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心,你讓趙一泰去查查,皇上宿在嫻妃宮裡的這幾日,房中點的是什麼香,花房每日送了什麼花過去?”
蓮心行了一禮退下。
晚膳時,素練從外邊進來,,示意其他宮女下去。她在一旁一邊給我佈菜,一邊跟我說著宮裡的事情。
“娘娘,晚膳前,阿箬去養心殿給皇上繡嫻妃的刺繡,皇上笑得很大聲,應該是很高興。但是皇上已經提前安排了去嘉貴人那用晚膳。”
“皇上去了嘉貴人那吧。”我舀起一口湯吹了吹。
“娘娘猜對了,阿箬出養心殿的時候,臉都快拉到地面了。太監宮女看見她都遠遠的避開了。”
一旁的蓮心接話:“嫻妃主僕最是喜歡這樣截走皇上,怨不得其他人不喜歡她們。”
我放下手裡的碗,不錯,蓮心也開始評價兩句了,以往這些宮裡的事,她是一向不出聲的。
趙一泰進來行了個禮,起身:“奴才細細查了,其他主子宮裡,晚上點的是安神香,唯有嫻妃宮裡點的是鵝梨帳中香。”
“花房送去的花,是按著各主子的喜好送的。嫻妃喜歡梅花,那梅花只有冬日裡有,故哪種花開得好看,送哪種。”
趙一泰頓了頓又說:“說來也奇怪,皇上去嫻妃宮裡的時候,送過去的大多是依蘭花。平時,也不見嫻妃多喜歡依蘭花。”
我輕輕笑笑。真不知道是太后的算計,還是嫻妃的將計就計。
太后在皇上留宿嫻妃宮裡時,送依蘭花,和嫻妃宮裡點的鵝梨帳中香融合,兩人情動不能自已。
去給太后請安時,便會晚了時辰。太后則藉機敲打皇上,不可寵愛嫻妃太過。
皇上順著太后的臺階下來,不再去嫻妃宮裡。
若是嫻妃的將計就計,嫻妃要的是什麼?是孩子!她知道,太后不想讓她得寵,有的是法子,不如多跟皇上親近,說不定就有了孩子。
“嫻妃還是不肯讓太醫把脈嗎?”
“是啊,其他娘娘都讓太醫把脈,按著太醫開的方子喝坐胎藥。只有嫻妃娘娘,說什麼緣分到了,孩子就來了。”
一旁的蓮心再次開口:“娘娘,人家阿箬姐姐說了,她家主子和皇上的情分,是其他人不能比的,即便沒有孩子,她家娘娘也是皇上最愛的人。”
我剛喝進嘴裡的茶差點噴出來,全靠多年的端莊儀態守住了。
這個阿箬,說話越來越直白了。她怎麼不說說她家主子侍寢的二三事。
次日請安時,我看了一眼金玉妍,又看向嫻妃,她微微側頭,半睜著眼,要睡不睡的樣子。
“嫻妃,我看你這麼沒精神,可是昨天沒休息好?”
“哎呦,”金玉妍立馬出聲:“你這不是做給妹妹看看的吧。滿宮裡誰不知道,昨天皇上已經說好了去陪著臣妾用晚膳。”
“阿箬年紀輕輕的記性不好,還巴巴的去養心殿請皇上去用膳,結果皇上還是來了臣妾宮裡。嫻妃娘娘可是怪罪臣妾?”
金玉妍說的謙和,語氣滿是嘲諷。
同樣被截過的純嬪開口:“妹妹,你誤會嫻妃了,她最是柔和,又是不爭不搶的性子,怎麼會生你的氣。可能是太思念皇上,才沒睡好。”
不知是誰說了一聲:“臣妾都小半年沒見著皇上了,照樣睡得香甜。”
殿內轟然爆發出眾人的笑聲。
阿箬氣得滿臉通紅,看向我:“皇后娘娘,我們主愛慕皇上,才會因著見不著皇上,睡不著覺。”
“宮裡的妃子,哪個是不愛慕皇上的。”金玉妍的發問,讓阿箬嘴巴張了閉,閉了張,最後低下頭,輕晃著身子,表達不爽。
我看向嫻妃:“嫻妃,你也是,睡不著覺,硬熬著可不行,你睡覺前,抄抄經書,興許能睡得快些。”
殿內沒再爆發出大笑,眾人卻低著頭抿著唇,輕輕顫抖著身子。
我也不想她們忍得這般辛苦,吩咐她們散了。
過了幾日,我正教永璉寫字,高晞月氣呼呼的快步走進來了:“皇后娘娘,你可要管管,”
看到一旁永璉在寫字,立馬用帕子捂住了嘴。
“永璉,跟著趙一泰出去玩一會,回來接著寫好不好?”
