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抬手道:“我有袖箭,你不用擔心我。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我自已會保護好我自已。”
江慕啞然,因為林渡現在所講的這一句非常像前世的白月光林渡的做事風格,前世的林渡也最討厭江慕因為她而做某件事或者不做某件事。
前世高考出分數,江慕的分數比林渡高了七十多分。
當時兩人還只是普通朋友,可是填報志願時,江慕一直打電話詢問林渡填報的哪裡的學校。
他一邊算著林渡最有可能被錄取的學校,一邊在同一個省或者同一個城市選擇自已的目標院校。
“按照往年的分數排名來看,林渡,你最有可能去S大,那我就去N大,這兩個學校距離很近,開車只需要兩小時。”
林渡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一會兒,開口道:“江慕,你不用這樣。”
江慕沉默許久,然後輕聲問道:“你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林渡答道:“我,我明白。只是我討厭別人在做決定的時候把我考慮進去,此時此刻你會說,我心甘情願,為了你做出這個決定,那麼未來有朝一日你我鬧僵了,你責怪我,說都是因為我才做出一個錯誤的決定,我該怎麼辯駁?我實在承擔不起這樣的責任,也不願意承擔這樣的責任。江慕,你擇校時不必考慮我,我也不會將你考慮進去。”
江慕心涼半截,最後兩個人只好各自選擇各自的院校,相隔千里。
面前的林渡和前世的白月光林渡說出的話一模一樣,江慕不由得呆住了。
為什麼相隔幾百年的兩個女子會這麼相似,容貌一模一樣,就連做事的原則都如此相似。
江慕緩緩開口答道:“我知道你可以保護好你自已,我知道你很厲害,可是,林渡,我控制不住我的心,它總是不受控制地擔心你,每時每刻,每分每秒。”
講到最後,江慕感覺到一陣剜心的痛苦。
其實這段話,應該在前世講給林渡的。
兩個人相隔兩地之後,見面就沒有那麼方便了。
後來兩個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清貧又高傲的林渡也只能在週五晚上坐一晚上火車硬座來見自已。
所以,前世林渡死去之後,江慕經常在午夜夢迴時驚醒,想到那個小小的女孩,被擠在火車座位的小角落裡,腿腳都伸展不開,佝僂著身子,抱著書包,一晚上都沒法睡個好覺。
每每想到這裡,江慕就很心疼,也很後悔,自已當時為什麼沒有再堅持一下,為什麼沒有和林渡去同一個城市。
他終於想到了對林渡的回答,“我自願的,林渡,我做這一切,都是我自已要做的。你完全可以當作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已,因為見到你,我就會開心,所以我才要和你去同一個城市的。”
他終於想出了最佳的答案,只是斯人已逝,他心中那抹白月光再也聽不到這個回答了。
逐漸長大成熟的江慕,逐漸擺脫了當年的年少懵懂,也開始一點點明白林渡的心。
她故意在城堡外築起高牆,來拒絕別人靠近,可是她內心也在希望有人能越過層層高牆,來到她的面前。
只是面前古代的林渡和21世紀的白月光林渡到底不是同一個人。
古代的林渡聽到江慕的話,既覺得疑惑,又覺得害羞。
其實二人同行這幾天和上一次江慕附身時那半個月,林渡都能明顯察覺到,江慕經常目不轉睛地望向自已,眼神很不尋常。
那個眼神,熱烈希冀中又夾雜著憐惜與遺憾,絕對不是不熟識的人之間的眼神。
林渡急忙岔開話題道:“快些睡覺吧,我們明日一早還要趕路呢。”
江慕遲疑片刻,開口道:“林姑娘,我想留在此處,查清楚鬼火這件事。”
林渡是一個不干我事就高高掛起的性格,不太理解江慕這個21世紀的特警的責任感。
“可是趙轍這個指揮使已經在這裡了啊,有他在,一定可以查清這件事的。”畢竟趙轍的工作就是做這個的。
江慕想了想,輕聲道:“只有他一個人在這裡,我怕他孤掌難鳴。”
江慕隱隱約約察覺到,這次鬧鬼的事情,並不是一兩個人在作祟,只怕是一支日漸壯大的隊伍在搞鬼。
歷史上,類似這樣的離奇事件並不少,什麼狐狸發出人類的聲音,什麼斬白蛇起義,什麼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諸如此類的事情數不勝數。
古代的皇權會藉助神權來維護自已的統治,證明自已的正統性,同時還要時刻提防著,想要作亂的人也會藉助神權來達成自已的目的。
江慕不明白為什麼趙轍一人獨行,也許是他太輕敵了,也許是他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林渡思索一番,點頭道:“既然你這樣擔心,那我們就留在這裡,等查明此事再繼續上路。”
第二天一大早,江慕就帶著林渡詢問了昨晚那個大漢的房間,然後來詢問他鬼火的細節。
推門進去之後,才發覺趙轍已經在房內向大漢打聽這件事情了。
他穿著一件純白色衣衫,眉眼間冷硬的線條顯得柔和了許多。
大漢的狀態看起來比昨晚穩定了許多,看到江慕與林渡二人進來,他急忙起身,笑道:“兩位恩人來了。”
林渡有些不好意思,面紗下的小臉微紅。
江慕笑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說完,江慕的目光看向趙轍,“趙公子怎麼也在這?”
