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洗過澡後的林修文躺在床上,很久都沒有這麼舒服了,穿越來後,居無定所,四處奔波,如今躺在床上,內心稍微踏實下來,很快便沉沉睡去,或許是太過疲倦,那呼嚕聲打的極響。
就在林修文沉沉睡去之際,門口處月光中忽然閃過一個人影,站在門前,輕輕地呼道:“林公子?”
林修文此時早已睡去,連日的疲憊席捲著他的身體,再加上門口的這個人似乎也並無意喊他,輕輕叫了兩聲,見林修文並無回應之後,人影便速速退去了。
鐺鐺鐺。
夜幕降臨,趙秉忠身穿常服,正在詹士府內的臥室中讀書,聽見敲門聲,放下書本,說道:“門外何人?”
“啟稟大人,小人回來了。”
聽見是管家的聲音,趙秉忠站起身來,披上了一件衣服,走到門口,開啟了房門,只見管家正恭敬地站在門口。
見到門開,管家略微施禮,趙秉忠忙讓開身子,讓管家走進屋內。
“林公子可安好?”
“大人放心,小人剛剛去看過,林公子近期四處奔勞,身體疲憊,梳洗後已然睡下了。”
關上了門,老管家從懷中掏出幾張摺疊的紙,雙手遞交到趙秉忠的面前,恭敬說道:“啟稟大人,小人已去面見孫大人與李大人,此書便為林修文的秋闈筆捲,孫大人還言,此子文書大才,還望大人細細詳查。”
略微停頓,繼續說道:“戶部李大人說,堪合文書不可隨便帶出戶部,不過李大人已親自核實過,此子家世無憂,祖上三代皆為遼陽驛百姓,並無豪強經略。”
趙秉忠點點頭,拿起桌上放著的文書試卷,藉著油燈,一字一句的研讀起來,片晌過後,欣慰的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的試卷,滿意的對管家說道:“果如孫大人所言,此子文章頗有靈氣,結構嚴謹,主旨鮮明,更能以實論據,勸君歸政,當真是一篇好文章。”
看著趙秉忠放下林修文的試卷,管家垂頭站在一旁,小聲說道:“大人,小人已派親眷打聽了一番此子來京後的經歷,與坊間傳言基本一致,此子是萬曆四十年秋至京師,進京初,先住在城南福客來。。。”
管家細細的將打聽到的資訊彙報給趙秉忠,一絲一毫都沒有漏掉,趙秉忠緊了緊身上披著的衣服,眯著眼睛仔細聽著。
“。。。接著這半年以來,林修文一直睡在破廟中,無人問津,靠京中好心人接濟過活,應在半月之前,小人探聽到,林修文突然衝上街頭,似乎忘記時辰,打聽了許久年份時辰,神思似有迴轉之意,但這病症為何突然轉好,小人親眷多方探查也是未有訊息,不知是何原因。”
管家略一停頓,見趙秉忠正聽的入神,繼續說道:“小人還探聽到一個訊息,是禮部孫大人對小人所說,孫大人說,此子文章出眾,學識不凡,這捲紙本已被禮部定為亞元,不過國舅府的人不知何處探聽到這捲紙點題勸君歸政,似頗有不滿,著其親信,施了手段,降了幾個名次,被削為經魁。”
聽到這,原本一動未動的趙秉忠突然抬起頭,謹慎地問道:“此事為孫大人親口所言?”
管家回答道:“是,小人曾仔細詢問過孫大人,此事為真,聽國舅府對面茶館的店家說,似乎國舅大人事後還派人找過林修文,府內護院在茶館喝茶時,曾放言道:虧那小子已經瘋癲,否則老子們定要好好教他做人。因國舅大人威勢日盛,附近商居俱是驚恐,也因那林修文之事遍傳京師,所以老闆惋惜之餘,便將此事記在了心上。”
說完後,管家便不再言語,站在一邊。
趙秉忠聽後,眯著眼點點頭,重新拾起桌上的捲紙,一字一行的重新讀了一遍,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重重的舒了口氣,問向管家:“你派出之人,可有詹士府內雜役?”
