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吵死了！”

少女聲音裡滿是嫌棄，王大寶被嚇得渾身一抖立馬止住了哭聲，卻又似覺得委屈，渾身一抖一抖的。

瑤萮沒忍住翻了個白眼，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感覺腿上的痛感減緩些，她嘗試著起身活動了兩下。

她今天本來是要去找柳雁，卻在路上被人騙來了這個鬼地方，還將她推了下來。這些人眼紅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只敢和她耍耍嘴皮子，現在竟敢做出這種事，看來是真被逼急了。

不用想都知道，背後主謀肯定是昨天被她搶了風頭的張家小女，等她出去，肯定在柳雁面前狠狠的參她一筆。

確定只是擦破皮，沒崴到腳，瑤萮鬆了口氣。這個洞應該是挖了沒多久，不算特別深，她嘗試性的將雙手雙腳支撐著兩邊，忍著痛用力往上爬。

好不容易爬上去了，眼看洞口就在眼前，卻因洞口處寬度變大，周圍土質太鬆，她一不留神踩空滑了下來。

這次瑤萮有了防備，但事發突然，她還是結結實實摔了一跤。腳踝處迅速腫起個大包，一動就是鑽心的痛，多半是崴到了。

靠自已是沒指望了，她將目光投向了好奇看過來的王大寶。四目相對，王大寶立馬收回視線，蜷縮著身體往旁邊靠了靠，試圖降低自已的存在感。

後背的目光灼灼，他顯然是跑不掉了。

“喂，你想不想出去。”

王大寶沉默不語，一塊石子毫不留情地精準砸在他的頭上，他吃痛捂頭，暗暗瞪了瑤萮一眼。瑤萮回了他一個人畜無害的笑，看著很有欺騙性。

瑤萮笑道：“你應該掉進來一段時間了吧，一直待著也不是辦法，你先幫我上去，我再找繩子來拉你，怎麼樣？”

王大寶認真想了想，搖頭拒絕。反正天黑之前，他們肯定會放自已回家，他正難過呢，不想動。

被毫不留情的拒絕，瑤萮的笑險些掛不住，她眼珠子轉溜，忽然大叫一聲，捂著自已的腿嚎哭，“啊！好痛，再不出去醫治，我腿怕是要廢了。怎麼辦，我不會在這個如花似玉的年紀，就成瘸子了吧，嗚嗚...”

她哭得真情實感，淚花四濺，哭聲比王大寶方才的還大。王大寶肉眼可見的慌了，他頻繁看向瑤萮的腳。

為了博得同情，瑤萮故意鬆了鞋襪，露出紅腫發烏的傷處，拳頭那麼大的包，看著確實唬人。

瞥見王大寶眼中的動搖，瑤萮越哭越大聲，王大寶還是妥協了。他將瑤萮扛在肩膀上，努力踮起腳，藉著身高優勢，成功江瑤萮送了出去。

出了洞的瑤萮，拖著傷腿就走了，甚至沒回頭看他一眼。

洞口的陰影消失，王大寶的眸光暗了暗，卻並沒有很意外，他蹲坐下來，用手指在地上畫圈，心情更加低落。

等了一會，熟悉的喊聲從頭頂響起，王大寶錯愕抬頭，瑤萮丟下來的繩子正好打在他的臉上。沒想到丟得這麼準，瑤萮小聲道歉。

將王大寶救出來以後，她拖著傷腿的離開，並未多說，頗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意味。

少女的藍色衣裙上染著泥土，衣裳也十分凌亂，一瘸一拐的背影也算不上優雅，甚至有些狼狽，可偏偏這道背影就這麼烙印在了王大寶腦海裡。

這是他們第一次相遇，再之後見面都只是遠遠的打個照面，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她也知曉了他的身份。

在別人都叫他傻子的時候，只有她會中規中矩的對自已行禮。

那日宴會上，王大寶站在湖邊，靜謐幽深的湖水似有一股魔力，讓他竟有想跳進去的衝動。路過的瑤萮及時拉住了他，他不習水性，周圍又空無一人，若落水後果不堪設想。

她拉著他，焦急往宴會趕，一邊走一邊，唸叨“快來不及了”“早知道不回去換衣服”“回頭定給潑水之人顏色瞧瞧”之類的話。

至於那荒唐一吻，真是他無心之舉，所有人都把他當傻子，也從未真正教過他什麼。當時腦子一熱，才鑄成大錯。

事後，他雖不懂事，但看大家的臉色，知道自已做錯了事無比後悔，被爹爹在祠堂關了三天三夜。他心中愧疚，又因為爹爹的警告，沒敢再去找瑤萮。

不曾想，再次見到瑤萮時，往日那個熱烈鮮活的姑娘，一臉灰敗的跪在地上，麻木的朝過路人磕頭，磕得頭破血流也不停歇，只求路人能給她三兩銀子埋葬父親。

這一幕深深刺痛了王大寶的胸口，一股如刀扎般的情緒在心中擴散，疼得他差點喘不上氣。他將瑤萮帶回了府上，小心翼翼的為她包紮傷口。

瑤萮啞著嗓子的朝他道謝，她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道：“今日王大公子的恩情，小女子永生難忘，願在府中為公子當牛做馬。”

