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御醫後，洛風軒坐到床榻前，握起曲月凝的手，含情脈脈道：“凝兒，剛才御醫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你和我要做爹孃了，咱們有了自已的孩子。”
無錯書吧“那麼多年來，除了奪嫡上位，我的人生裡再也沒有其他期冀，直到遇到你……如今我們迎來了新的生命，將會是成為我今後人生的希望。”
她靜靜聽他說完了這些，這個訊息對她而言無疑也是天大的驚喜。她自父母雙亡那日之後，便做好了孤獨終老的準備，原以為這輩子就會這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度過。
只是這個孩子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李淑妃身歿的訊息隱瞞不了多久，一旦皇帝深究，遲早會查出軒王的身份。等到了那時，別說是這個孩子，就連自已與他都性命難保。
“阿軒，這個孩子真的能平安降生嗎？”她眼尾暈紅，憂心思慮道，“你的身份，遲早會洩露，到時候……”
“別擔心，眼下你唯一需要考慮的是怎麼安胎。”洛風軒將她輕摟入懷，柔情安慰道。
他並不是沒有考慮過這些，但在他沒想出辦法之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養心殿內的金龍戲珠紅木屏風內隱約透著人影，屏風一角的鍍金香爐中嫋嫋升起的薄霧青煙，在半空中嫋嫋散開。
“皇上的情況怎麼樣了？”發問的正是潘長明，自前日起皇上一覺之後便處於昏迷不醒。早前安御醫已預判過皇帝還剩一個月的時間，如今掐指細細算來，一月之期已近在眉睫。
“恕老臣醫術淺薄，怕是無力迴天。”安御醫輕輕搖頭，只得唉聲嘆氣，“皇上撐不過這兩日了。”
“安御醫，您已經是御醫院裡最有資歷的御醫了，若是連您都無法醫治，那皇上就真的沒救了。”
“老臣在這一個月內已經想盡了各種法子，用了最上好的千年老參這才吊著皇上的那一口氣。只是如今毒早已侵入五臟和骨髓，即便是再以老參吊著也無濟於事了，皇上最後一口氣也已燈枯油盡……”
“陛下……陛下……”潘長明伏在皇帝的床頭，只能一遍遍輕喚。
也不知是不是迴光返照，這一聲聲聲淚俱下的呼喚，竟讓皇帝慢慢睜開了眼。他哆嗦著乾涸的雙唇，舌尖在唇內滾動，卻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陛下，老奴在呢，您有什麼要同老奴交代的？”潘長明趴在皇帝胸前，側耳傾聽。
“去把……去把……”他重複了兩遍，才勉勉強強，有氣無力說出了下半句，“把太子叫來。”
“好，老奴這就去。”潘長明站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淚光，轉而交代安御醫，“你一定要設法拖住皇上的那口氣，我這就去找太子。皇上有遺言想跟太子唸叨，拜託你一定要讓皇上撐到太子過來。”
“好，老臣知道了。”
潘長明收回不捨的目光，心急火燎朝東宮跑去，一路上還險些撞上了其他宮人，他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既然皇上在最後的彌留之際只想同太子殿下說些體已話，他就一定不能讓皇上抱憾而終。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潘長明人還未進東宮，卻已老遠就喊了起來。
“怎麼了？”見是潘公公，洛雲寒也是心底一顫，“莫非是父皇出了什麼事？”
“太子殿下……”他早已上氣不接下氣，“皇上他，皇上他……”
“父皇怎麼了？”
“皇上他快要不行了，他想見你最後一面。”
“好。”洛雲寒二話不說便跟著潘長明直赴養心殿。
“父皇，父皇……”等他衝進養心殿時，皇帝已耷拉著腦袋，露出一副奄奄一息之態。
他趕緊抓住皇帝的手，蹲下身將耳朵湊近到皇帝的嘴邊：“父皇，您快醒醒，是有什麼話要同兒臣交代的嗎？兒臣來了，你快醒醒，父皇！”
“寒、寒兒……”皇帝艱難地支撐起眼瞼，雙手顫抖著撫上他的臉頰，似是想把他的模樣牢牢銘記在心。他氣若游絲，囁嚅著，“朕對不起你……大湮國就交給你了，務必要當好一位明君，莫讓朕在九泉下失望……”
“父皇，兒臣知道了，兒臣謹記在心。”他早已哭到不成人形，從小到大雖是在心底或多或少埋怨過自已的父親不曾重視過自已，但真到了生離死別的這一刻，他依然還是撕心裂肺。
“還有……你母妃……她、她還好嗎？朕、朕對不起你們母子，那麼多年讓她一個人孤寂地在冷冰冰的靜思閣裡熬著……如今她雖已不在靜思閣裡，朕都沒能……一次都沒能去看過她……”
“父皇……”
“她一定在心裡很怨恨朕吧。咳咳咳……”皇帝的眼珠略微轉了一下，一行淚悄無聲息滑下。隨後便是一口鮮血咳出，嚇得潘長明直接跪倒在地，拿著帕子去擦。
“寒兒，把你母妃接回鋆貴宮裡吧……十多年前昭貴宮走水，朕，朕知道不是你母妃做的……”
“那您還……”
“趙貴妃仰仗著趙太尉在前朝和後宮橫行數十載，即使知道是誰……朕也不能揪出幕後之人……朕是個軟弱的皇帝、失敗的父親……所以朕只能選擇以那種方式去保護你母妃……”
“如今朕命不久矣，趙貴妃與趙太尉在朝中的權勢已如數拔起，趙氏一族再也掀不起風浪來。朕……朕總算在你登基前為你剷平了最大的障礙。”
“一定要做、做一位明君……”皇帝顫抖著從枕頭裡摸出了一物塞進了洛雲寒的手心裡，唇邊浮起一抹微笑，這才緩緩闔眸。
“父、父皇……父皇？您睡著了？”洛雲寒潸然淚下，年幼時與父皇同臥一榻的情形再現於他的眼前，那時候父皇也是這麼摟著他睡著的。
“父皇……醒醒……別睡……”他本能地搖著皇帝的手和身體，也許父皇只是睡著了。
直到他怎麼搖都無濟於事，他才逐步接受眼前的事實。
“父皇……”他以手背擦淚，才想起剛才父皇塞在他手心裡的物件，攤開一看，竟是一隻小虎頭鞋。
這是他兒時穿過的鞋子。
原來這麼多年來，父皇一直保留著，還將它藏在枕頭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