,面上一派愧疚之色,“屬下有罪,是這老道士拿著太后的手令硬要入宴,屬下幾人核對手令之際,一時不慎,叫他闖了進來.......”
“太后?”白如馥唇齒相碰,意味深長地加重了語氣。
宴席上的皇親臣子聞言,也低聲議論起來。
“太后不是病了嗎?”
“你們沒聽說嗎?太后因為觸怒皇上被送去行宮養病去了。”
“太后她老人家身子健朗得很,怎麼會說病就病了?”
......
那老道士聽見眾人嘈嘈切切的疑問聲,臉上表情多了幾分滿意,高聲道,“老道是太后請來的世外高人,太后突然重病,又無故觸怒皇上,以至如今淪落到被趕去南和行宮養病的淒涼下場,於是特地請老道來為之卜算。”
“哦?”白如馥坐回高座上,表情十分配合地露出一絲好奇。
“老道掐指一算,太后命格極貴,本不該有此劫,蓋因宮中孤星降世,二皇子命中帶孤辰寡宿,且披刑帶煞,八字刑剋得厲害,此乃天煞孤星命格,克妻剋夫克子克父,凡是和天煞孤星在一起的人最後都不得安定。”老道微閉著眼,信手拈來,言之鑿鑿。
“我似乎聽聞太后重病的確正值二皇子誕生......”
“若真是天煞孤星之命,那理應是將二皇子送去行宮,怎麼能將太后她老人家送去如此偏僻之地?”
“這你就不懂了吧?你也不看看二皇子是誰所出,如今這宮中就是景妃的天下,誰能把她的孩子送去行宮?”
“皇上一向推崇孝道,如今卻這樣對待當朝太后,當真是妖妃惑主!”
.........
裴時裕的目光挨個掃過那些總是帶頭議論的大臣,默默記在心裡,李氏的人是吧,正好藉此事連根拔起。
眼看著眾人的話語往著討伐景妃而去,老道士自鳴得意地看向高座上的女人,什麼禍水妖妃,也不過如此,太后的人怎麼把她說得好似財狼虎豹般?
白如馥正對上老道士得意洋洋的眼神,不鹹不淡道:“沒想到您倒是比宮裡欽天監的大臣還厲害幾分,二皇子誕生時,欽天監掌事還道此子祥瑞呢。”
老道士反應很快,這話他都不知演練多少遍了,毫不猶豫地回嘴:“欽天監的官吃的是宮中的餉銀,誰不知道如今娘娘您在這宮裡說一不二,得罪了您哪還有好果子吃?可老道於世外修行數十載,不怕得罪娘娘,自然要據實以告。”
鏗鏘有力,中氣十足,聽起來也有幾分道理,把席間眾人唬得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該聽誰的了。
“既然你口口聲聲說二皇子為天煞孤星之命格,那本宮問你,二皇子降生後,除了所謂的太后重病和太后被送往行宮養病,還有什麼不祥之兆嗎?”
這話倒問到了點子上,這老道士說來說去,張口太后閉口也是太后,誰都知道太后和景妃不對付,焉知此事是不是太后弄出來整治景妃的。
還真有!
只是老道士的眼神在高座上的幾位貴人身上轉了一圈,不經意地滑過那道明黃色的身影,他不敢直視帝王,但也能看出皇上並無什麼異樣,甚至他還能感受到那道冷得嚇人的目光就像一把劍一樣懸在自己頭頂。
怪了!那人早就料到景妃會有此一問,所以做了萬全的準備,堵死她的後路,可現在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老道士生出幾分慌亂,眼睛一閉嘴硬道,“這樣的禍事什麼時候會突然發生誰又可知啊?最好的方法就是立馬將二皇子送去行宮,以避災禍!”
“呵!那本宮就先不說你口中那不可知之事,既然你修行如此之高,又品行高潔,不畏強權,那本宮有一事請教.......”白如馥見入畫暗暗給自己打了個手勢,眉目舒展開,故作擔憂之態,“太后可是真的重病呢?”
老道士被問懵了,景妃問這做什麼,太后自然是真病,難不成還有假病的?
他摸不清景妃的意思,開口就顯得猶豫不決,“這是自然......太后重病不起,老道為其看相,此乃其命中一劫.......”
“大師果然是大師,扯起謊來依然面不改色。”白如馥笑著鼓起掌來,一下一下分外清晰,直拍得老道士心跳都漏了好幾拍。
底下那些帶節奏的人也懵了,現在這番情況要說些什麼,那人沒交代啊。
其他人的聲音倒是大了起來。
“扯謊?景妃這話的意思是太后沒病?”
“可太醫都說太后重病,難道太醫也會騙人?”
“這宮中不就是這樣爾虞我詐的,虛虛實實誰又知曉呢?”
“娘娘,這話可不能亂講,太后重病,皇上偏寵於您而和太后起衝突,現在您又口口聲聲地說太后裝病,證據何在?”老道士急得臉紅脖子粗,又開始掙扎起來,他感覺到事情的發展漸漸失去控制了。
“證據?”白如馥慢條斯理地理了理鬢間的步搖,下巴微抬,神色輕蔑,“證據本宮多得是,小順子,把人都帶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