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迷霧重重,天邊掛著一輪清月,月光姣姣卻穿不透層層黑霧。兩排聳立著高大茂密的松林無風而動,彷彿有一隻只幽魂在其中穿梭,帶落了枯葉。
周遭寒氣冷冽,彌爾駕著馬車卻只覺得口乾舌燥。明明剛休息過,可才行了一小段路,身體卻像已經有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般,疲勞困倦。似有一重山壓在他的身上,讓他的駕馬的動作都變得僵硬。
眼前有光點閃動,如煙霧般的光照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母親安撫的手,溫柔平和讓人釋放壓抑的神經。彌爾的呼吸從急躁的喘息到漸漸平靜,焦躁的情緒變得平緩。
他再一睜眼,身上的所有痛苦一掃而空。在他眼前不遠處出現了一家的客棧,客棧上掛著大紅燈籠,門口的旗杆上掛著旌旗,上面紅底黑字寫著下“無憂”兩個字。黑色的字在紅光下散發著幽幽紅光。客棧大門敞開,準備迎接新的客人。
荒山野嶺中突然出現了一家客棧,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怪異。一向敏銳警覺的彌爾卻似沒察覺一般,駕著馬進了客棧。車輪滾滾向前進,從後面的視角,看不到馬腿。彷彿有一股無形的手,託舉著馬車朝客棧駛去。
進了客棧,將馬繩拴在馬樁上。“牧桉我們到客棧了,下來吧。”聽到聲音,牧桉從馬車中走了出來,他眸中平靜,沒有一絲剛醒時的睡眼惺忪。
牧桉搭著彌爾的手下了馬車,他沒有好奇的四處打量,也沒有詢問這是何處,而是徑直地朝客棧大門走去。大概是察覺到了不對勁,彌爾沒有立馬跟上去,他的腳下意識的往客棧大門的方向邁了一步。
“彌爾,我累了。我們進去休息一晚吧。”
面前的人微微笑著,眨眼間,他的身上換了件紅色的衣裳,襯得他的肌膚愈加白皙。他長高了,臉上沒了少年初長成的稚嫩與青澀,標緻的五官等比例放大,已然是牧桉成年後的模樣。
那雙星眸彎成漂亮的弧度,美得讓人移不開眼,此時的牧桉多了種說不上的溫柔。他看著他,清澈的黑眸中映著他的身影。
無需做些什麼,他只是靜靜站著,就吸引了彌爾全部的視線。彌爾喉結滾動了兩下,往外走的步伐頓住,腦中陣陣嗡鳴。他大邁步朝著牧桉走去,牽上他伸出的手,雙手相觸後,嗡鳴聲便消失了。
就在兩人即將進入客棧時,一聲犬吠讓彌爾渾身僵直,他這才注意到店門口還拴著一條瘦骨嶙峋的黃狗。黃狗虛弱的匍匐在地上,剛剛那一聲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見他看自已,黃狗眨巴著因為乾瘦而異常突出的圓眼睛,它注視著彌爾,像是在向他求救又像是在憐憫他。這個可憐巴巴的眼神讓彌爾覺得熟悉,他朝著黃狗的方向走去,被牧桉拽住了袖子,他眼中擔憂,似乎並不想讓他過去。
“沒事的,它應該是餓了,正好我身上還有塊沒吃完的烤兔腿。”
牧桉還是不放心,他看了黃狗一眼,眉宇間透著些不耐煩。這副委屈又埋怨的小表情,讓彌爾覺得好笑,他拍拍牧桉的手背讓他安下心,他往前走了兩步,從口袋中掏出包好的兔腿朝黃狗用力一丟。
烤得焦黃的兔腿翻滾一圈停在了黃狗面前,黃狗顯然是餓壞了,對著兔腿瘋狂啃咬,那樣子狼狽又猙獰。
