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彌爾睡了三個時辰醒來時,天已經徹底暗了。他活動了幾下,僵硬的骨頭髮出幾聲脆響,睡了一覺,力氣恢復了不少。第一眼沒有發現牧桉,他走到揹簍旁,白色的身影蜷縮成一團,安安靜靜的睡著。
還挺聽話。
無錯書吧想起還要去城中打把弓箭,他推開門,外面夜色正濃。現在去恐怕人家早已閉店,況且那小子今天不還嚷嚷著要去看看,那便等明天帶他一同去。
為自已的乾草床多墊了些草,雙手繞至腦後躺了回去。從破窗能看到外面明明滅滅的星光,彌爾在心中盤算著接下來一路的花銷,僅憑他身上的幾兩銀子,怕是連一半都走不完。他少吃點無所謂,只怕是牧桉這個嬌貴的小公子受不住。
突然想到出來這麼久,他還未給家中傳信,阿母和阿弟怕是要擔心。想到這,他猛的起身,開啟門,走向屋外的林中,雙指放入唇間輕輕一吹,悠揚的口哨穿透樹林。
彌爾哨聲剛落,一隻體型肥碩的鳥歪歪斜斜的飛向他,落在他的臂間。
“嘖,吃什麼了,這麼胖。”
這可不是什麼鳥,而是一隻通體烏黑的蒼鷹。蒼鷹主動伸出頭,親暱地蹭蹭彌爾的頸脖,討好般嚶嚶叫了兩聲。彌爾滿臉嫌棄揪起它的翅膀,寬厚的翅膀下是幾乎要溢位來的腹肉。
嫌棄歸嫌棄正事還是要辦的,他對著蒼鷹的腦袋敲了兩下,蒼鷹在他肩上轉了兩圈。不錯,看來還沒忘乾淨。
“回家,報平安。”
明白他的意思,蒼鷹輕叫一聲,麻溜的飛走了。
第二天的日頭比前一日的還大,牧桉沒走多久便滿臉通紅,直呼口渴。彌爾只好先帶他去酒家討水喝,誰曾想,僅半碗水就要了他們半兩錢,這水竟比金子還貴。
牧桉不懂,連喝了三碗。等喝完,他才發覺彌爾的臉比平日要黑了些,多半是心疼錢了。
他打趣道“這陽光果然曬人,連你都曬黑了。”說完,他又拿起瓷碗,藉著碗中的倒影打量自已,“還好還好,我還是白的。”
彌爾沉著臉,“喝夠了沒有。”
“怎的連一個玩笑都開不起。”牧桉小聲嘀咕,但還是麻溜地一口悶完。
為了避免牧桉再鬧騰,彌爾把他背在揹簍裡,還順手給他買了個草帽遮陽。這下牧桉安分多了,大大的草帽將他蓋得嚴嚴實實,露出一雙亮亮的眸子四處觀望。
街道兩旁擺著大大小小的攤位和商鋪,樣品不多,都是些生活用具。彌爾買了些路上要用的東西,在一個胡人手中買了把短刀,又為自已和牧桉買了換洗的衣裳。除了茶水以外,其他東西的物價還算合理,算下來並沒有花銷太多。
牧桉極為很情願,這些衣服又醜又舊,光是摸著都覺得粗糙,但今非昔比,他最終還是磨磨唧唧的將染泥的衣靴換下,穿上新買的衣服。
兩人在街上走了一圈,最後停在了一家鐵匠鋪子。彌爾簡單說了下自已的要求,別的都好說,唯獨這斤數不好給。如今戰事吃緊,朝廷對冶煉管控嚴格,民間不可制重弓。商議後,最後以一兩九錢,買了把稍重的角弓和十支長箭。
短暫的休息後,兩人再次踏上了旅程。兩人不知,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城內便湧入大量官兵,將整座城團團圍住。為首之人舉著一幅白髮少年的影象,挨個詢問。
前兩次的趕路,牧桉基本上都在睡覺,以至於沒能觀察一路的風景。此刻的他,東張西望的,對外面的一切都十分好奇,時不時向彌爾詢問一些他不知道的景物。
一開始彌爾還會回答兩句,到後面被問得多了,只覺得他尤其的囉嗦,比家中八歲的阿弟還要話多。得不到回答,牧桉好奇的勁兒頭也分毫未減,自顧自的娛樂起來。
彌爾被擾得不行,偷偷從褲兜裡掏出兩朵棉花堵住耳朵,世界都安靜了許多。走到後面,身後的聲音慢慢變減小了,轉而變成的悉悉索索的小動靜。
為了趕路,除非是十分睏乏,不然彌爾都沒有停留的打算,他只想快些將人送到目的地,拿到銀兩回去帶阿孃看病。
過了會,牧桉比剛開始安分很多,只是動來動去的不知道在做些什麼。路過一片小樹林時,牧桉沒忍住拍了拍彌爾的肩膀。
“那個,我想小解一下。”
“好。”
彌爾將人放下,蹲在原地等他。他等了好一會,始終不見牧桉回來。莫不是出了什麼意外。他皺起眉,疾步往牧桉消失的方向走去。在拿到錢之前,他可不能讓牧桉有任何事。
繞過灌叢,彌爾在一個矮樹下看到了牧桉,隔得遠,他只能看見一個背影。他叫了兩聲,都沒有回答,他一著急大步上前抓住牧桉的手臂。
牧桉沒準備被拉得一個踉蹌,回過頭,是彌爾。
“怎,怎麼了?”
彌爾沒有回答,他此刻的視線都停留在牧桉裸露的肌膚上。他上衣大敞,胸前原本光滑白皙的面板此時佈滿看大塊大塊紅斑,被指甲抓撓後的面板更加充血紅腫。
“怎麼回事?”
他此時皺著眉的樣子,凶神惡煞的。牧桉像做錯事的小孩子,瑟縮了兩下,搖頭道,“我不知道。我渾身都好癢,忍不住想撓。”
怎麼會突然起疹子,莫不是城中竟有人染了疾?可他一直待在牧桉身邊,並未見他與他人接觸。難道...是衣裳!為了驗證自已的猜測,彌爾伸出手,直接提起牧桉褲子就往下一拉。
他未來得及細看,牧桉一聲尖叫,猛地用手死死拽住自已的搖搖欲墜的褲子。原本衣服買的就不太合身,他這麼用力一扯,竟連同衣褲一起扯了下來,直接從腰掉到了膝蓋。
“你,你你你,你幹什麼!”
牧桉又驚又怒,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白皙的臉上由內而外的紅了個透。他長這麼大,還第一次有人敢對他這般無禮,還那樣直白的,看...看他的屁股。
沒想到他反應如此激烈,彌爾手一頓,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方才把他當作了家中阿弟,才會失了分寸。他愧疚道,“抱歉,是我太著急了。”
牧桉瞪著個眼睛看他,面前的男人比他高比他壯,更不會因為他是誰就遷就他。就算被他如此欺辱,他也打不敢還手,罵不敢還口。心中憋著一口氣,漲得他臉紅脖子粗,萬般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