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報了案,捕快將鬧事者和圍觀的眾人都帶到去衙門。事情鬧得很大,看熱鬧的百姓圍了裡三圈外三圈。
江春芳面無表情地跪坐在地上,心如死灰。她對一切罪行供認不諱,現場有那麼多雙眼睛看著,無論如何她砍了人是事實。
只有牧桉還在為她辯駁,但口說無憑,由於證據不足江春芳還在被關入大牢中。她被人拖了下去,路過彌爾時,彌爾對她點了下頭。毫無生機的眼睛恢復了一瞬的光彩,她對著彌爾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
人潮散去,牧桉嘴唇發白,意志消沉地走了出來。彌爾站在門口處,靜靜等著他。牧桉雙腿麻木地走向他,險些左腿絆右腿摔個狗啃泥。彌爾手快接住他,才沒讓他摔在地上。
“彌爾,我是不是很沒用。”牧桉頭抵在彌爾的胸口處,聲音可憐兮兮的。
彌爾不合時宜的想到,聽說有一種鳥,會在遇到危險時把頭埋進沙子裡探聽聲音。
他摸著牧桉的肩膀,安慰道:“不怪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必自責。”
“可我,幫不了江姐姐。我現在已經不是皇子了,在這裡沒人會認我皇子的身份。”若是之前,以小皇子的名義保下一個罪犯肯定是不成問題。
彌爾扶著他的肩膀,正視著牧桉頹靡的眼睛,語氣堅定:“我認。只要你開口,我現在就可以去牢裡把你的江姐姐帶出來。所以,別難過了。”
牧桉定定地瞧著他面上的表情,似乎在確認他話中的真假。確認彌爾是認真的以後,他反倒退縮了,重新抵上彌爾的胸口,“算了,那樣也太讓你冒險了。”
這對他來說完全就是小菜一碟,根本算不上冒險。不過他也沒打算反駁,順著他的意思道:“好,我不去。那告訴你江遙沒事了,你會不會高興一點。”
“嗯。江姐姐知道了肯定開心。”
江姐姐開不開心不知道,但這半死不活的頹廢感,他現在可能開心不起來。
無錯書吧“那告訴你另一件好訊息。”
“什麼?”
“無屹沒事,兩天後你就能見到他了。我找到了勇二的下落,他被送到了平城最北面的沙地去了。不只是他,大多數的消失的男子都在沙地。”
牧桉抬頭,終於打起點精神來,“這不是一件好訊息。明明是兩件,不,是三件好訊息。”
“嗯。所以,有開心點了嗎?”
“有。但是先讓我再悲傷一會。”
回到醫館,江遙從昏迷中悠悠轉醒,看著守在旁邊的牧桉兩人,他還有點遊離在外,沒反應過來。
視線掃過一圈後,沒看到熟悉的身影,他虛弱地抓住牧桉的衣服問:“牧桉,我娘呢?”
