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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訣別

聽妮子講完這段離奇的遭遇,突然間我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情,比如我和王麻子一開始進入將軍墓的時候,我們聽到了我們自已的對話聲,這會不會是我們在上一次的迴圈中殘留下來的記憶,又比如,我曾在通風管道里見到了八具自已的屍體,這說明妮子經歷過的迴圈至少在八次以上,而在之前的所有故事線上,最終都以我的死而告終,只是不知道這次,我的結局會不會被改寫!

我長吁了一口氣,很認真地問妮子:“你之前說過,走出迴圈的唯一辦法就是不能和我有直接接觸,不能讓我干擾了你任何一個行為和意識,可這次我們還是見了面,而且你還告訴了我這麼多事情,我擔心我們恐怕還是無法走出這個環,可能還會有下一次!”

妮子回頭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放心吧,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妮子頓了頓,突然問了我一個比較虛幻的問題,“四哥,如果這世界能滿足你一個願望,你最想達成的願望是什麼?”

我想了想然後說:“我的願望很簡單,我希望我們都能安全地從這裡出去!你呢?你的願望是什麼?”

妮子埋下頭,思考了很久才說:“我想回到小時候,回到我們都只有5歲的那個黃昏,在飛滿蒲公英的田埂上,我們一起看著天邊的落日漸漸下沉,我希望不會有人來將我們抓走,我希望我們能一直等到夕陽西下,然後迎來滿天星辰,那片天的那個黃昏,定格了我們一生的年輪!”

聽完妮子的話,我感覺內心無比得動容,我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妮子身旁,雖然那段記憶早已在我的腦海中抹除,但此時此刻,無需言語,只需感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墓室的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緊接著一個女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四哥,你們在裡面嗎,我是楊妮!”

我聽後心裡一怔,趕緊衝上去開啟了墓門,門外果然是她,而且只有她一人!

她進來後看了一眼我和妮子,然後很從容地取下了自已的口罩,她首先向我們介紹了一下孫駝子和黃隊副的情況,原來之前確實是她將這二人從風機房裡引開,後來黃隊副因為屍毒發作而殺死了孫駝子,在這二人徹底變成兩具乾屍之前,已被楊妮燒成了灰燼!

她講完這些,直接抓起我的手腕看了一眼,發現我手腕上的疤痕已經逐漸消散,她這才來到了妮子跟前,“你……把一切都告訴他了?”

妮子點了點頭,“嗯,而且,我已經給他注射瞭解藥,我們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妮子說著將另外一支裝著解藥的試管兒重新放進了鐵盒子裡裝好,然後連盒子一起交給了楊妮保管,接著兩人相視一笑,然後一起坐在了臺階上看著我,我的目光也不停地在她二人身上來回切換,老實說,此刻我的心情有點複雜,我本來一直都在尋找妮子,而如今我的眼前竟然出現了兩個妮子,雖然我現在知道她們其實是同一個人,但我又沒辦法真的把她們只當成一個人,最後我只能感嘆,這個世界……太奇妙!

妮子見我半天沒說話,突然問我:“發什麼愣呀,怎麼樣,能同時見到15的我和25歲的我,有什麼感想沒有?”

我笑了笑,有些得意地說:“挺好,以後能有兩個妮子常伴左右,簡直羨煞旁人!”

妮子白了我一眼,然後笑道:“想得倒挺美!”

短暫的休整之後,我開始問她們,“接下來該怎麼辦?我們是不是也該想辦法離開這裡了?”

妮子點了點頭,然後從包裡拿出了那把青銅匕首,“這把匕首,能夠開啟罪惡之門,咱們務必將它摧毀,不過這會兒,我要用它……來完成最後一件事!”

妮子說著,突然將匕首在自已的手腕上快速劃過,幾乎同時,她的手腕上立馬出現了一條血紅的口子,鮮血迅速向外湧出,一下子就染紅了她的衣袖!

我嚇了一跳,趕緊捂住她的傷口,“妮子,你這是幹什麼?”

然而妮子剛才那一刀劃得太深,十有八九傷到了動脈,而且傷口直接從手腕延伸到了手背,即便我死死地壓住了傷口,卻依舊有大量的血從側面湧出,這時楊妮也趕緊脫下外套來幫忙按住傷口,可依舊無法幫妮子止血!