聽到趙秉忠問話,管家趕忙答道:“回大人,小人派出之人,皆為小人親族家眷,並無詹士府雜役。”
聽到並無詹士府雜役,趙秉忠滿意的點點頭,接著說道:“此事辦的不錯,遼東之事也不可疏忽,要吩咐家眷,切勿走漏風聲,以免林公子多心。”
他擺了擺手,示意管家可以下去休息了,管家見狀,便向趙秉忠施了一禮,轉身走出屋子,輕輕的關上了門。
趙秉忠將捲紙放好,站起身來,把披著的衣服重新掛回床前衣架,用手輕輕碾熄了燈芯,躺到了床上,閉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林修文睡的正香之時,耳畔隱約傳來雞鳴之聲,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感覺陽光有些刺眼,便用一隻手遮擋住眼睛,另外一隻手揉了揉眼睛,揉了幾下,抬眼看去,卻發現房間大門已經敞開一半,瞥見一道人影矗立在門邊,林修文稍微振作了一下精神,眯著眼睛看了看,卻是蓮花已經站在門邊。
不施粉黛,卻因其天然純真的氣質而平添了幾分清新嫵媚,肌膚白皙如雪,一頭烏黑的秀髮僅用一支簡約的髮簪束在腦後,身著淡粉色細布蕊衣,腰間繫著一條素淨的絲絛,臉頰兩邊則有幾綹青絲飄動。
蓮花似乎頗為關注林修文,見林修文抬起手臂遮擋陽光,知道林修文已經醒來,便端著一個小盤子快步走到屋內,輕聲說道:“林公子,您醒啦?趙大人吩咐過,待林公子用過早飯,直接去正堂便可。”
林修文聽後,翻身起來,道:“多謝蓮花姑娘,麻煩姑娘回稟大人,學生洗漱一下,便去拜見趙大人。”
侍女蓮花聽後,將手中的盤子放置在一邊的桌上,略微施禮,轉身走出了房門,林修文趕忙起床穿好衣物,去到角落中,簡單的清洗了一下面龐,回頭坐在桌前,端起粥,就著小菜簡單吃了幾口。
不多時,林修文已經將面前的粥與小菜全部吃的乾乾淨淨,林修文輕輕拍了拍微脹的肚子,總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愜意的吃過早飯了。
簡單的清理了一下桌面,也並不知道該把盤子端到什麼地方去,只能擦拭一下後,將碗筷規矩的放在一邊,接著站起身,開啟房門,憑藉著記憶,向正堂走去。
林修文憑藉記憶,摸索著找到了正堂,趙秉忠此時正獨自一人坐在堂中翻讀著一本書籍,林修文不敢打擾,便安靜的垂手站在門口,不一會,似乎感覺到門口有人,趙秉忠抬頭看了一眼,就見林修文正恭敬地站在那裡,微微欠身以示尊敬。趙秉忠放下手中的書籍,面帶和藹笑容,抬了抬手,示意林修文近前。
林修文小心翼翼地步入正堂,向趙秉忠行了個標準的禮節,而後靜靜地等待趙大人的訓示,趙秉忠見林修文態度謙遜,滿意地點了點頭,溫和地開口道:“修文,不要拘謹,來,落座。”
林修文鞠躬道了一聲謝,坐到了一旁的太師椅上。
趙秉忠含笑問道:“修文,昨夜休息的可好?”
林修文拱手答道:“多謝大人掛念,不瞞大人說,學生已經很久沒有休息過這麼好了。”
趙秉忠微笑說道:“那便好,你這幾日便先在府內休息,正筆的事情先不要著急,本官需先向太子殿下稟報,待太子殿下首肯後,再進宮向陛下覆旨。”
林修文聽後,站起身來,對著趙秉忠又深施一禮,說道:“多謝大人,學生並不著急,一切全憑大人安排。”
無錯書吧趙秉忠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說道:“修文,本官聽說國舅府上的人之前曾尋過你,可是有什麼麻煩?”
林修文重新坐回椅子上,仔細想了想,過去半年錯亂的記憶中,倒是有那麼幾個人曾經手持棍棒到破廟中找過他,不過那幾個人並沒有表明身份,只是奚落一番後便離開了,便回答道:“大人,您也知道,學生這半年身不由已,記憶已是錯亂非常,只是依稀記得曾有幾個人到破廟中奚落過學生,在下當時神智未醒,記得不太清楚,他們並未表明身份,學生卻也不知是不是國舅府的人。”
趙秉忠沉吟片刻,說道:“呵呵,倒也不必理會,昨天你入府後,本官也是聽雜役閒談時候說起,那國舅府曾經尋過你的麻煩,想來應該是有些什麼誤會罷,不必理會便是。”
林修文拱手稱是。
就這樣,剛吃過早飯的兩人在正廳中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林修文總感覺趙秉忠有意無意的問自已瘋癲這半年的經歷,卻也沒往心裡去,可能是趙大人沒瘋過,對這段經歷有些好奇罷了。期間,趙秉忠又詢問了一些地方趣聞和不太重要的時政要務,林修文不光有明朝的基礎,更攜帶著穿越者的優勢,言辭雖然有些跳躍,但是一番攀談下來,卻讓趙秉忠更是刮目相看。
趙秉忠發覺這位林舉人,雖然說話方式有些雜亂無章,對於有些問題並沒有系統性的解決方案,但是種種問題皆口出妙語,一語中的,或能延順其思路道出種種方向,雖然有些奇思妙想過於激進,針對朝廷弊端未必合適,但是細細想來卻另有一番領悟在內,有一些觀點,便是飽讀詩書的宿世大儒也未必能想得出來,但在他口中卻總能侃侃而談,令人耳目一新。
趙秉忠心中暗自讚賞,雖然林修文在一些具體策略上還尚顯稚嫩,但其獨特的見解與敏銳的洞察力在他這個年齡段實屬難得,如果放到朝中歷練一段時間,日後必成大器。
想著想著,趙秉忠看著侃侃而談的林修文,突然想起來了張居正,細細一想,這林修文口中侃侃而談的種種方略,假如張居正還活著,必會引為知已,但是隨後又聯想到張居正悲慘的結局,不由得搖頭一聲嘆息。
聽見趙秉忠嘆息了一口氣,林修文停下話語,抬眼試探性的看著趙秉忠,不知道自已說什麼話惹的這位大人不高興。
趙秉忠微笑搖了搖手,自不會說自已從他身上看到了張居正的影子,只是嘆息說道,林修文很像他認識的一位故人,抬手示意林修文繼續說下去。
林修文疑惑的捂嘴清咳了兩聲,正要繼續剛才的話題說下去,就在這時,管家突然跑進大堂,看了一眼林修文,便向趙秉忠說道:
“大人,陛下聖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