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南修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輕聲說:“那,我就先走了。”“你總得告訴我,是哪家孤兒院吧?他要做手術,是哪一天?”我問。柏南修笑道:“在哪家孤兒院,隱心會告訴你的。你見到他了,自然就知道做手術是在哪一天做了,對不對?”
“好吧。”
柏南修俯下身體,用嘴唇在我的嘴唇上輕輕地碰了碰。
我的心像是一根弦,被柏南修撥動了一下。
“不管去哪裡,路上都要小心。”我說。
柏南修點點頭。走了兩步,他又回過頭來,說:“雖然我人不在,但我能夠感應到你做過的重要的事,只要我想。”
“我知道啊。”我點點頭。
柏南修接著說:“所以不該聯絡的人,你最好不要聯絡,不該見的人,你也最好不要見,要不然.....”
“我知道了!”我狠狠地翻了個白眼。
柏南修點點頭,說:“你知道就好。”
說完,他轉身就出去了。我伸長了脖子,看著他背影消失的方向。看了好半天,確定他已經完全看不見了,我才躺下來,看著天花板。
我忽然,覺得異常的孤獨起來。
好像我身邊在乎的人,都一個一個地在離開我。我真的很怕,萬一連柏南修也離開了我,我該怎麼辦。
他想要殺祁蕊的事,我確實很在意,也很生氣。但是慢慢的我也想通了,祁蕊畢竟不是他親手殺死的。最重要的是,我愛他。
我試過離開他,那感覺實在不是很好。
就這樣睜著眼睛,一夜到天亮。天一亮我就起了床,去之前的出租屋去整理祁蕊的遺物。
去的時候遇見了房東,問我們房子還租不租,如果不租的話,他們就要換租給別人了。
我說我收拾一下東西就走。
收拾了半天,也就拿了祁蕊的幾件衣服,和她生前最喜歡的一個公仔娃娃。
好像什麼都想帶走,但又什麼都不需要帶走。
房東太太等在門口,問我:“你這就收拾好了?這其他東西呢?”“其他東西不要了,你自行處理吧。你要租出去,應該也沒有這麼快,我今天想在這兒呆一會兒,想約看房的話,明天行嗎?”
祁蕊死亡的訊息,房東太太大概也已經知道了。現在聽到我這麼說,她嘆了一口氣:“那行吧,我明天再帶人來看房。你想帶什麼東西走,就帶什麼走。我當初租給你的時候,是一間空房,這些電器傢俱也都是你們自已制辦的。如果你們都不要,退押金的時候,我會加一千塊錢。一千塊是不夠,可你們也住了這麼久,而且買的也都是二手貨,對吧?”
我沒異議。
房東太太嘆了一口氣以後,轉身就走了。走了幾步才回頭:“對了,你到時候記得把鑰匙還給我。”
我點點頭。
房東太太離開以後,我又把祁蕊的東西再檢查一遍,覺得每一樣東西都捨不得不帶走。
這裡的每一樣傢俱,每一樣電器,都是她親手挑的。祁蕊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所有傢俱都是二手貨,雖然沒有什麼東西,但是慢慢制起來,也花了不少心思。想在二手貨裡淘到一些令自已滿意的貨,也得花很多時間和心思。
這小屋裡的一切,都是她的心血,都是她曾經活著的證明,可是她現在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在家裡呆了一天,最終還是整理了她生前的幾件衣服,一個公仔娃娃,另外加一個髮卡,到下午四點左右才把鑰匙交給房東太太離開。
之後請了幾個人,在祁蕊家人的墳旁邊立了另外一個墳,把她的衣服裝進來。
立碑沒有那麼快,刻一塊碑都得需要幾天的時間,所以現在只能先起一個墳了。
做好這些之後,我陪著她的墳待了一小會兒,就回去了。
到家天已經全黑下來,可家裡亮著燈。
我心中一陣欣喜,難道是柏南修改變主意,又回來了?
我急忙推開門,看到隱心正翹著二郎腿,手中端著一個杯子,杯子口上面還在冒著熱氣。
他轉過臉來看著我,微微笑道:“小娘娘,從你的表情來看,你挺失望的。怎麼,你以為誰在家?”
我心裡確實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釋然了,聳聳肩,說:“你還在喝熱水?怎麼,你以為自已是個活人不成?”
“我不是活人,但我能喝活人的東西.......你們活人,能像我一樣,永遠不吃東西嗎?”隱心高傲地問。
我瞪了他一眼。
“小娘娘,你去哪裡了?”
