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9點整,妖管局釋出了一則警情通報,宣告張某某女士(網名“吭哧吭哧拼命學”)涉嫌冒充他人身份,侵犯個人隱私,並且利用學歷造假來賣課造成虛假宣傳等惡劣影響,並散播至多個平臺,目前已依法對張某某作出行政處罰。
李氏集團的公關部在後面推了一把,水軍紛紛出動,輿論走向徹底轉變。
不明所以的群眾向來對“字越少事越大”這一事實有深刻認知,這才發現自已吃了好幾條的瓜全是烏龍,涉及的人員壓根就不是同一個,他們純粹被當槍使了。
有了官方背書,油餅群各位再去下場跟人撕的時候也理直氣壯了不少。
尤其是莫揚毒舌男,對方質疑他一二三點有理有據辯駁,對方蠻不講理他就詭辯帶往自已的邏輯裡,活生生把“拒絕自證陷阱”這六個字活靈活現展示了一遍。
由於李景辰有意封鎖訊息,還天天盯著她不能上網,在林青畔真正知道結果時,事情早就沉寂了下去。
聽說是他報的警,他和李明謙商量怎麼解決。
她有點小驚訝,換以往他那個暴力解決世上90%的噁心事的性子,估計事情出的時候早就爬去對方家裡一個火球錘爆狗頭,把別人變成2.0肉餅殷朝旭。
但李景辰做這件事再穩重,還是無法阻擋他的少年心性,這可不,這會就來求表揚了。
“我是不是很厲害!!是不是很想崇拜我?”
林青畔也不好打擊他的積極性,少許誇了他兩句,可沒想到他越發蹬鼻子上臉,什麼親親抱抱舉高高都來了。
“學一下雷鋒,謙虛一點好嗎?”
李景辰搖了搖頭,“做好事不留名那就等於沒做,而且雷鋒早死,歷史上他在我這個歲數的三年後就死了,我不想成為他。”
“……”
有點道理,但怎麼聽怎麼不對勁。
想了一會,她終於想到了這句話怎麼這麼熟悉了,大約跟“我不想去清華”是同一型別。
不想去是真的不想去嗎?怕不是考不上吧。
不想成為是真的不想被表揚嗎?怕不是成為不了吧。
“你不行。”林青畔拍了拍他的肩膀,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李景辰:“???”
等等,不行……什麼不行?
他站在原地一臉懵逼。
怎麼就不行了,他行,很行,行得很。
……
還剩不到60天的日子也悄無聲息地來了。
四月,大家好像又陷入了新一輪的倦怠期。
不學又不行,但學吧又感覺分數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水平不會有黑馬漲幅了,學會的怎麼做還是會,學不會的怎麼學還是不會。
頭頂風扇呼啦啦地吹著,氣流正下方的同學把書蓋在頭上睡覺,嘴巴里吐露著的剛背完的囈語,相對而坐的極少在問問題,而是在玩無聊至極的五子棋。
試題很多,做不完,連羅春生都讓每位科任老師發答案,不會就看解題過程。
每天重複相同的上課、自習、刷題、考試,這所有一切都讓大家苦不堪言。
在這片苦海里,董珊又登場了。
你滅絕師太不愧是滅絕師太,總能想出點辦法來讓大家煥發生機。
“好,現在所有同學跟我去操場。”董珊最後一節自習課提前了五分鐘來到班級,讓雲子霖帶著全班下樓。
來到操場,她換了身運動服,含著個哨子就在那猛吹,一開口又是陰陽怪氣大家十七八歲像老太太一樣走得比她還慢。
“不想學就動身體,今天我們來做協力遊戲,全班分為4個大組,每隊人算題接力,哪個小組最終又快準確率又高地把10道題算完了就獲勝。”
一班大部分同學都在哀嚎。
早訓蛙跳,自習跑步,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體育特長班。
“老師,贏了有獎勵嗎?”蕭彥舉手問道,他對跑步沒什麼意見,就是如果沒獎勵他也不是很想動。
董珊隨口答,“沒有,大家齊心協力一起答對了題所獲得的成就感不就是獎勵嗎?難道沒獎勵你就不學了嗎?學習是為自已學的,不是為別人而學的。”
“……”
行叭,他就不該問。
分組也很隨便,董珊隨便撥綠豆紅豆一樣就拉了幾個人湊了個組,也不太考慮是否這個組裡學霸多與少的問題。
問及,她說:“大家難道不喜歡弱隊打敗強隊的戲碼嗎?別人也有可能跑得慢啊,萬一贏了呢,你們就對自已那麼沒有信心?”
