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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比翼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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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飛奔向機場,今天的課我不會去上了。我買了最緊急的飛機票,好不容易的坐了下來,連上了WiFi就焦急的看著那一條資訊:

陳鶩等飛機時在候機廳吐血了,現在在搶救

————冉熙熙

我第一時間看到這一條資訊時,我的大腦瞬間停止,我不會思考任何事物了。這是我的未婚夫,我最愛的人,甚至比我家人都愛他。我重重的喘了一口氣,但這一股氣就強勢卡在喉嚨上,無論我如何喘息,呼不出氣。

我用左手緊緊抓著婚戒:求你了,陳鶩,一定要沒事。

我幾乎關閉了所有的資訊來源,只留下陳鶩的聯絡電話和聊天微信。我快瘋了,我緊緊擁手捂住嘴巴,看向窗外,眼淚卻留不住停不下。你要有什麼事情,我怎麼活。

我快窒息了,我的脖子上的青筋已經暴起,額頭上也滿是汗水。我的大腦依然嗡嗡作響,下嘴唇被我咬出了血,心中不好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我無力的癱在椅子上。

“你好,需要暈機藥嗎?”空姐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我用盡全力搖了搖頭:“抱歉,我休息一下就好。”這是我盡最大的力氣說出的話了。

飛機跨過一個又一個城市,一座又一座高山,一個又一個湖泊。速度也越來越快,可是我只覺得像是度日如年。飛機飛到老家差不多么四到五個小時,我一直睜著眼睛,想要休息卻睡不著。

我的眼睛開始乾澀,我無力地把頭歪向一邊,目光呆滯,似乎是在等待死亡的小鹿。上下眼皮開始打架,無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情況不是很好。”“聽說大出血了。”“兒子你不要有事啊……”

我被吵醒了,我坐在了病房門口,我剛才不是在飛機上嗎?我猛地站了起來,我面前是手術室,手術室的燈亮著,裡面的人在和死神搶人。病房外面有著一男一女兩個人,我認識,陳鶩的父母。

“阿姨叔叔。”我連忙走了過去叫了他們,他們似乎聽不到我的話,也看不見我。兩個人的頭髮已經變成灰色,蒼老了許多。阿姨的手中攥著紙巾,紙巾由於淚水已經完全溼透,而叔叔在不停的走動,眼睛的紅色證明他也哭過。

我伸手想要去安慰他們,手卻徑直的穿過他們的身體,我嚇了一跳,連忙後退。我並沒有能靠在牆壁上,而是闖過了手術室的大門進到裡面。我轉過頭看到陳鶩,雙腿發軟跪了下來,我的胸口被撐開,裡面是一朵帶著血紅色的花朵,就像是彼岸花,美好卻像是來索命一般。

陳鶩身邊已經有許多用完的血包,可是一邊輸著血,另一邊就流著血。心電圖逐漸趨平,但又突然猛增。護士走了出去。

“您好,患者的情況可能不是很好,請跟隨我來。”我跟了上去。

護士帶領著叔叔阿姨到了前臺,讓他們籤一份合同,合同上那幾個大字表示著有可能陰陽兩隔:病危通知書。

距離手術開始已經四個小時。

阿姨的手握不住筆,一直在抖,叔叔相對比較好,但還是手抖著,顫顫巍巍的簽下了幾乎看不出來的字型。幾個護士扶著兩人坐了下來,照顧著他們,碩大的醫院裡來來往往的人,沒想到這次的悽慘的哭喊聲來自陳鶩父母。

“啊?我怎麼了?”我感到臉上有東西,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哭了,淚水在我臉上乾涸,留下痕跡。我迷茫的低著頭,但又抬頭想要讓自已好受一點,我的耳朵開始耳鳴。我轉過身,有身處在病房,我看著心電圖逐漸驅平,病房所有人都在忙碌,我希望他能再跳起來一下,希望破滅。跳動的線條開始變平,只留下一些小小的突起,最後,連那些突起都沒有了,心電圖發出了尖銳的警報聲。

陳鶩的胸口不再起伏,我哆哆嗦嗦的走到他面前,我看著他那平靜的臉,我的心臟不斷地快跳,下一秒就會跳出喉嚨一樣。我用雙手捂著嘴巴,不敢置信。我俯下身體,擁抱並親吻的這個安靜的,我最喜歡的人。他的右手上還戴著鑽戒……

“本次航班即將抵達目的地,請乘客不要解開安全帶,聽從指揮。”廣播的聲音把我拉回了現實,地面可以看得見,並且逐漸清晰。我能看到工作人員拿著指揮棒在揮舞,正值白天,候機廳似乎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他們要去哪裡?要去幹什麼?能夠團聚嗎?