這時妮子突然用右手拽著我的手臂說:“四哥,我沒事的,你們……你們不必緊張!”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其實,我一早就做好了這個決定,因為……因為我本來就不屬於這裡,我只有這樣做,才能讓自已回到原本的時間節點,你也就……不用再死!只有讓時間線重新走上正軌,我們才能徹底……走出這個迴圈!”

“可是……可是比起走出迴圈,我更不願看到你死啊!”

“我不會死的,我只是會……回到我原本所在的時間點,我的人生……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呢!唯一有些遺憾的是,我好想和你一起,再看一次夕陽!可惜……可惜沒機會了!”

“不!有機會!我一定會帶你出去,我們一定還可以坐在一起看夕陽!”

妮子輕輕地點頭,眼角的淚水不斷滑落,接著她又看向了一旁的楊妮,她艱難地握住了我和楊妮的手,然後慢慢地將我們的手合到了一起,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對她說:“從今以後……我把四哥……交給你了!”

……

妮子在我面前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然後慢慢消失不見了!我知道她已經回到了10年前,她會在那個閃電雷鳴的夜晚再次醒來,醒來的時候,她會發現整個蜈蚣嶺正下著傾盆大雨,帳篷已經被大風颳翻,盜洞已經被泥石流掩埋,更糟糕的是,一場巨大的山洪……正從山頂襲來!

最終妮子會被山洪捲走,她也會因此而受了重傷,等她在山下醒過來之後,她會發現自已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她忘記了自已為何會在這裡,她忘記了我和王麻子剛剛被山洪所埋,她甚至忘記了自已的名字和年齡!

後來的後來,妮子知道了自已的脖子上燙著三個小字:女,楊妮,於是楊妮就成了她的名字,那一年,她估算自已15歲。

再後來,妮子發現自已的腳底板上同樣燙著六個小字:鮮卑族,將軍墓,她懷疑這六個字跟自已的身世有關,於是從那個時候起,她孤身一人走南闖北,只為找到一座鮮卑族的將軍墓,解開自已的身世之謎!

直到10年後,25歲的妮子會再一次來到大興安嶺蜈蚣嶺,她會在這裡遇到一支探險隊,也會遇到我和王麻子,更會遇到……15歲的她自已!

……

妮子就這樣走了,就連地上的血跡也一併消失不見了,她什麼東西也沒留下!

我呆呆地坐在地上,回憶過往,十年相伴,一朝別離,似水流年!

我也不知道自已就這麼坐了多久,當我的思緒逐漸平復下來之後我才意識到,身旁的楊妮也一直陪著我坐著,我發現她一直盯著自已手腕和手背上的那道舊傷疤在看,直到此刻,我也終於明白了她這道傷疤的來歷!

我定了定神,問她:“所以,你……真的是妮子?”

她點了點頭,“嗯,只不過,15歲之前的記憶,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所以,我也要問你同樣的問題,你……真的是我四哥?”

兩個人會心一笑,緊接著她又將那隻裝著另一份解藥的鐵盒子端在了手裡,我突然問她:“這藥能像打預防針一樣提前注射嗎?這地方有這麼多的乾屍和‘生化人’,為了以防萬一,你也把這藥用了吧!”

妮子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盯著手裡的鐵盒子看了許久,我繼續問她:“想什麼呢?”

妮子這才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說:“我在想,‘生化人’如果能擁有原宿主的記憶和行為意識,那麼它和原來的本體……還有區別嗎?”

妮子的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一細想,卻發現可以歸類為一個哲學問題,因為日本人研究出來的生化人,可以同時擁有原宿主的容貌和記憶,它們體內的細菌就像病毒一樣,能夠完全複製原本體的每一個細胞,換句話說,生化人只是將原來的本體從內到外進行了一次徹底的“大換血”,但結果卻還是原來的身體,還是原來的記憶!

我想了很久才對妮子說:“如果要問‘它’還是不是原來的那個‘他’,若從主觀意識上來回答,我肯定會說不是,但若從客觀本質上來講,我可能也會說是!”

妮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繼續問我:“那如果,我把問題換一下,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了一個生化人,你覺得……我還是原來的那個我嗎?”