“……”
喜歡歸喜歡,但學霸和學渣之間是有壁的耶,老師……
林青畔看了看自已小組的配置,決定躺平。
就阮嘉永、蕭彥、蘇昂三位惺惺相惜的好兄弟,真的帶不飛。
比賽開始,林青畔站在隊伍的末端,左邊是李景辰,右邊是莫揚,再隔壁是楊楚靜,四位大佬守在最後的關卡,讓前面的同學斂了笑意,生怕自已做得跟狗屎一樣爛被群嘲。
當然實則的情況是,他們找董珊要了一整份的題,自已內部在PK。
“老師,最後一題的答案是不是B?”
董珊瞄了一眼點了點頭,莫揚見狀聲音聽起來都有點飄飄然的愉悅,“我最快寫出來,這說明什麼?”
李景辰頭也不抬地邊算邊回,“說明這題簡單,青青草原裡的羊村長還寶刀未老。”
林青畔給了他兩分薄面,但也不多,“說明你的腦功能發育是正常的,不值得拿來誇耀。”
“……”
夫唱婦隨是吧。
楊楚靜那一隊實力比較平均,很快就進行到一半左右。
而林青畔看看她們這一隊還卡在頭三號,猶豫了一下,還是喊了一句,“阮嘉永,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遇事不決就選C,兩長兩短就選B。”
四周一陣鬨笑。
“草!你們學霸也這樣做題的嗎?”阮嘉永也被整笑了,“真有你的。”
有了學霸們的帶頭亂來,其餘的同學也放心了。
能算就算,不能算也不勉強,活用平生18年的做題技巧,十分自信地開始填答案。
“哦吼,林老師,還有什麼小妙招教一下?”李景辰抱著胳膊,挑著眉看著她。
林青畔掰著手指頭碎碎念,“比如每年的選擇題都是根據比例來的,四個選項出現的機率是一樣的,所以你只要做對前面的,最後一道題壓根就不用算……數學可以直接量角度,填空題真不會做就填1或0。”
周圍的同學也聽懵了,怎麼學霸玄學蒙題招數那麼多,忙問:“還有呢還有呢?”
“還有做題不要pua自已,做錯就罵出卷方沒品,看答案看不懂就說他們不會出解析……提高自信很重要,考場畏畏縮縮幹嘛?睥睨它,蔑視它,至少心裡就不慌。”
李景辰:“……”
林老師不愧是林老師,牛哇。
但該說不說,這些方法莫名就真的挺有用的。
尤其對於中不溜的同學來說,比起早就擺爛的尾部學生和蒙著眼做都對的優生,中間級別的通常因為常年看不到成績提高,心理素質較差。
董珊不知何時早退到了一旁,也不阻止林青畔的奇葩做題技巧傳授大法。
在她心裡,考試除了實力確實也跟運氣有關,選拔考試也一樣。
管你是自已算還是掐指念阿彌陀佛,做對就好,結果就是很重要。
前面的同學也漸漸忘記了其實這是個比賽,全擁擠過來把李景辰推到一旁,圍在林青畔身邊開始發問:“我解題就是沒有思路怎麼辦?每次都不知道從何下筆。”
“那你就先自已思考,真的一點思路都沒有就適當學會去看答案,看完後自已試著回憶起方法再做一遍,然後舉一反三,但如果你是會的慢慢想能想出來就千萬不要動不動去看答案。”
“姐,我學不下去,你罵我一句,你快把我罵醒吧。”
林青畔:“???”
學瘋了吧,怎麼還有上趕著被罵的?
