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張逸一揚袖袍,揖手朝著陳宮躬身一拜。
“張逸,張子軒!”
“見過公臺先生!”
對於張逸的見禮,聞聽到呂布之言邁入大堂內的陳宮表面上沒有過多的表示,心中卻在暗暗思量:此人在呂布面前竟敢如此直言,毫不畏懼,確實有些膽量。
他踱步至張逸身前一丈距離時停下腳步,仔細打量著張逸,心想:觀其言行,此子頗有謀略,且勇氣可嘉。
在張逸愕然的目光中,陳宮撫著鬚髯微微一笑。
“虎豹之子,雖未成紋,已有食牛之氣!”
“子軒是吧!”
“汝敢當著君侯的面說出這等振聾發聵的言語,汝……不錯……很不錯!”
“另外……”
陳宮一抖袖袍,朝著張逸回了一禮,“宮在這裡也要謝謝你!”
“謝你……”
陳宮看向主位上的呂布:“罵醒了君侯!”
心中感慨:呂布雖勇猛過人,但性格剛愎自用,今日能有人當面指出他的問題,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可剛剛才被張逸那小子懟了一頓,呂布也明白了,自已要是再跟他急赤白臉的,指不定這小子又得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
唉,難聽點也就算了,可他說的還句句在理,自已想反駁都沒詞兒。
呂布越想越覺得窩囊,心裡直犯嘀咕:這小子是不是覺得老子不敢動手了?
這時,呂布旁邊傳來陳宮話鋒一轉的聲音:“子軒,君侯你也罵了!現在還不快說你來這兒的目的?”
“呵呵,你那些手段對君侯或許有用,但對我可沒用。”
陳宮話沒說完,而是目光含笑地打量著張逸,顯得沉穩自信。
在陳宮的注視下,張逸感覺自已被徹底看穿了,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無論他接下來說什麼,這位頂尖謀士都能應對自如。
張逸是個相信自已直覺的人。
他明白繼續“胡鬧”下去只會適得其反,略微思考了一會兒之後……
他決定坦白了!!!
說幹就幹!
張逸從袖袍中取出求親的帛書,上前幾步,本想放在呂布面前的長案上……呃,看到破碎的長案……
張逸嘴角抽了抽,默默地雙手將帛書呈送到呂布面前。
“不瞞君侯,侄兒此行是來求娶玲綺妹妹的!”
“這……這是家父張楊讓侄兒送來的結姻帛書!”
看著眼前這個突然擺出低姿態,臉上還帶著一絲討好,嗯……又好像夾雜著諂媚笑容的張家侄兒,呂布沉默了。
這傢伙,剛才說什麼了?
他想娶我家閨女?
這世間怎會有這般厚顏無恥之徒!
剛罵完君侯,現在還敢開口求親。
關心張逸安危的高順沉默了。
時刻預備施以援手的張遼不語了。
瞧熱鬧的魏續、臧霸、成廉、侯成、宋憲,以及剛進來的陳宮皆都愣住了。
原來……
今日這件事竟是女婿罵岳父的君侯家事?
想到剛才張逸把呂布罵得狗血淋頭的樣子,眾人皆是一臉的無奈。
張家侄兒啊!
你既然是來找君侯提親的,可剛才……你怎敢如此啊!!!
堂中眾將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手持婚書站在自家君侯面前的張逸,生怕錯過什麼精彩的好戲。
別人都這樣了,呂布這個當事人就更不用說了。他征戰了大半輩子,什麼風浪沒見過,自以為已經看透了世間的人情冷暖。可此時此刻,他看著張逸那毫無愧疚心虛之色的臉,也忍不住破功了。
“好!”呂布怒極反笑,聲音在堂中迴盪。
“好的很吶!”他緊接著又說了一句,語氣中充滿了嘲諷。
“張稚叔當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呂布死死地盯著張逸,眼中似要噴出火來。
然而,對於張逸呈送在他面前的婚姻帛書,呂布看都不看一眼。
他氣急而笑,聲音變得更加尖銳:“張逸,就衝你方才把呂某說的一無是處,你覺得某家可能會把女兒嫁給你嗎?”
張逸毫不退縮,迎上呂布的目光,肯定地說道:“會!”
聽到張逸的話,呂布的眉毛微微一挑。
緊接著,這位漢末第一猛將臉上氣急的笑容不僅沒有消失,反而雙臂抱肩,身子微微後仰,好整以暇地等著張逸接下來如何“舌綻蓮花”地為自已辯解。
“因為在我眼中……”張逸面帶追憶之色,輕聲說道,“君侯或許不是一個合格的亂世雄主,但一定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還記得當年我第一次到君侯家中時,當時的君侯……不,應該說是叔父,您正在指導年僅五歲半的綺玲妹妹拿著木槍在院中習武。”
“曾經的叔父可能沒有意識到,但當時的我卻注意到了!那時,叔父看向玲綺妹妹的時候,您的眼中充滿的,不是嚴父應有的無情和冷漠,而是那幾乎要溢位來的對綺玲妹妹的疼愛!”
“試問,一個如此疼愛女兒,敢冒著世俗的眼光教授女兒武藝兵法的人,怎麼會不為女兒挑選一個能為她遮風擋雨的佳婿呢?”
場中,張遼、高順等人看著張逸開始和呂布聊起家常,神情都有些恍惚。
這還是之前那個大放厥詞,把自家君侯說得一無是處的狂妄侄兒嗎?
原來!這小子見了岳父也知道要禮貌謙遜啊!
陳宮的關注點則與張遼、高順等武將不同。作為呂布的謀士,他還保持著應有的理智。尤其是當張逸說君侯可能不是一個合格的亂世雄主時,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精明。
此前他還猜不透張逸的來意,這時已經大致猜到了張逸此行的目的。呵呵,聯姻君侯之女是假,張楊張稚叔是想借聯姻之名把君侯收入麾下才是真啊!
只是,張楊真有這麼大的魄力嗎?陳宮的心裡不禁產生了一絲疑惑。
熟悉呂布性格的陳宮很清楚,自家君侯可不是那麼容易被收服的。
至少,在張楊身上,他看不出那種蓋世雄主的度量。相反,眼前的這個張楊之子,倒是有幾分……
“嚇!”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陳宮自已就忍不住嚇了一跳。
緊接著,他想也不想地搖頭否認了。
因為陳宮明白:在當今群雄逐鹿的天下紛爭中,根本沒有張逸這樣的年輕後輩插手的可能。
雖然常言說“時勢造英雄”,但這也有一個前提:趕上時勢。而上一個時勢,陳宮心裡很清楚——十八路諸侯討董。
縱觀當今世上割據各地的諸侯豪強……有一個算一個,都跟董卓脫不了關係。
他們有的參加了討董之戰,比如袁紹、公孫瓚、曹操、袁術、孔融、張楊……有的則是在董卓滅亡後瓜分了他的勢力和地盤,從而異軍突起,比如西涼的馬騰和韓遂。
還有的,則是受了董卓的“福澤”,一舉乘風而起,比如荊州牧劉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