我又落了淚。

我的心臟越發跳的厲害,隨著飛機的飛行高度的減低,我手心出汗,身體出汗,飛機上的空調似乎對我沒有什麼作用。

“各位旅客,飛機已經安全抵達目的地,地面溫度28℃,飛機還要滑行一段時間,請你在座位上坐好,拿行李時,請注意行李的開關,以防止行李滑出……”

我不知道我如何下了飛機,我只知道我到候機廳後,就叫上了一輛網約車,機場的網約車十分難打,叫了十多分鐘還是叫不上。我並沒有帶回多少行李,只是帶了必帶的東西,換洗衣服都沒有。

我朝出口狂奔。

“怎麼還沒有?”我焦急的抓著手機,我身下的土地已經被我的汗水浸溼。我找了最近的共享汽車,並不遠,我飛奔而去,以最快的速度租下了汽車。

我的大腦已經被焦急衝刷,我無視了規則,我可以去坐牢,可以吊銷駕照,但我只想要見他。油門已經不能再踩,機場離醫院並不遠,七公里左右。這段路程上我的時速就沒下過120。

我翻找起手機,另一隻手握著方向盤,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陳鶩,我求你了,別有什麼事。心電圖的警笛聲響徹我的腦海。我進入潮汐車道,找了條近路,潮汐車道似乎並沒有完全普及,所以有些司機完全不知道,他們只能看到一個瘋子開著極快的車在逆行。

我只想要再見你一面,陳鶩。

果然,總會有一些司機並不知道什麼叫做潮汐車道,他以為我會讓他,但我並沒有。安全氣囊爆開,狠狠的撞擊在我的臉上,車身開始側翻,不停旋轉,“陳鶩……”這是我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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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一下讓一下。”救護車的聲音響了起來,忙碌的腳步聲環繞在林玖周圍:“快,還有心跳。”很可惜的是,另一輛車上的司機被宣佈當場死亡。

救護車呼嘯在高速路上,目標是市第一人民醫院。

今天真的很忙,沒有人能夠有時間地停下腳步。

林玖躺在救護車上,頭部已經破裂,滲出了血,還在不停的流著。手機停留在林玖和陳鶩聊天的介面。警察聯絡上了林玖的母親。林玖的母親也在前往醫院的路上。

“讓一下讓一下。”腳步聲的急促從來沒有停下來過,幾個人推著一個躺在病床上的人,路過了前臺。前臺的人並沒有理會,他們也哭的撕心裂肺,正在簽著病危通知書。

距離手術開始六個小時。

兩間相隔的手術室都在焦急忙慌的進行著。林玖和陳鶩距離沒有如此近過,只有一牆之隔。

“我女兒呢?我女兒在哪?”一陣高跟鞋聲響起來,噼裡啪啦的走向手術室。

“您好,請您不要喧譁。”護士急匆匆的跟著,提醒道。女人很驚慌,她在病房門口來回踱步。

兩家人處在同一個走廊上,面對著兩間手術室,手術室內是兩家人的寶貝。

距離手術開始八小時。

兩家人並沒有因為這麼久的時間就休息,而是從頭開始一直緊緊的盯著手術室,祈禱裡面的孩子能夠平安無事。在這個期間,陳鶩的母親已經跑去廟裡著急的求了一個保護符,希望能夠沒事。

陳鶩似乎感受到林玖在他身邊,感覺很近,林玖也感覺很近。

“林玖?”陳鶩看著,陳鶩的前面站著一個女孩,女孩轉過頭,此時的背景變成全黑,留下了兩束光柱,分別裝著林玖和陳鶩。

“林玖!”