“是,皇額娘。”
永璉規規矩矩行了一禮,迅速跑了出去。
“二阿哥寫的字真好。”高晞月真誠的誇著。
“哪有你說的那般好,不過讓他練練字,磨磨性子。說說吧,誰惹到你了。”
高晞月立馬垮了臉,甩了下帕子,坐在榻上:“昨個,皇上去嫻妃宮裡,給她提了副字,阿箬滿宮裡嚷嚷嫻妃和皇上的情誼。真是……”
不等高晞月說完,乾嘔了一聲。
她帶著歉意看了我一眼,又開始乾嘔。
我心裡算了算日子,高晞月的身體已經調理好了,現在又喝著坐胎藥。想來是有孕了。
“趙一泰,去請太醫。”
來的是齊汝,他細細給高晞月把了脈:“恭喜貴妃娘娘,您這是喜脈,月份尚淺,不足兩月。微臣這就去給您開安胎藥。”
“可真?”
高晞月的眼中綻放點點星光。她聽到太醫的回應,又看向我:“皇后娘娘。”
話畢,她的眼中溢滿了淚水。雙手輕輕放在小腹上:“喝了這些年的苦湯藥,終於把你給盼來了。”
趙一泰已經帶著太醫去寫方子。
不多時,皇上來了。
“朕聽聞晞月有了身孕,過來瞧瞧。”
我面上帶著欣喜給皇上請安,心中泛起一陣冷意。
在高晞月進來時,屋裡的宮人都打發出去了,在永璉出去之後,屋內只有我和高晞月兩人。
太醫是趙一泰請的,請來的是我宮裡。旁人猜測,也只會猜測我的身子,而不是猜測到高晞月身上。
看來,本宮的一些奴才,伺候的不夠上心。
皇上送高晞月回宮,我起身恭送皇上離開。
起身,整個長春宮如同陷入冷窖。素練,趙一泰和蓮心在一旁站著,誰也沒有說話。
大家在回想,高晞月來找我的那段時間,都有誰靠近,是誰在偷聽。
皇上那邊,我也已經問過了,王欽說是有個臉生的小太監,低著頭說貴妃娘娘有孕了,說完立馬跑開了。
素練開口:“娘娘,咱們宮裡的規矩甚嚴,只要是主子在屋裡說話,奴才都是在聽不到的地方守著的。”
“是,剛才奴才陪著二阿哥在院子裡玩,也看了兩眼這邊,確實沒有人接近。”
蓮心仰起頭,看向屋頂。
屋裡瞬間安靜。我們一同透過窗子看向其他宮殿的屋頂,確實沒有注意過這個位置。
“素練,明天請額娘進宮。”
“趙一泰,蓮心。”我看著他們,他們對我點點頭。
我接著說:“你們好好準備。”
自然不是準備接待我額娘,而是準備佈下網羅,抓住那偷聽的人。
次日,額娘到了。她的眼神裡藏不住的欣喜。
素練趙一泰互看一眼,一起退下。
額娘握著我的手問:“你在宮裡可還好?”
我指指屋頂,用口型對額娘說:“有人。”
額孃的笑意散去,神情立馬嚴肅了。
我語氣平靜地說:“都是姐妹,相處自是和睦的。阿瑪身體可還好,弟弟如何?”
額娘開始絮叨一些無傷大雅的日常小事,無非是,哪個旁支的媳婦生了孩子,那個旁支娶了媳婦,嫁了女兒。
“咚”的一聲,是重物落地的聲音,額娘握著我的手猛的一緊,又鬆開。
我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用擔心。額孃的手漸漸放鬆。
素練進來稟報:“娘娘,抓住了,按著娘娘的吩咐,故意把他放走了。”
“讓趙一泰盯緊了,看看他到底是誰的人。”
額娘聽到昨日高晞月有孕的事,神情甚是複雜,又是後怕又是擔憂。
她活了這幾年是,見過的手段不少,還是第一次見,在屋頂偷聽的。又擔心高晞月生下阿哥,會影響二阿哥的前程。
“額娘儘管放心,女兒心中自有謀算。定會給二阿哥鋪一條錦繡前程。宮裡有不少人,盯著女兒的位置,女兒也在給她們設下陷阱。”
額娘讚賞的點點頭:“見你如此,我便放心了。”
送走額娘,後背泛起一層層細密的冷汗,這個趴在屋頂偷聽的奴才,到底聽了多少。
這個人若是其他妃嬪派過來的還好,若是太后或者皇上派過來的人,我不敢接著往下想了。
入夜,屋內只剩一根蠟燭的燭光在搖搖晃晃,我睜著眼睡不著。
在一旁守夜的是素練,我聽著她的呼吸聲,不像是睡著了,我試探的喊了聲:“素練?”
“娘娘,奴婢在。”
“趙一泰有訊息遞進來嗎?”