趙轍慢悠悠呷一口茶,反問道:“江公子為何逗留此地呢?”
江慕輕聲答道:“與你同一個原因。”
趙轍挑眉,不置可否,然後望向林渡笑道:“嫂夫人請坐。”
林渡懶得管他們兩個人,坐在凳子上之後,望向大漢詢問道:“這位大哥,你昨晚為什麼深夜外出,又是怎麼遇到鬼火的?”
大漢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姓王,娘子若不嫌棄,叫我王大哥就好。我昨天是去給一戶姓鄭的員外家送一幅畫,耽擱得有些晚了,回來時已是深夜。經過東城城門時,我忽然聽到一陣怪聲,抬頭一看,卻看到幾十束五顏六色的鬼火,漂浮在城牆上。看四周無人,我不敢耽擱,拔腿就跑。沒想到這鬼火卻緊追著我不放,還愈來愈多,快要將我包圍,我不敢回頭,越跑越快,終於跑到了客棧。”
林渡也有些理解這個王大哥昨晚被嚇得暈厥過去了,深更半夜,幾十團無根之火追著自已跑,這個場景確實很瘮人。
趙轍垂眸思索片刻,然後抬頭詢問道:“王大哥,最近兗城城中可有什麼奇怪的歌謠?”
他這話一出,林渡和江慕兩個人齊齊扭頭望向他。
王大哥不明白趙轍到底要問什麼,開口道:“我也是昨日才到兗城來做生意的,不清楚此地的歌謠。”
三人離開王大哥的房間之後,趙轍開口道:“昨晚送走你們之後,我在客棧附近搜尋了一番,又去了幾個城門口,然後在東城門地面上看到了一些燃燒過的黑灰,還在客棧附近找到了這片奇怪的乾花,只是我從未見過這種花。”
林渡扭頭望一眼趙轍手中的玫紅色的乾花,開口科普道:“那是曬乾的‘入夢花’,不是我們中原大地上能夠種植出來的,在嶺南還要往南的幾個小島上有,所以能流通到中原來的,就只有乾花了。入夢花燃燒的時候,能夠讓人產生幻覺,放大人心中的恐懼或者歡樂。既然這是你在客棧附近撿到的,那就是王大哥昨晚這麼害怕的緣故了。”
說著話,三人來到一樓的桌子旁邊坐下,小二識相地走過來,為三人一人倒了一杯茶水之後,看他們面色凝重,就自覺地退下了。
聽完林渡的分析,江慕望著林渡,試著開口道:“既然這個入夢花這麼稀奇,那就說明搞鬼的人中有人像你一樣,極通藥理。”
趙轍卻不開口講話,也不喝水,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林渡。
林渡被他看得發毛,有些不耐煩地‘嘖’一聲,然後瞪著趙轍質問道:“你看我幹嘛?”