李景辰接下話頭,擺出冷笑嘲諷的語氣道:“繼續玩吧,別真考上了。”
“……”
正向激勵不如反向陰陽,他們學,狠狠學嗚嗚嗚。
林青畔給班上的同學講得口乾舌燥,複習方法、錯題收集、蒙題技巧、心態激勵,有用的沒用的都講了一個遍,或許是董珊覺得可以大肆宣揚一下。
隔了一週,她就在廣播裡聽到自已被叫去辦公室的通知。
與此同時,“……高三一班阮嘉永同學,請以上叫到名字的同學前往高三年級辦公室。”
喝著水吹著大牛逼的阮嘉永聽到自已的名字,一口噎到喉嚨,“靠,怎麼又有我?”
去辦公室的時候,他設想了多種可能性,比如他最近犯了啥錯事,甚至抱有一絲小期待不自量力地想了想或許老師發現了他其實是名可塑之才。
直到——
“什麼!讓我去掛動員大會的橫幅?怎麼是沒梯子還是學校缺員工要倒閉了?”
王政洋洋灑灑地在做著指揮,聽到阮嘉永不滿的叫聲,話一停,擰眉罵道:“因為你最閒,你都不考複試,是不是理應給大家做下貢獻?倒掛懸吊妖術是不是你最會?你說你是不是猴?”
說完好像意識到自已這句話有點像罵人,不太妥,清了清喉嚨繼續說道:“行了,到時候也要在上面簽名的,頂多給你第一個籤,夠不夠排面?”
“……”
無用之第一名的排面他其實也不是很想要,真的很像什麼幼兒園小朋友趕著上前比誰吃屎吃得最多。
自從上次動員大會懟了一下陳若婉,林青畔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拿過同款麥克風了。
這大半年來,她也很少關注學校的各種變化,就算是董珊罵過他們不關心周圍之後也沒有改變多少。
所以此時此刻站在臺上看著看臺座椅好像新油漆了一遍,顏色更鮮麗了,有點感慨。
上臺前要經過後臺上方層層疊疊的鋼鐵高架,林青畔就這樣走了過去,然後咣噹撞在了底下的橫截槓,她有點愣住了。
之前挺直腰板走也不會撞的。
然而現在以同樣的姿勢走過卻磕碰到了。
她低頭打量了一下頭頂,發現自已好像比自已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長高了一點,裙子的長度好像也有細微的變化,以前還在膝蓋處現在好像上移了一點點,雖然不多,但已經沒有這麼長了。
長大。
是林青畔此時此刻腦海裡浮現的一個詞語。
“真的是好長的一年啊。”她想。
高三讀了兩遍,第一次在病痛裡煎熬了過來,最後煎和熬卻並沒有變成煮成美味。
第二次經歷了魔幻的世界,妖族、妖力、妖術等詞語頻繁地出現在她的生命裡。
成年好像也沒有孩提時期想象得那麼快樂,自已也沒有比電視劇裡的女主角更成熟,但內心所膨脹起來的愛與恨,在這個夏天過後,或許會化為更大的幸福。
從“這是飛翔的感覺,這是自由的感覺”的怒腔搖滾唱到“我逆著光,卻看見”的中快輕板的節奏,高三全體同學在一首首勵志昂揚的BGM歌曲裡入席。
各班班長認真地清點著人數,照舊還是德育主任王政和年級級長陳望的發言,林青畔把自已的發言稿塞到口袋裡,等候著。
突然臺下人頭攢動,有個後排的學生窸窸窣窣問道:“這是啥東西?”