我沒能回答妮子的問題,妮子似乎也沒打算讓我回答,她隨即將鐵盒子放進了她的包裡,接著她又從包裡拿出兩個小本子來,一個比較小,只有拳頭那麼大,另一個稍微大一些,兩個本子的封面上都工工整整地寫著六個小字:我的探險日記!

這兩個本子上分別記載了我15歲之前和15歲之後的記憶,現在想來,也多虧了這兩個日記本,才能讓我們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翻開了其中那個小的日記本,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老實說,我是真認不出來這是出自我的手筆!

我忽然對一旁的妮子說,“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真相大白,是時候將這兩本日記都還給我了吧!”

誰料妮子突然又將我手裡的小本子拿了回去,然後連同另外一本一起又裝回了她的包裡,“不行,以後就由我來保管吧,萬一你不小心又給弄丟,那可如何是好!”

我苦笑了一聲,“可我還得繼續寫日記呀,萬一哪天我又忘記了一切,這日記可就得派上用場了!”

妮子挑了挑眉,“以後,我來幫你寫吧!”

“可你也總有不在的時候啊!”

“放心吧,你總會找到我的!”

……

接下來,我和妮子開始收拾行李,然後準備沿著那條秘密通道出去,在離開之前,妮子將那把能夠開啟罪惡之門的青銅匕首扔進了基地裡的一個熔爐裡銷燬,自此之後,這批成千上萬的“生化人”……將永埋水底!

根據日記裡的記載,很快我們就找到了那條秘密通道,通道被修建在水底,我們可以直接從這裡去到大壩的上面。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我和妮子終於來到了通道的盡頭,我們推開了一扇石門,眼前是一間堆滿桌子和板凳的雜物間,出了雜物間又穿過了幾扇門,很快我們就來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那條地上滿是井蓋的基地通道。

通道里一片死寂,什麼聲音也沒有,牆角的應急燈一閃一閃,給人一種很不踏實的感覺,更讓我感到不安的是,地上的所有井蓋都已經被開啟,而井蓋下面的地牢裡卻空空如也,也不知那成堆的乾屍群都去了哪裡!

這條通道的一頭通往那扇由液壓機控制的石門,只可惜液壓機早已被炸燬,石門永遠無法開啟,我們只好沿著另一個方向去往那間凹形倉庫,如果一切順利,我們將從倉庫右邊的通道直接前往將軍墓,然後逃出地面!

二十分鐘之後,我和妮子成功來到了倉庫裡,一路上我們一具乾屍也沒看到,不過我們還是十分小心,儘量不鬧出大的動靜!

就在我們繞過幾只大的木箱,即將進入右邊的通道的時候,眼前的一幕當即讓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整條通道里密密麻麻堵滿了乾屍,就連通風管道上也爬滿了全是,顯然從這裡進去只有死路一條!

可眼下能夠出去的路,除了將軍墓裡的盜洞,就只剩下那條通往積水地的排水井,如果我們要走排水井,就必須先繞道前往水庫,這條路的路程至少要長於五倍,而且路上是否有乾屍堵路也是未知數。

我猶豫了一下,反正眼下也沒其他路可走,我們打算去碰碰運氣,然而就在我們準備出發的時候,我突然看到從倉庫的左邊也慢悠悠地爬來一群乾屍,它們探頭探腦,似乎正在搜尋我們的氣味,緊接著,我又看到好大一批乾屍從遠處的木箱上面翻了下來,它們雖然還沒發現我倆,卻正在朝著我們的方向逼近!

我趕緊埋下頭,卻發現妮子居然在用筆往我的日記本上寫什麼東西,緊接著她又把那葉紙給撕了下來,我趕緊壓低了聲音問她:“你在幹什麼?”

“寫日記呀!”

“開什麼玩笑,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有心思寫日記?”

“正因為情況危急,所以才要寫,要不然,以後怕是沒機會了”

我有些無語,又問她:“那你又撕了幹什麼?”

“感覺沒寫好,所以就撕了!”

妮子說完這才把日記本重新塞回了包裡,我趕緊又說:“大批乾屍壓進,咱們硬闖肯定不行,眼下只有這樣,等會兒我去引開乾屍群,你趁機逃往將軍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會繞道前往排水井,然後沿著地下河出去,到時候咱們在地下河的出口匯合!”