他一問,牧桉剛剛收回的情緒又湧了出來,他紅著眼撇開頭,不回答。
看他這反應,江遙的心頓時沉了下來,他轉向彌爾,迫切的想要一個答案。彌爾嘆了口氣,事情鬧得這麼大,就算他們不說,江遙也遲早會從別人口中知道,那還不如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知道事情的經過以後,本以為江遙會大哭大鬧又或是會崩潰發瘋,但都沒有,他異常的安靜。
江遙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苦澀道:“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話,我之前打算下藥毒死揚四來著。但進行到一半,卻被我娘阻止了。娘和我說等城門重開,就會帶我離開平城,重新隱姓埋名的生活。娘還說,她知道我喜歡看書,她現在已經攢了不少錢,以後就找個夫子給我上課講學。”
不知道是寬慰別人還是寬慰自已,他又道:“不是要死我手裡,就是要死我娘手裡,楊四也挺倒黴的對吧。”
沒人應他的話,他自已說著說著就哭了,低著頭啜泣又竭力隱忍著不讓自已哭得太大聲。
醫館要關門了。江遙拄著柺杖走在前面,牧桉和彌爾不遠不近地跟著回了院子。
因為江母的事情,牧桉和江遙像霜打的茄子一樣,心情很是低落。彌爾承擔起照顧兩個人的責任,他照例早起,準備去買早點。
剛出院子就被江遙叫住,他回頭,江遙費力地走到他旁邊道:“是去早點鋪子嗎?帶我一起吧。”
他的嘴角殘留這黑色藥汁,江母在的時候他死乞白賴不肯喝,現在一大鍋藥連眼都不眨一下全部氣喝了。上藥的時候更是狠,什麼痛上什麼,就算疼滿頭大汗也不吭一聲。
這次也一樣,江遙坐在早點鋪裡,一口接著一口地喝著豆汁。他不喜歡喝豆汁,一方面是覺得純磨的豆汁味道澀不好喝,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喝多了豆汁會渾身起疹子,就像現在,紅色逗疹已經從他的脖子蔓延到了臉上。
這是何苦呢。彌爾實在看不下去了,出手打斷了他。
“別喝了,我沒錢買下一碗。”
江遙面色微窘,愧疚道:“抱歉,我回去找錢還你。”
“不必。”彌爾搖頭,他看著失魂落魄的江遙,道:“你娘會沒事的。”必要的時候,他會出手。
江遙搖搖頭,他見識短,但也知道背了幾條人命下場都不會好。見他不信,彌爾也不多解釋。
江遙現在頭昏眼花,噁心想吐,走不動路。彌爾只好一手拿著柺杖,一手扶著他走回去。
走到離院子不遠處便碰上了出來尋人的牧桉。他先是被嚇了一跳,後又看注意到江遙身上的疹子。
這症狀,他熟啊。他邊想著就要上手扒人衣服,被彌爾一巴掌無情拍掉。牧桉不服,之前他毫不猶豫扒他褲子的時候,怎麼不是這般模樣。
夜晚。
等江遙房間裡的燈熄下,側房裡亮起了燭光。彌爾將自已畫的縣令府府布圖放在桌上,他大致和牧桉講了一遍自已的計劃。
計劃很簡單,無屹在地牢裡放火,吸引視線。他們趁亂溜進西苑除妖。無屹那邊應該堅持不了太久,所以從布封煞陣到除水脈,都得儘快完成。
牧桉點頭,想到白天彌爾的話。他不解道:“所以那些被叫到縣令府的人,都好好的沒死?”
“嗯。”
“可那些煞氣又是怎麼來的?總不是雞血鴨血吧。”雖說傷害這樣也能產生點煞氣,但絕不可能如湖中的那般強烈就是了。
彌爾手指無意識擊打桌面,回憶起自已在心裡煩中的所見所聞,道:“之前我找地牢時翻遍了整個衙門府,所有牢房都空無一人。費了好大一翻功夫才知道,衙門府的牢房竟與縣令府相連著。”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又道:“而且,就連著西苑附近的西廂房。西廂房表面上看不出什麼異樣,但內裡窗門緊封,改成了一間間牢房。連地下,都還有著幽閉的地牢。不解的是,偌大的牢房中,總數不過幾十名犯人,其中有些房間明顯有人待過,現在卻沒了,實在蹊蹺。現下想來,應當是都被拿去餵了妖。”
這樣說來,這個範縣令拿去喂妖的都是些犯了錯的下獄之人,似乎也並沒有那麼壞。但妖性兇殘嗜血,用人血養妖,無異於自拋墳墓。
等一下,牧桉猛地一拍桌。他突然想起來,江姐姐今天剛入了獄,不會也被送了過去吧。那等牢房起了火,江姐姐豈不是也要遭殃!
知道他心中所想,彌爾道:“放心,你的江姐姐沒事。這個範縣令比想象中的要仁慈。那些還未被定死罪的或者罪輕的,會被單獨關在與西廂房一牆之隔的東側閣。就算火再大,也燒不著東側閣。”
如此,牧桉也就放心了。兩人重新核對了一下細節和流程才熄燈就寢。誰都沒注意到,主房的門被偷偷開啟,又輕輕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