“陳鶩!”兩個人衝向彼此,相互擁抱。

“你到哪去了?我好想你。”陳鶩哭了起來,懷裡緊緊抱著林玖。

“我哪都不去了,我只想要好好陪著你。”林玖把頭埋在陳鶩的懷裡。身後如同無盡深淵一樣的黑色變成了一片廣闊的草原,他們兩個人站在溪流邊,擁抱著。

天空是黑色的,或者應該說是血色的,風輕輕的掠過草坪,直達兩個人。他們鬆開了彼此,在紅色的月亮下,兩個人的嘴唇纏綿。他們深情地看著彼此,右手無名指的戒指變到了左手無名指上。一陣狂風吹起,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都換上了漢服,紅色的漢服,林玖頭上頂著一塊紅色紗布。

腳下的草自已分開,為兩個人開出了一條路,路的盡頭是一座橋,橋裝扮的很喜慶。陳鶩牽著林玖的手,走向了橋。他們每走一步,天空的色彩就變化一下,越變越亮,由單一的紅色變成多彩的世界。

但是橋邊還是佈滿了紅色的彼岸花。

陳鶩牽著林玖,兩個人靜靜的走著。風帶動植物發出的沙沙聲,是大自然給兩個人的婚禮進行曲。

林玖的裙襬很長,能夠覆蓋到地面上。我們走到了橋上,我解開林玖的頭紗,裡面的盛世佳人讓我心醉,天空變晴,變得亮。太陽的溫暖照射在這一對新人上。兩個人在橋上擁吻,草原上出現了很多動物,似乎都在給兩個人祝賀,橋下的水流嘩嘩的向遠處去。太陽照在湖面上反射在兩個人的身上,像是披上了一件金色的袈裟。

陳鶩和林玖並沒有分開,他們的腳下開始化為虛無,自然界的一切都固定了下來,被風吹到彎著腰的小草,從樹上掉落下來的落葉。

突然開始四季轉化,變化的很快,春夏秋冬只是在那麼幾十秒之間。兩個人似乎也被固定住了,隨著四季的變化,從腿部開始,逐漸化作一捧沙子,沒有風,但是卻能飄向遠處。

夏天,兩個人的下半生已經全部化作沙子,飄渺向虛無,知了叫的消失,樹葉開始變黃。

秋天,兩個人只剩下胸部以上的位置沒有化作沙塵,但是化作沙塵的速度開始變快,從頭部也開始了。

冬天,只剩下頭部,兩個人親吻的嘴唇還沒有分開,從脖子和額頭開始消失,最後結束在了嘴唇。

大自然也同他們一起化作沙,腳下是無盡的深淵,全都掉了下去。掉落了好久好久,直到掉不下去。深淵地面上有著一捧沙子,從天上掉下了兩朵花靜靜的躺在沙土上。

一朵千日紅,一朵紅玫瑰。

沙子裡鑽出了兩個腦袋,是兩隻比翼鳥,一隻沒有右邊的翅膀,一隻沒有左邊的翅膀。但是兩隻鳥相互扶持,飛上天,飛出了深淵,擁抱向光明。

病床上的兩個人面向彼此,即使隔著一面牆,兩個人隔著一面牆彼此微笑,死亡隨著兩個人眼角一滴淚水的滑落而來臨。

至少舉行過婚禮了。

“患者陳鶩,心跳截止於2025年11月30 日凌晨2:26。”

“患者林玖,心跳截止於2025年11月30 日凌晨2:26。”

兩個病房同時開啟,兩位主治醫生走了出來,搖了搖頭。

那天的病房走廊一片哀嚎聲,陳鶩的父母不是走出醫院的,而是坐輪椅被推出去的。林玖的母親也是被人抬著走的。聲音好淒厲,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知道嗎,兩個人同時死的。”

“對對,還是相鄰。”

“聽說是一對夫妻。”醫院裡嘰嘰喳喳的聲音,似乎都在感嘆這對人的不幸運。

陳鶩的葬禮很簡單,請了個大師超度,唸佛唸了三天。兩個人都在同一個殯儀館舉行葬禮,冉熙熙和江澄也來了,他們都穿著西服,那天他們沒有說笑過一句話。後來經過兩個人的介紹,兩家的父母也都認識起來,於是他們把陳鶩和林玖兩個人安放在一起,兩家合起來。

嗩吶聲響起,兩副棺材同時出山,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穿過了衚衕,衚衕裡面有三隻貓在靜靜的看著。他們走到了路口,做最後的送別。這時候天空飛下來了兩隻比翼鳥,一隻站在了陳鶩的棺材上,另一隻站在了林玖的棺材上,貓貓也站在棺材上.遠處有個人在看著,那個人大喊著不要,朝著隊伍衝了過來,但是走到一半就消失不見。

火化安葬後,陳鶩的父母在整理陳鶩的遺物時,他們翻出了一個日記本:

2023.8.3 晴

我討厭這個夏天,剛下過雨的空氣中夾雜的一抹泥土的味道。溼熱的風吹到臉上,流出的汗水讓衣服緊貼著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