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的音樂在音響裡盪出來。我挪了挪凳子靠一些桌子,剪子輕輕剪掉花枝上的刺。我聞了聞,然後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將花插進花泥裡。
“我真是服你了,花粉過敏還非要開個花店。”冬顏在身後遞過來一張紙,也順帶嘲笑我一下。
“我這過敏是季節性的,花多美好,以前我和我媽就想開個花店來著。所以現在做自已喜歡的事,再累也不覺得辛苦。”
“不過你真是正八經過了幾年苦日子,一想起來你剛來那陣,我現在都還想哭。”冬顏點了一根菸坐到門口。
“是唄,還不是你當初收留我們母子了!”
“別說那種話,我有收房租的。不過那陣我一看見你,我殺他的心都有!”
“可別殺人,犯法!呵呵呵”
“還好你當時沒想不開,不然真的要後悔了,為了那種人,真的不值得。”
我放下手裡的花,回憶也上了心頭,當初毅然決然的帶著孩子離開了那裡,被他死纏爛打,威脅恐嚇,到最後淨身出戶不說,就連婚內借的錢他也一分都沒有給我。
因為他的人性,在錢和孩子面前,他選擇了前者。
我沒有選擇繼續呆在那裡,我沒有選擇回到老家,而是帶著孩子來了冬顏所在的小鎮。
白天上班,晚上擺攤,炸串,除了睡覺,所有的時間就是拿來賺錢。
還外債,討生活。那幾年雖然很是辛苦,但是我的心是自由的,我不抑鬱,不煩躁,沒有怨言,滿滿的幹勁。
後來還清了外債,媽媽又幫襯著開了這間花店,冬顏又一直照顧著我和孩子,讓我沒有負擔的全身心的撲在賺錢上。
後來無意間侄女蕾蕾又帶我踏入了寫作圈,就這一個契機,創造了一個奇蹟。我寫的作品順利簽約,還賣了版權。
接著我買了一間小公寓供我和孩子住,小鎮子的房價沒有那麼嚇人,所以還剩下點的錢,我準備再賺一些就給父母買一間有大大院子的房子讓他們養老。
那些年被呂江說不配發生在我身上的實現的美好設想,正一點點發生在我身上。
“你真的就應該早點離開他!真的,純純讓他耽誤你那麼多年。!不過有一點我真是不知道說你什麼好,換做是我,我都不能讓我女兒見他們,你還把孩子年年都往那送!”
冬顏對呂江幾乎是嫉惡如仇的程度,每次我把孩子送去呂江那裡過寒暑假,她都恨不得把車票撕掉。
“我跟他爸的恩怨,那是我們的事,其實咱們都沒權利去阻止孩子和父親建立感情,那是血緣關係。不管怎麼樣,那也是他爸。孩子大了會懂得,像剛開始那兩年,兒子還總問我為啥要和爸爸離婚,說我是個壞媽媽。你看長大了他就不說了吧,他懂得明辨是非的,而且這兩年他都不愛去,是我非要他去的。”
“誰也不傻,那樣的爹,飯都不會做一口,回回兒子去了回來都瘦一大圈。狗男人,真想見一次打一次!”冬顏罵著將手裡的煙掐滅扔在地上。
“就你這瘦骨淋漓的,你能打過誰呀,我一推你都要轉上幾圈的!”冬顏是典型的骨感美女。
“呂江現在是後老悔了,就是看你有錢了,又變漂亮了,想讓你回去過日子。不然他和他媽整天的電話微信的騷擾你,又要給你送東西,又要給你郵啥的!我可告訴你啊,你可別辦那記吃不記打的事,心一軟為了孩子回去!”
“不能,我再缺心眼經歷過這麼多也該痊癒了,我沒告訴過他們地址,也沒說我現在幹嘛,開花店是他們問孩子的,我現在對他一點想法都沒有,我真的很煩他這個樣子,剛離婚那陣,還說我就是沒出息,在大城市待不了,到底回農村了,孩子跟我吃糠咽菜的,讓我把孩子給他送回去的那個樣子。”
“其實不光那些,所有他傷害過我的那些事,我都沒忘。”
“他就是騙婚!他那個媽也是!我記得那陣咋說的來著?他說單位的車是他的,然後他媽說對,那時候車就和自已的一樣!對不!”
“這事兒你還記得呢?”