江慕這才發覺趙轍的眼神一直在看著林渡,急忙握住林渡的手腕,對著趙轍怒目而視道:“趙轍,你這人臉皮怎麼這麼厚呢,她是我妻子,你看什麼看。”
趙轍看著江慕如臨大敵的樣子,好笑地開口道:“我只是好奇,嫂夫人戴著面紗,該怎麼喝茶?”
林渡翻個白眼,一字一頓地冷聲道:“我,不,喝,茶。”
趙轍挑下眉,也不再提這件事。
這個時代,女子出門多有不便,不是躲在轎子裡,就是以紗巾面具覆面。
雖然江慕一再強調,他並不在意林渡是否以真面目示人,她怎麼方便舒服怎麼來就好,可是林渡終究還是被封建禮儀束縛太久,所以仍然不願意摘下面紗。
不過現在看到這樣輕浮的趙轍,江慕忍不住開始慶幸林渡戴著面紗,不然只怕趙轍這個登徒子看到她的容貌之後,更要蹬鼻子上臉了。
趙轍看著林渡的眼睛,開口詢問道:“嫂夫人,請問入夢花燃燒的氣味是什麼樣的?有解藥嗎?”
林渡所知道的,也都是靠古醫書上看到的,她思索一下腦海中的記憶,答道:“它燃燒的時候,有一股香甜的氣味,類似桂花的味道。至於入夢花的解藥,其實倒也不需要解藥。因為它只會放大人心中的七情六慾,但是對身體沒有實質傷害,不算毒藥,所以也沒有記載它的解藥。”
江慕追問道:“那麼如果一個人聞到這個氣味陷入幻覺後,又應該怎麼讓他清醒過來呢?”
林渡答道:“潑冷水,或者弄疼他。總之,要讓他產生真真切切的觸感,否則他會一直陷在幻覺裡,甚至會發瘋傷害自已。”
江慕思索片刻,開口道:“好,那我們先去休息吧,今晚只怕有的忙了。”
趙轍知道江慕性情古怪,現在既然這樣說了,那就是一定會去了。
小時候他們偶爾在練武場見面,趙轍知道江慕的武功一般,但是輕功不錯,就算打不過,也能快速跑開,不用擔心。
可是面前身材纖弱的林渡,應該是沒有練過武功的。
可是趙轍是見過林渡的醫術的,透過剛剛的科普也知道林渡熟識藥理,所以他很期望林渡可以一起前往‘捉鬼’,只是這兩天接觸下來,趙轍看得出江慕對林渡視若珍寶,他應該不會捨得林渡冒險。
趙轍開口詢問道:“嫂夫人也去嗎?\"
林渡:“我自然要去。”
江慕:“她自然不去。”
二人同時開口,給出的回答卻截然不同。
趙轍勾唇笑道:“啊呀,這可如何是好呢?”
說完,趙轍便起身告辭了。
他對林渡充滿了好奇,甚至想要將她招攬過來為已所用,可是此時此刻他們夫妻之間起了爭執,為了不被波及到,他選擇識相地離開。
江慕實在不理解林渡為什麼要去,他皺著眉頭問道:“你不會武功,去那裡做什麼呢?你留在客棧,由江芸一干人等保護你,我才能放心啊。”
林渡蹙眉反駁道:“我的確不會武功,可是我會醫術啊。昨晚他們用了入夢花,那今日若是改用別的奇花異草呢?”
江慕知道她說的有道理,可是仍然不放心讓她去冒險,“出發之前,我說過會護你周全,那我就不能食言啊。”
林渡無所謂地聳聳肩道:“是啊,我的意思就是在我有危險的時候,你要護我周全。難道你保護我的方式,就是把我圈禁在客棧裡嗎?我是出來散心的,又不是被你發配流放的囚犯。”
江慕的口舌遠不及林渡伶俐,被她懟得不知如何反駁。
其實林渡往日在江府中話很少很少,除了和如錦講幾句之外,其餘時候都像塊木頭一般沉默寡言。
只是不知為何,在現在的江慕面前,林渡就可以放心地做自已了,她真正的好口才和任性的小脾氣暴露無遺,沒有任何遮遮掩掩。
歸其原因,林渡只覺得是因為面前的江慕太好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