王大寶想扶她起來，但無論他怎麼拉，瑤萮都紋絲不動。這話並不是對王大寶說，而是對坐於主位上真正的一家之主說的。

“讓你留下也可以，正好大寶也到了認人事的時候，你就留下來給他做通房吧。”

竟是連妾都不如的通房，這還不如讓她做丫鬟，王老爺這是故意打壓她呢。瑤萮面色不變，乖巧應是。

王老爺見她識趣，滿意的點頭，補充道：“若你伺候的好，可抬為妾。”

兩人都滿意，可王大寶卻不樂意了，他慌忙擺手，又是搖頭又是跺腳的，著急起來連話都說不清楚。

“不要，我不要，不要不要。”

兩人皆是一愣，瑤萮毫無生氣的臉上終究是變了變，藏在袖中的手不住握緊。深呼吸平復下情緒，道：“既然公子不願留...”

話未說完，她冰涼的手被另一隻寬大溫暖的手握住。王大寶突然握著她的手跪下，聲淚俱下：“爹爹，不要妾，要妻，要阿瑤做我的妻。”

孃親告訴過他，若有心愛之人，不論門第家世，都要娶對方為妻，切不可做妾委屈人家。

王大寶口中重複著要娶瑤萮為妻，一邊說還一邊哭。滾燙的淚水一下一下打在手背上，就像彷彿火焰落在她的胸口，要把她的心燙出個洞。

瑤萮看著王大寶，他眼眶紅腫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她暗想，還真是窩囊啊。王老爺覺得沒臉，怕這個傻兒子再做什麼傻事，便也隨了他的意。

除了那次以後，王大寶便沒再對瑤萮表現出濃烈的情感，大多時候都只是安靜的守在她旁邊，也不說話，她去哪他便跟去哪。

她說什麼他就做什麼，有時瑤萮惡趣味上頭，會故意整他。王大寶像沒脾氣一樣，溫順乖巧，任她磋磨。

唯一一次向她展露尖牙，還是在王熙成人禮上。

王大寶傻歸傻，但家中富裕，還有個秀才弟弟，而且若忽略他的痴傻，王大寶本身相貌英俊，在徐州也算是一等一的英俊，又從他將瑤萮捧在手心無比寵溺中可見，還是個會疼人的。

一個家世好，長得帥會疼人，並且人傻好拿捏的傻子，自然成了香餑餑，很快便有人坐不住了，而下藥是很蠢但很有效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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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快得逞時，王大寶竟憑藉意志跑回了府。那時瑤萮正在作畫，還搞清楚狀況就被王大寶推倒，潑灑的墨染黑了剛畫好的幽蘭。

他親得又急又兇，力氣也大，瑤萮並不打算阻攔，只是周圍還有下人圍觀，有些羞恥。她撐著遣退下人，將人往床上引。

此後，食髓知味，王大寶彷彿發現了新大陸，開始對瑤萮慾求不滿。在得知這樣可以擁有自已的小寶寶之後，愈加勤快，幾乎天天耕耘，不過收效甚微。

故事結束在春暖花開的季節。

因為王大寶毫不節制的索取，瑤萮連續好幾天都對他沒好臉色，好不容易提出要出門踏青，他也歡歡喜喜的跟著去。

好好的風箏不知為何突然斷裂，看到風箏掉落在漆黑的林中，他猶豫了，但看見她眸中的傷心，他依舊毫不猶豫的跑了過去，邊跑邊大喊道：“娘子，你在此處等我回來。”

瑤萮的話，王大寶聽懂了，可這些都不是她想聽的，他只想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喜歡過他，哪怕是片刻的喜歡都可以。

她的走得那般決絕，不免讓他傷心。消失之前，他看見了躲在角落的熟悉身影，他化作風從她身旁穿過，便看到了靠著牆壁淚流滿面的人兒。

如此，他也不想再去糾結其他，只願她能平安順遂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