“我記得!我就一直納悶,這真是啥樣媽生啥樣兒子,不覺得磕磣嗎?還和自已家的一樣,那能一樣嗎?自已買的寫自已名的,和借別人的能一樣嗎,不過也對,就那樣的家庭,都覺得佔為已有就是自已有的!”
“呵呵呵呵”
我被冬顏的樣子逗笑。
“他牛逼啊!一個月拿450的撫養費還不是月月都給,他特麼怎麼好意思說出這話的,要不要他那個臉了!”冬顏拿起桌上的花,說話間用力的將花往桌上一摔。
“誒誒誒!花是無罪的!”我趕緊輕輕拿起來看看有沒有傷到花瓣。
說話間,電話在邊上嗡嗡的響起來。是呂江發來的視訊通話。這些年我似乎沒能做到完全淡漠,一牽扯到有關他的事,我就會馬上變得沒有心情。
我接起影片“兒子,你怎麼了?”
畫面裡孩子腦門正貼著退熱貼歪在他奶奶家的沙發上。
“孩子有點發燒了。沒啥事,他說想你了,我就給你發個影片。”
“兒子你昨天晚上怎麼沒給媽媽打電話呢?”
“我手錶昨天沒電了,忘充了。”孩子紅著臉,樣子看上去很難受。
“那媽媽去接你?”
“嗯,媽你來接我吧。”
“不用啊,感冒而已,你別往這折騰了,我能照顧他呀。”呂江媽媽的聲音在那邊響起。我沒有回應,直接掛了影片。
“咋滴了?”
“孩子發燒了,想讓我去接他。”
“我真特麼服了,下回可別把孩子送去了!這一家子連個孩子都整不過白!”
“那你陪我一起去吧,我開車去。不坐高鐵了。”
“那行,我回家收拾收拾。”
“好,你去收拾吧,我給我爸打個電話說一聲。”
……
驅車六個小時,又到了這熟悉地方,熟悉的環境。只不過比幾年前破舊了許多。
我在樓下給兒子發了電話。不一會兒幾個人便從樓道里走出來。
兒子看見我便撲進我懷裡。我趕緊摸摸他的額頭又用嘴唇碰了碰。
“還更難受嗎?”
“嗯”
“那我們去醫院看看。”
“這我給他餵了藥他也不退燒,想帶他去醫院,他也不讓啊!這孩子就是比別人家孩子體質差。”
不用想我也知道一定是婆婆又自以為是的給孩子添減衣服,要麼就是晚上給撤了被子。
只不過現在我已經懶得和他們爭辯了。冬顏想要說什麼,被我一把拉住。
“走,媽媽帶你去醫院!”
孩子乖乖的坐到副駕駛上。冬顏上了車,呂江和婆婆也跟著上了車,後座的三人,冬顏極為嫌棄的一直面相著外面。也不跟他們搭話。
醫院裡孩子坐在我懷裡,手上扎著針,我輕輕的撫摸著他的手指。
呂江去給孩子拿藥。
“你看吧,還得是家裡有個男人,這孩子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你自已也不至於忙活不過來。”呂江媽媽坐在我邊上笑眯眯的看著我。
我輕笑了一聲不說話。
“你爸你媽身體挺好的啊?”
“都挺好的。”
“你看你真能幹啊,自已折騰好幾年,還做了買賣,我兒子真是沒你能。你看你這幾年瘦了不少,好看了不少呢。越來越好看了呢。你看我都老了。”
確實,呂江媽媽這幾年老態屬於斷崖式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兒子離婚跟著操了太多的心,沒有了以前那時尚前衛的樣子。
這時呂江拿著藥走了過來,現在的他,不知道是年歲漸長明白了事理,還是面對我沒有了底氣。
現在的他已經沒有那時候他自以為是的傲氣,在我面前顯得格外的辛勤。只不過還是那副不修邊幅的樣子,滿臉的胡茬和好久不洗黏下來的頭髮。
“這是給你買的水,你以前不愛喝這個氣泡水嗎,這是給孩子買的電解質飲料。這時候喝這個好。”
“謝謝。”
冬顏如坐針氈的在邊上擰來擰去,我深知她對這家人的忍耐力已經快要到達頂峰。
“顏,你去車裡眯會兒吧。?”
“嗯呢,我可不在這了!這屋裡!味!不好聞!”