誰知我的提議直接被妮子一口否決,“你別拿我當三歲小孩兒,我是不會讓你去當誘餌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妮子說完又從包裡拿出一隻火褶子來:“我知道這倉庫裡存放了很多汽油,咱們過去將汽油點著,火光會吸引乾屍群的注意,咱們或許能趁機逃走!”

說著妮子便帶著我朝一個方向走,很快我就看到在一堆木箱的後面,果然堆放著好幾桶汽油,我們趕緊將汽油淋在周圍的木箱上面,然後妮子放下了火摺子,熊熊大火迅速蔓延開來!

汽油燒起的大火迅速照亮了整個倉庫,遠處的乾屍群很快被火光吸引,果然開始大批次地朝著火光爬來,我和妮子趕緊躲到了角落裡,我趴在一隻木箱上死死地盯著右邊的通道,通道里的屍群很快也感知到了外面的動靜,有不少乾屍也在陸續朝倉庫的方向爬。

大約半個小時後,倉庫中央的火堆已經被成百上千的乾屍團團圍住,乾屍遇火即著,但它們就像對火有特殊的嗜好一樣,源源不斷地有乾屍朝火堆裡撲,此時通道里邊兒的屍群數量也已所剩無幾,不過剩下來的這幾具乾屍似乎對火不感興趣,它們依舊遊走於通道里久久不肯離去。

我和妮子對視了一眼,都覺得出逃的時機已到,為了減輕身上的負擔,我們將不必要的東西全部扔掉,所有的衣服口袋裡都塞滿了汽油彈,我還從我的包裹裡找出了一枚壓箱底的手雷,我給了妮子,然後兩人便全副武裝朝著通道里衝了進去!

通道里的乾屍似乎對聲音也非常敏感,我們剛衝進去就有兩具乾屍朝我們撲了過來,我和妮子一閃一晃便躲開了乾屍的攻擊,不過前面還有,最要緊的是,倉庫那邊的屍群似乎也聽到了動靜,一眨眼的功夫,身後的乾屍已經多出了十幾具,我趕緊朝身後扔出一顆汽油彈,大火迅速炸開,不過很快就被後面的屍群又給壓了下去,乾屍的爬行速度遠遠超出我的想象,幾乎用不了五秒,它們就能追上我們,我只能不停地朝身後扔汽油彈拖緩它們的速度,然而前方迎面而來的屍群更讓我們舉步艱難,我們幾乎只能憑自已的閃躲能力來儘量避開它們,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自已是否能一直堅持到最後!

就這樣躲躲閃閃堅持了十來分鐘,終於,我看到了前方的那扇通往將軍墓的石門,我和妮子一口氣跑到了石門跟前,我按下了機關,石門迅速開啟,兩個人一頭紮了進去,還沒來得及等我去關門,已經有三具乾屍從門洞裡鑽了進來,我隨手一枚汽油彈砸了過去,大火暫時拖住了堵在門口的屍群,我和妮子趁機衝進了將軍墓,然後直奔角落裡通往上層偽墓室的洞口,然而身後的屍群也緊追不放,整個墓室裡一下子就堵滿了屍群,我護著妮子讓她先爬了上去,反手將我身上最後的兩枚汽油彈砸向了屍群的中央,我快速爬向洞口,突然我的一隻腳和外套分別被兩隻枯手給抓住,我使勁兒一蹬一扭,鞋子和衣服直接都被抓掉了,我卯足了勁兒終於從洞口裡爬了上去,妮子拽著我的手只朝墓室外面的墓道里跑,這一刻,我看到身後有十幾只枯手朝我們後背伸了過來,它們近在咫尺,即便我們能成功抵達盜洞那裡,我們也終究會被身後的屍群追上,我們……在劫難逃!

就在我們即將衝出墓室的這一瞬間,我忽然感覺我的手心裡被妮子塞了一樣東西,緊接著她甩開了我的手將我使勁兒一推,我重重地摔進了墓道里,等我回頭,墓門已經被她給關上,然而她卻沒有出來!幾乎同時,一聲巨大的轟鳴在耳旁響起!

這一刻,我整顆心都涼了!妮子,引爆了手雷!

爆炸直接讓整個墓室坍塌,我也被巨大的衝擊波震暈,等我再次醒來,已經是五個小時之後!

這天是9月10日,距離我和王麻子被困盜洞的那天,已經整整過去了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