其他人循聲望去,只見禮堂上空中間有一個像綵球一樣的東西,下方垂掛著粗麻繩。
作為肩負著需要以聖母瑪利亞的姿勢升上半空,再一把扯下麻繩的重任,董珊她在得知這個訊息的之後差點想厥過去。
每年動員大會再怎麼搞都還算正常。
今年不知怎麼地,王政說要以寬廣的心胸祈禱和祝福在座的每一位高三學子,所以必須是女性,而且是具有豐富教學經驗的女教師。
董珊光榮當選。
所有的高三同學眼睜睜看著她視死如歸般繃著臉,在王政的妖法作用下螺旋式升空,再繞著全場飛了整整三圈,其他的老師則在後臺施加特效一般的bling bling妖術,美其名曰沐浴洗禮後重生。
眾人:“……”
媽的,不知道還以為被降頭了。
當眾處刑完的董珊扯過綵球的麻繩,一句飄著綵帶的祝福語蹦了出來,她迅速遁走。
——願把答案寫成彼岸,相信堅持總有回聲。
雖然過程很爛,但好歹結果還是好的。
同學們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聲,而在喝彩中,林青畔也如願登上了臺作最後的學生代表總結髮言。
“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上午好,很高興今天作為學生代表站在這裡發言……”
她不疾不徐地說著開場白,全程背稿,咬字清晰。
每一年都有優秀得過分,可望而不可即的學生,不管是學習成績還是出眾的外表,只要站在人群裡,便是當之無愧的焦點。
但林青畔和那些優秀得有些壁壘的往屆學生又好像有點不一樣。
她也不是一直霸佔著第一從不掉下神壇,才藝表演爛得一批還惹人發笑,詩詞歌賦會說,髒話野語也講,看起來冷麵御姐,實則是個貼心溫柔的少女。
從不完美,但卻這般真實。
林青畔沒有按照官方稿子繼續背,而是話鋒一轉說道:“最後我不知道要說些什麼祝福。”
臺下的老師都有點愣住,這個時候不應該就是要說高考加油嗎?不然說什麼才合適。
“但我可以告訴你們,世界是在我十八歲的那一年突然變漂亮了,所以我也希望我們都能打贏接下來的提筆戰爭,無遮無阻無攔,打得漂亮。”
李景辰向來這種會議都是坐在最後一排翹個小腳,但因為今天是林青畔最後一次上臺發言,他擠去了第一排,恨不得把她的微表情全部囊括在眼裡。
他喜歡的女孩,真的是很優秀的人啊。
林青畔看了一眼臺下目不轉睛的李景辰,笑了笑,舉起了右拳頭放置太陽穴上方,高聲喊道:“我宣誓!我定扶搖直上,志在四方!”
“我定披荊斬棘,鑄就輝煌!”
“我定全力以赴,一戰為王!”
所有高三學子跟著她重複著那幾句的誓詞,也不知道誰是不是受了慷慨激昂的氣氛影響,一時間激動過度,念劈叉了。
“——汪!”
她發誓,她一定想了這輩子最難過的事,才忍住沒笑出聲。
但臺下的同學就憋不住了,全體笑成一片,議論紛紛,“哪位姐妹還是仁兄這麼激動哈哈哈哈哈哈?”
王政也挺絕的,找到了社死男生還把麥克風遞給了他,“說得很好,就是要這樣計程車氣,來大聲介紹一下自已。”
本就緊張,被主任這樣一吹捧,他腦子的筋也搭錯了,哆哆嗦嗦就說:“大家好,我叫幹不倒!”
“???”
旁邊的同學都笑到倒地了,一邊笑一邊解釋說:“他叫高博德,救命,幹不倒是什麼口音啊我要笑裂了!”
林青畔在臺上感覺這位高同學都要快碎掉了,友好地救場了一下,“你好乾不倒,我叫考得高。”
也多虧了她帶頭,其他同學也開始有樣學樣。
“你好考得高!我叫B大招。”
“B大招……我感覺你真的要逼我們出大招打你。”
“你好B大招,我叫C大搶!”
阮嘉永打著瞌睡,聽見大家在旁邊瘋狂笑,也清醒了,揉著眼睛問道:“什麼、什麼鬼打牆?”
一班同學:“……”
窗外是陽光普照的晴天,蟬鳴滾滾,樹梢的梔子花又在新一輪的盛放,校園裡充斥著高一高二學弟學妹的歡聲笑語和不絕於耳的加油喊樓聲。
高考倒計時在不斷地逼近,時間的齒輪從不為每位少年少女慢下一秒,誰在草稿紙上寫著一遍遍的“我可以”,誰又在鮮紅的旗幟下鄭重其事的宣誓。
林青畔走下臺前回頭看了眼,然後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