我說:“我去了祁蕊曾經的出租屋裡了,我把房子退了,留了她的幾樣東西,又回到她的家鄉,給她立了一墳。我還立了一塊碑,只是碑沒有那麼快。”
隱心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放下杯子,沉默下來。
我坐在他旁邊,不再提祁蕊。問他:“柏南修說,他有個堂弟在孤兒院,在哪個孤兒院?”
隱心沉默著沒有說話,好像陷入了沉思。
我用手肘捅了他一下:“隱心?”
“啊?什麼?”
我問:“你在想什麼?”
隱心搖搖頭,說:“沒什麼。只是......你下次立碑的時候,跟我說一聲。”
我意外地看了一眼隱心。
“雖然只是個形式,你一個人也未免太孤獨。”隱心說。
我盯著他看了他兩眼。總覺得他想要跟我一起去做這些,並不是因為覺得我一個人孤獨;而是祁蕊會覺得孤獨。
哪怕祁蕊連靈魂都沒有了。
“隱心,我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你有沒有為想做而沒有做的事情後悔過?”我問。
隱心抿嘴,揚起嘴角,笑道:“那可就多了,你指的是哪一件?比如我一直想吃一下你們活人愛吃的火鍋,但每次吃一口就辣到像是要魂飛魄散而放棄;還有,想去學校上學,一直沒能實現。”
“我指,祁蕊。你有沒有後悔過,當時沒能跟祁蕊多一點高興點的回憶?”我問。
隱心臉色深沉的沉默了幾秒鐘,忽然咧嘴笑了起來,曲起手指在我的額頭上敲了一下,笑道:“如果我知道,她會是這樣的結果,當初應該要哄一下她的。哪怕是騙她,也要讓她能夠在有生之年對我的記憶能夠幸福點。但是很可惜,我給她的痛苦比幸福多太多了!最後,甚至還要為了大局而要犧牲她。我從來沒有過那種感覺,那種為一個人痛苦的感覺!不過,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我說:“如果說祁蕊能聽到這些話就好了,她一定很高興。”“有什麼可高興的?她應該忘記我,然後開始新的生活。”隱心搖搖頭。
我一臉的遺憾:“可她不會有新生活了——她的靈魂被——”“靈靈啊!靈靈就是她生活的延續,不是嗎?”隱心輕聲說。說起靈靈,我嘆了一口氣,說:“他已經好幾天不見人影了,柏南修交待的那件事情,我還得好好的跟他聊聊呢,結果現在找不到他的人.也不知道那件事情能不能辦成。”
隱心聽了哈哈大笑起來,說找靈靈那件事情就包在了他的身上,他會把他帶回來。
無錯書吧我點頭同意,反正我也沒有辦法能夠找到靈靈。
“所以,柏南修的堂弟,究竟是在哪一家孤兒院呢?我明天去看看他。”我說。
隱心想了想,說:“現在已經不在孤兒院了,而是在醫院裡。他的身份,當初柏叔叔只跟殿下一個人說了,所以也有他一直在資助著那個孩子的病。這十年以來沒有斷過,只不過.....從三年前,就不夠了。”
“不夠?”
隱心聳聳肩,點點頭。說:“所以,他的病越來越嚴重了。”我張了張嘴,心裡一陣無語。
第二天,我就去了隱心所說的市第二醫院的第8號病房。
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他正坐在床上,翻看一本書。
很消瘦,眉眼之中和柏南修和柏子煜都有些相似的地方。但他太瘦了,臉色也很不好,發白還發青。病號服穿在他的身上,顯得很大。
他並不認識我,所以第一眼看到我並沒有太在意,只覺得是走錯了房間。後來見我盯著他看,表情又有些疑惑。
“你.........”
我跟他打招呼:“你好,柏先生。”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姓柏。’
我一怔,問道:“那你姓什麼?”
他打量了我一眼,並沒有回答我,而是重複問道:“小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我並沒有認錯人。”我笑道,“我是.....我是柏南修的朋友。”
“柏南修,是誰?”
我愣了愣,這可有點難辦了。這個孩子他並不知道自已的身世,柏南修也只是在暗處資助他,並沒有告訴他自已是誰。可能當時的形勢並不能讓他迴歸柏家,所以柏南修一直瞞著他。
十年以前,這孩子也才八歲,不讓他捲入那麼複雜的事情當中也是正確的。
畢竟告訴一個孩子拋棄他的父母一直都知道他在哪裡,但卻不能接他回去:那還不如不告訴他,好讓他繼續抱著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