呂江媽媽自然知道冬顏的態度是因為什麼,她低頭不語,直到冬顏走遠。
孩子在我懷裡睡著,眼下這八歲的孩子,我是真的抱不動了。她趕緊坐到孩子腿邊。將他的腿放到自已腿上。
呂江站在我對面扣著手指。這麼多年。他真是一點都沒變。
孩子打完吊針出來已經是半夜。我先將呂江和他媽媽送回去。
“你們在家裡住唄?”
“不了,我們定了賓館,就在醫院邊上,我怕孩子晚上覆熱。”
“醫院邊上賓館多貴啊,而且沒家裡住的得勁啊。”呂江媽媽抓著孩子往樓道里拽。孩子甩開她的手,站到我身邊,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讓他上車。
“不了,這我朋友也在這,你這也住不開。我們就去賓館住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
“那你們幾個能行嗎?讓呂江過去陪你唄?”
“不用,他來沒地方,我就定了一間房間。我們先走了。”
不想再給呂江媽媽拉扯的機會,我們趕緊上了車。
從小區出來,開過了兩個路口,我才從見他們的不適中緩解過來,深吸一口氣。才感覺自已能喘勻這口氣。
“兒子你餓不?”
“餓。”
“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燒烤。”
“你剛退燒好點,燒烤咱們就別吃了,媽媽帶你喝點粥?明天你要是沒事的話,我們去方特玩一圈怎麼樣?”
“咋的,來你爸這,你爸你奶沒帶你出去吃好吃的還給你整感冒了?他們一家子沒有個健全的人?”冬顏帶著氣的衝著孩子說。
“顏顏~當孩子面,咱們不說這個,你幫我看著點導航。”
“真特麼的沒把我氣死我和你說,一會兒得我給你看樣東西!”
我們買了些晚茶粥點什麼的回到了賓館。冬顏說吃著味道淡,又跑到便利店買了啤酒回來。
“你這是怎麼了。這麼大氣性呢今天?”
“啊,商店老闆說這個酒是水果味兒的,我嚐嚐,還挺甜!”
孩子喝了粥,出了些汗,睡得很熟。冬顏掏出手機,又把耳機遞給我。
“來吧,你快聽聽吧。”
“什麼?”
“你聽就知道了,真是特麼史無前例大炸裂!”
我開啟錄音,嘈雜的聲音裡傳來了呂江媽媽的聲音。
“兒子,不行你就去求求她唄,讓她回來得了?”
“你看你這幾年過得什麼幾把日子啊,啊?你現在那個女的不行!飯都不會做不說也不賺錢,你瞅瞅你現在還有人樣嗎,管咋的她和你過那陣,沒差過你一頓飯也沒讓你瘦了。你看人家曉雅現在,過得油光水滑的,你瞅你你現在像五十多歲似的?”
“那咋求啊,她不帶同意的。再說當時離婚不也是你出的主意麼。”
“咋不能同意呢,畢竟你倆有孩子,只要你倆有孩子,就斷不了,你看我和你爸,最後不還是又回一起了嗎。實在不行媽去求求她也行。”
“你咋求啊。”
“我跟你說她絕對能回來,不然年年把放假孩子送這來麼?這不就是故意的嗎。故意找機會跟你接觸嗎。那孩子回去她不得跟孩子問你,你爸咋樣啊身邊有沒有女的啊,你就信我的吧,絕對好使,你給她臺階下,她絕對能回來。”
“我和你說,她回來跟你過,你日子絕對不是現在這樣,她現在能有點錢,不能像以前那樣,你們再因為錢有矛盾了。”
這一段錄音聽下來,我並沒有多大的驚訝。只不過沒想到,都已經離婚這麼多年了,他們還在想辦法把算盤珠子往我臉上崩。
記得剛離婚那陣,呂江朋友圈大秀新找的女朋友,他媽媽也是在朋友圈各種曬合照,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
“說實話,我除了無語,我已經說不出什麼了,不過你什麼時候錄的?。”
我把電話放回冬顏面前。
“你不是讓我去車裡嗎,我沒去,我合計完事你有個啥事的,我就在樓道里坐那打遊戲來著,然後有人也進樓道里了,我在臺階下面,他們在門口那,一開始他倆說話我沒錄上呢,我就聽著這聲音耳熟我探頭一看是他倆,我就開錄音了,這不就錄到關鍵詞了麼。”
我拿過冬顏的酒喝了一口,又酸又澀又苦。哪裡好喝了,一點都不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