“還沒有。”
“睡吧。”
我剛閉上眼睛,聽到門“吱”的一聲開啟了,接著是有人走進的腳步聲。
素練小聲問著:“娘娘,趙一泰進來了,娘娘可是睡了?”
“聽聽他查到了什麼。”
素練將兩盞已經熄滅的燭火點亮,我看向略有些狼狽的趙一泰:“你這是怎麼弄的?”
“回娘娘的話,趴屋頂偷聽的是小木子,在宮裡負責灑掃,平時不愛說話,心思卻是個活泛的。”
“他從屋頂掉下來後,翻牆出了長春宮。入夜後,先是去了嘉貴人宮裡,後去了嫻妃宮裡。”
“奴才趴在嫻妃娘娘的房頂,偷聽了一會。那小木子說咱們屋頂有蛇,不能再偷聽。嘉貴人和嫻妃各給了他賞銀。”
“你辛苦了,對這個小木子不要放鬆,要一直盯著。同時要留意嫻妃和嘉瑞人和太后來往,是否密切。”
素練渾身一震,趙一泰又精神了兩分。
上一世,只盯著嫻妃,簡直錯的不要太離譜。金玉妍三兩句好話,以為她是忠心,是直爽。可後宮的女人,哪有不爭的。
年輕時爭寵愛,生了孩子,爭著讓自已的孩子得皇上的喜歡。太后坐在最高的位置上,手裡依然攥著一些權力,皇上是她是養子,她總要提防一二。
到底是女子的一生活得甚是辛苦,還是男子女子各有不同的辛苦?
手指輕輕敲著桌面,糾結是將偷聽小太監的事情按下去,還是揭開?
蓮心端了一碗安神湯進來,輕輕放在我手邊。
素練試探的開口:“娘娘,嫻妃和嘉貴人可知,她們收買了同一個太監?”
“你是說?”
“各宮有咱們的人,把嫻妃和其他人說的悄悄話,宣揚出來。把嘉貴人說的悄悄話,宣揚出來。”
“不用咱們動手,她們第一個懷疑小木子也趴了她們的屋頂。”
蓮心在一旁搭話:“奴婢聽著這個法子甚好。”
我點頭,明天,你們安排人去做吧,仔細些,別留下痕跡。
午休過後,頭有些昏沉,閉著眼坐在梳妝檯前,蓮心給我梳頭。
趙一泰小跑進來:“娘娘,娘娘,嘉貴人去嫻妃宮裡,打起來了。”
我拍拍蓮心的手,蓮心放下梳子,站在一旁。
我猜測到了一些,還是問了出來:“嘉貴人知道了嫻妃背後議論她的事?”
趙一泰大喘一口氣:“是,嫻妃娘娘私下裡跟阿箬說,嘉貴人就是玉氏送來的一個物件,不如一個甜白釉的花瓶值錢。還說玉氏就是個落敗的、上不得檯面的小部落。”
“嘉貴人聽了直接帶人衝進嫻妃宮裡,打了嫻妃兩巴掌。”
“嫻妃打回去了?”
“哪能啊,是阿箬直接跳起來,給了嘉貴人兩巴掌。”
一旁的蓮心瞪大了眼睛:“她一個奴才敢打主子?你是不是聽錯了?”
“奴才沒聽錯,就是嘉貴人打了嫻妃,阿箬打了嘉貴人。奴才也不相信,還多問了兩遍。”
看向銅鏡中,披散的頭髮:“蓮心,快給我上妝。趙一泰,皇上知道了嗎?”
“奴才打聽訊息的時候,看到太后宮裡的太監,和御前的太監也在打聽訊息。”
“你再跑一趟,去告訴太后和皇上一聲。本宮立馬趕過去。”
趙一泰行了一禮退下了。
蓮心手裡的動作飛快,面上不帶一分急色。
“蓮心,你弟弟妹妹多大了?”
“回娘娘的話,奴婢有兩個弟弟三個妹妹,最大的八歲,最小的一歲。我父母都去世了,她們跟著祖母生活。”
“她們的開銷,是從哪裡來?”
“奴婢每個月的月例銀子都會給家裡,夠她們吃喝了。”
“以後他們要讀書,要娶妻,要嫁人,都是用錢的地方。只靠你的月例銀子是不夠的。你若是願意,可以將兩個年齡大點的送到我孃家的莊子上。”
“莊子上有很多這麼大的孩子,半天讀書,半天干活。真是讀書的料子,富察家會給他們提供食宿,他們專心準備科考。”
蓮心立馬跪下,重重磕了個頭:“奴婢謝娘娘大恩大德,一定好好伺候娘娘。”
扶起蓮心:“你快起來。你的忠心我都看在眼裡。這件事我會讓趙一泰去辦。你快給我梳頭,咱們還要趕去嫻妃宮裡。”
蓮心隨意抹了把淚,動作飛快的幫我戴上頭飾。
等我到了嫻妃宮裡,比我預想的還要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