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宮看來,如果當初不是董卓任相國時表劉表為荊州牧,現在的劉景升最多不過是洛陽城的一個名士而已,絕不可能統領一州之地。
即便是如今在東南吳越之地,攪動大江之上一片風雲激盪的孫策孫伯符,在陳宮眼中也不過是幸運地繼承了其父江東猛虎孫堅留給他的遺產罷了。
如果不是袁公路愚蠢到作死稱帝引得天下共伐,孫策就算掌握了其父孫堅的舊部,在袁術的壓制下,陳宮斷定他也很難有什麼作為。
望著張逸,陳宮暗暗搖頭。
此子不凡,只可惜生不逢時。
在曹操、袁紹等老一輩人沒有在逐鹿中失敗之前,縱然他有“潛龍”之姿,也很難有出頭之日。
像孫策這樣的人,終究只是個例!袁紹、曹操等人是不會愚蠢到像袁術那樣,給此子成長起來的機會的。
除非,袁紹、曹操、公孫瓚等亂世雄主會在一兩年之間驟然失敗,或者身死魂滅,張逸未嘗沒有趁勢而起的機會。
只是,那可能嗎?這樣想著,陳宮注視著張逸的身影,目光如死水一般平靜。
少郎君!願我的猜測是錯的。
可萬一我沒有猜錯,陳宮的嘴角微微一揚。
你如此對君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或許能打動看重家眷的君侯,讓君侯認下你這個女婿,但是……想要折服君侯,收服這裡的一眾虎狼之將為已用,還是差了些!
就在這時,張逸的聲音繼續響起。
“或許在叔父心中,我並非最佳女婿人選!”
“但是……”
“我卻是與玲綺妹妹最為般配的夫君!”
“不僅因為我們自幼兩小無猜,更是因為……”
張逸嘴角微微上揚,臉上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瘋狂和近乎狂妄的自信。
“我!”
“定能許她一世太平!”
“讓她不必終日憂心忡忡,為遠征的父親牽腸掛肚,而是能每日靜候父親在夕陽西下時歸家,親切地喚她一聲……丫頭。”
“叔父無法給予她的!”
“我能!”
“在叔父您尚未華髮早生、尚能揮舞畫戟之時……”
“我必滅袁紹,平曹操,止世間一切紛爭!”
“屆時,以百萬雄師為迎親之禮,又有何難!”
張逸的語氣充滿殺意,言辭堅定不容置疑。
聽到這些話,陳宮突然抬起頭來。
望著在呂布面前緩緩挺直腰板的張逸,他的眼中充滿驚駭。
從他的角度看去……
坐在斷裂桌案後的自家君侯,在這個毫不掩飾內心野心的郎君面前,宛如拜伏君主的將軍。
這……
此人不是瘋子,便是世間少有的少年英主!
看著年輕氣盛、揚言要平定天下的張逸,陳宮在驚歎之餘,心中不知為何竟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
彷彿!
他曾經親身經歷過這一幕。
到底是什麼時候呢?
陳宮暗自思索。
是了!
突然間,陳宮的雙目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他當年擔任中牟縣令,第一次見到曹操的時候。
那時的曹操剛剛刺殺董卓失敗,狼狽地逃回譙郡老家,在他被自已識破身份關進縣衙大牢的時候……
還是漢室逆賊的曹操,就如今天的張逸一樣,對他慷慨激昂地表示,只要能殺掉董卓,他曹操就算死也沒有遺憾。
因此,對曹操的所作所為極為欽佩的自已,不但放了曹操,還辭官隨他一起逃亡。
只是……
想到如今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陳宮嘆息不已。
屠龍少年終成惡龍,曹操如今活成了當年董卓的樣子。
再看看現在和當初的曹操如出一轍的張逸,陳宮不禁口中嘆息。
曹阿瞞啊,曹阿瞞!
現在已經貴為當朝司空的你,可曾想到這裡也有一位少年想要效仿你攻打董卓,在這個紛爭的時代給你致命一擊。
感受到前方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已身上,陳宮抬頭看去。
他看到的……
赫然是轉過身來的張逸眼中的一片熾熱之色,這讓陳宮不禁啞然失笑。
這位郎君真是貪得無厭,人心不足蛇吞象。
君侯你還沒搞定,竟然又打起了我的主意。
陳宮如此感嘆的時候,連他自已都沒有意識到……
他已經收起了對張逸的輕視,不再以君侯呂布的侄子、河內郡守張楊之子的身份看待張逸了。
……
張逸沒有掩飾自已對陳宮的渴望。
因此,他在對呂布說完那番慷慨激昂的話,並將婚書放在還算完好的桌角後,轉身將目光投向了身為呂布麾下第一謀士的陳宮。
別人也許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但張逸相信陳宮一定明白自已想表達什麼。
然而。
事實讓張逸失望了。
陳宮對於他毫不掩飾地展露自已野心的行為,除了露出驚訝的神色外,沒有其他多餘的表示。
“該死!”
“果然,後世小說中所寫的文臣武將見到穿越者就跪地參拜的場景,全都是胡扯!”
低聲咒罵了一句後世那些無良的網路小說作者後,張逸沒有再說話,就這樣站在那裡,默默地看著在場的眾人。
讓子彈飛一會兒!!!
“報!!!”
“君侯,大事不好了!”
“曹……曹操……率領大軍殺來了,曹軍先鋒大將夏侯惇距離下邳城已經不足二十里,最多兩個時辰就會抵達城下!”
張逸不知道子彈飛了多遠,但突然衝進來的一名守軍士兵,打斷了大堂裡的氣氛,讓剛才被張逸的一番話震驚到的諸位將領回過神來。
“什麼!!!”
“曹賊太過分了,奪了我的徐州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還要對我趕盡殺絕!”
“來人吶!”
“集合兵馬,隨我出城迎戰!”
呂布噌的一下站起來,徑直走到兵器架上拿起陳列著的方天畫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自始至終。
這位天下第一的猛將都沒有看張逸一眼。
臧霸、魏續、侯成、宋憲、成廉五人向張逸點頭示意後,立刻跟隨自家主公出了大堂。
須臾之間,原本熱鬧的地方變得格外冷清,只有張逸、張遼、高順和陳宮四人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