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閉崖的常客？”
“沒錯。”吳老重重點頭：“如果要論弟子被關禁閉崖次數排行榜，他絕對在天榜。那麼多次，他都能在禁閉崖上搭個屋子住。”
說著他又不自覺攥緊了手中的茶杯：“那地方雖兇險，但帶來的機遇卻是常人不可觸及的。可惜前任宗主心善，在他自請離宗斷絕師徒關係時，沒有下狠心把他靈脈廢了。”
“那之後倒是靠著我宗的機緣名聲大噪，現如今請他來還要鞠上一躬。”
江穗心裡琢磨著他的這番話，卻總覺得有幾分不可言說的情緒暗藏，索性直接開口道“您很厭惡他？”
吳老：“不可以？”
“當然可以。”江穗起身給他的杯子裡添滿新茶：“只是弟子很好奇這其中緣由。”
“我事事都要有一個理由的話，那我的人生就失敗至極。”吳老接過茶杯哼了一聲，幽幽道：“一切隨心就是。”
見其不願細談，江穗也不再問，輕輕放下茶杯便要告辭。
吳老喊住她：“你答應我的弟子大比可要記得。”
江穗挑眉：“師父，這種附條件的約定，總該到條件成立時才可履行。”
吳老頗有幾分不滿：“你現在去能見到檀生？”
“我並未說我要去尋他。”
“哦。”吳老冷聲打擊她道“那你禁閉崖應當是尋不到了。”
江穗語調微揚：“那師父關心的弟子大比，我怕也是贏不了。”
“你這丫頭…”吳老深吸一口氣，擺了擺手示意她快點離開，言語動作間充分流露出一種自已不想和其再說任何一句話的意味，卻又在她走至門口時，低聲補了句：“注意安全。”
“好。”江穗道。
綠蔭小道上。
微風輕輕地吹動樹枝，吹散了剛剛瀰漫的硝煙，只留下地上舞動的光影訴說著前刻的不平靜。
此時已無任何人影。
江穗緩步走到檀生剛剛站立的位置，輕撫了一下風，隨即翻轉手掌，將符筆攥在手心。
她在空中勾勒了幾筆，安靜地看著破碎的因子重組成碎紙片，後又自行拼湊成一張長方形符紙，其中間紙鶴的圖案泛著妖異的紅光。
頸間的血墜微微發燙，不知何時從衣衫裡飛出，與紅紙鶴的光交織纏繞在一起，理不清也扯不斷。
少女隨意地將血墜塞回衣領，單手轉了一圈符筆後抓住漂浮的符紙，符紙輕輕晃動蹭了蹭她的手。
“阿五”江穗用另一隻手穩住符紙的身形，打量著符紙上的紅色，語氣嚴肅：“不要動。”
符紙乖乖地停下搖晃的動作。
江穗眸光定定地停留在它的圖案上，心中思忖。
阿五雖因其能力常被她用來試探修士的實力，但它割人從不會染上紅色。
血墜這幾年間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頸間，也從未躁動過。
可如今這兩件陪伴她許久的物什，在這場交鋒後，都因那人改變。
檀生究竟，還有什麼身份。
難道她認錯人了嗎。
不，不應該。
江穗有些心神不定，提步向前，右腳落地的瞬間，一道紅色陣法在她腳下成形。
紅光在她周圍升起，空氣中的粉塵靜止了一刻。
隨後周圍風聲猛地呼嘯起來，萬千樹葉應聲如箭般向她刺去，帶著點兇狠邪厲的意味。
“水霧”她回過神，一邊抬手動作迅速在空中繪符，一邊輕呵著符訣：“二十三衣，攔！”
水霧在她身周成牆，嵌住了所有攻向她的樹葉，腐蝕掉所有的葉子，冒出縷縷白煙後四散。
江穗拂開遮擋在她面前的霧氣，抬眸掃視了一圈周圍已經變得光禿的樹，只有幾片葉子仍倔強地掛在枝上。
最後她的眸光頓在一根樹枝上，空蕩蕩的枝頭，那裡綁著一塊紅木牌，上面似乎刻有幾句話。
江穗上前幾步拽下木牌，定神看清上面的文字後，不自覺加大了力道將其捏成粉末。
她不知道檀生是以什麼樣的心態寫下讓自已替他向師父問好的話，明明她的師父是被他親手殺死的。
是嘲諷，還是警告？
“師姐？”清朗的少年音從不遠處傳來，帶著幾分關切和疑問：“站在那裡做什麼？”
江穗鬆開攥著的手，讓木牌的粉末隨風而下後，將目光緩緩移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光影變換間，她站在樹枝遮擋下的陰影裡，眸光溼潤地看著站在陽光裡的白衣少年。
少年看著她微紅的雙眸，眼中暗光閃過，隨即快步走到她面前，聲音溫柔道：“你……”
“沒什麼。”江穗聲音帶著點哽澀，掃了他一眼沒有再看他，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轉過身子：“我先走了。”
“師姐？”孟桉看著她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耐心地等了一會兒，見其沒有應答，他小跑幾步上前用身子將她攔下。
“我剛剛是想問”他晃了晃手裡的幾串糖葫蘆，低頭望著她笑道：“你要吃這個嗎？”
江穗靜靜地看了會兒他手中的糖葫蘆，往左邊走了一步，少年跟著往她移動的方向走了一步。
兩人無聲對峙了一會兒，她抬手捏住其中一串的下端竹籤。
孟桉鬆開手指，示意他的師姐可以拿走這串了。
江穗卻好似沒拿穩，在他鬆開力道的下一秒，糖葫蘆頓時歪斜，山楂的那端砸向她的手腕，竹籤的另一端向上呈半圓弧劃去。
不知是店家忙中的疏忽還是什麼別的原因，本應是竹籤首尖尾圓方便手持的糖葫蘆，這串卻是首圓尾尖，剛好搞錯了朝向。
竹籤的尖端向上迅速劃破了孟桉停留在上方的手指，血色霎時從指上滲出。
江穗頸間掛著的血墜立刻變得滾燙，比方才還要熾熱十幾倍的溫度快要把她的心口燙傷。
她收緊手指握住想要繼續往下落的糖葫蘆，指間卡住最後一顆山楂，被陽光映地有些融化的糖衣粘在她的手上。
她目光怔怔地看向孟桉。
孟桉垂眸看著自已滲血的手指，眼眸中情緒不定，頓了一會兒他才對上江穗的視線：“師姐？”
你在試探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