做完這些,彌爾走回牧桉身邊,主動牽起他的手,帶著他走進了客棧。牧桉面無表情的被他牽著走進了客棧。客棧備好了熱乎乎的飯菜,兩人一左一右的坐下。
彌爾拿起筷子把每一樣菜都往牧桉碗裡放了些,除了些看著就很油膩的。他不喜歡吃那些。
吃了兩口,他轉頭髮現牧桉看著飯菜沒有動筷的打算,彌爾突然放下了筷子。牧桉見他停下,怔愣了一瞬,換上溫柔的笑顏,想問問他怎麼了,卻見彌先一步拍了拍它的肩膀,道:“等會,我去廚房重新給你做些。”
他說完就朝廚房走去。沒想到這人這麼好騙,牧桉笑著嘴角越咧越大,那可真是好極了。
除了熱騰的飯菜,客棧的食材多樣又新鮮一應俱全。彌爾想要的幾乎全都有,他撩起袖子熟練的生火做飯。他忙碌著,牧桉恢復了原本面無表情的樣子,靜悄悄的站在旁邊。彌爾看他傻傻的站在旁邊,露出一個寵溺的眼神。
他走過去輕揉牧桉的頭髮,笑道:“站著不累嗎?回去坐著吧,很快就好了。”儘管手中的頭髮乾硬得扎人,眼前的人也沒有什麼表情,他也自覺忽略了,接著興致沖沖地起油燒菜。
最後一道菜上座,有了前次的經驗,這回牧桉率先夾起東西,往嘴裡放。
見他吃了,彌爾笑得牙不見眼,像個不值錢的二傻子。視線注意到牧桉蹭在嘴角的飯,他伸手,用拇指輕爾柔和地擦掉。
“怎麼這麼大了,還是這麼不注意形象。以後要是討不到媳婦,可就只能一輩子和我一起過了。”牧桉是皇子,身份尊貴,又長相俊美。別說主動去討媳婦,送上門的千金小姐大家閨秀比比皆是。他擔心的,到底是他娶不到媳婦,還是他們不能一輩子。
擦掉他嘴角的飯粒,彌爾接著吃飯。桌上的飯菜,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讓人食慾大開。彌爾大口大口吃飯,專夾那些油膩的肥肉,他想的是,如果牧桉不吃,倒掉的話可就浪費了。
彌爾吃了一碗又一碗,卻仍然覺得飢餓。他不停得扒飯,想填飽肚子。牧桉已經放下了筷子,冷漠地注視著彌爾。看他越吃越多,它漆黑的眸中浮起真心實意的笑意。
吃到最後,彌爾胃裡抽搐開始嘔吐,把肚子裡的東西全部吐完又接著吃。
黃狗從門縫中擠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彌爾津津有味地吃著桌上早已散發著惡臭的腐肉,而腐爛的肉之間還有密密麻麻的蛆蟲在蠕動,光是看著就讓人噁心。
“汪。”
黃狗試圖發出聲音喚醒彌爾,但它一開口,牧桉冷冷掃向它。無論它怎麼叫,都發不出聲音。他跑到彌爾腳邊,撕扯他的褲子。彌爾似有所覺,空洞的眼中流下一滴血。可他早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只能依舊不停地麻木啃食腐肉。
怕事情被這黃狗攪黃,牧桉站起身,他溫柔地看向彌爾,聲音蠱惑:“陪我去後院看花,好嗎?”
無錯書吧牧桉勾勾手指,彌爾便也跟著起來,牽上他的手跟著往前走。
眼睜睜地看著人就這麼被帶走了,面前有一道無形的牆隔著,黃狗折騰半天也只是在原地踏步。
黃狗又吼又叫,一下下用頭撞擊結界。結界在他的攻擊下震盪幾圈,嶄新的客棧恍惚間變成了殘垣斷壁,壁間爬滿蛛網,森森枯骨堆了一地。
這個現象僅維持了一瞬後又重新恢復原樣。黃狗哀嚎一聲,急得團團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