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侯姝朝自已投來了更加充滿審視的警惕目光,侯梟臉上的笑容更加無奈了。
難道他在她的眼裡,一點信用都沒有嗎?
侯姝只覺得是自已的大腦依舊處於混沌之中。
是錯覺嗎?此刻的侯梟給她一種格外陌生的感覺。
他好像從未如此溫和平靜過,身周戾氣消散,卸下了一根根拒人千里之外的棘刺,停駐在她觸手可及的距離裡。
在侯姝分神之際,那沉穩的腳步聲已經抵達了床頭。
她此刻的模樣被少年清晰地納入眼底。
一張嬌豔的臉,眼眶周邊水漬氤氳,黑色的長髮凌亂的散在白皙圓滑的肩頭。
白皙的肌膚上映著寸寸深淺不一的紅痕,是落魄的美豔。
侯梟只覺得自已得儘快轉移注意力,否則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事情……
他低眸注視著侯姝的臉,抬起了她的下顎,視野裡逐漸映出她略顯茫然的表情。
他冰涼的手指仍停留在她的臉上,“那裡不是很遠,就在神殿附近。關於這件事……其實我已經想了很久了……”
侯姝竟從他磁性低啞的聲線裡聽出了幾分難以察覺的請求意味。
她逐漸適應了明媚的光線,就這樣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緩緩點了下頭。
*
一個多小時後。
帝國近郊,某老式別墅區。
一處看上去有些陳舊的別墅前。
侯梟這次沒有帶任何隨從,也沒有叫上風炎,親自開車帶著侯姝來到了這處僻靜的古宅。
半邊牆壁上佈滿了綠茵茵的爬山虎,生了鏽的鐵藝欄杆上纏滿了不知名的青色藤蔓,花園裡雜草嶙峋,像是很久都沒有人來打理了。
掉了漆的鐵製大門僅用一把陳舊的古鎖拴著,輕輕一推便發出了咯吱的聲音。
屋內倒是還算乾淨雅緻,看上去不久前才打理過,和屋外的破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侯姝跟在侯梟的身後,兩個人一前一後踏進了門檻。
她駐足打量著屋內的裝潢,雖然老舊,但是寧靜整潔。
裝修風格不像是這個時代的審美,更像是老一代的。顯然,這間房子的主人應該已經上了年紀。
她不確定地又看了一眼侯梟手裡的鑰匙,又回頭看了一眼門口,“你不怕有人進來盜竊嗎?”
對此,侯梟掂了掂手裡的金屬鑰匙,格外自信:
“這片城區雖然看著老舊,但安保很好。”
言罷,他隨意地癱坐進了老式布藝沙發裡,修長的腿隨意交疊,似笑非笑道:
“而且,這座房子裡所有值錢的東西加起來,還不及我送夫人的一條項鍊。”
從侯姝醒來到現在,還不過兩個小時的時間,他就恢復了原先的恣意慵懶、肆意張狂。
侯姝不禁白了他一眼,還未來得及開口,她的注意力就被不遠處木製電視櫃上的相框吸引了。
她步步走近,伸手拿起了這個相框。
看來打掃這裡的人很細心,雖然老式的木製相框,但玻璃上卻沒有任何灰塵。
相框裡存放著一張快要褪色的彩色相片。
照片裡戴著金絲框鏡的斯文男人,有著一雙緋紅瞳眸的妖異女人,還有一個銀髮緋瞳的小男孩。
一家三口親近依偎的模樣,看著很是溫馨。
這一刻,侯姝瞬間明白了什麼。
這裡是……
侯梟父母曾經的居所……?!
她對侯梟的瞭解其實不多,隱約知道他在年幼時就失去了雙親,後來被前任帝國皇帝-利維坦、也就是他的親叔叔接進皇宮。
當時伊薩克還未出生,侯梟無疑成為了皇族最後的血脈,皇室用這個藉口將他接入了宮廷,名為保護,實為監視控制。
侯姝還沉浸在震驚中,連手裡的相框在不知不覺中被取走都沒發現。
少年低幽的嘆息滑入她的耳際:
“一進來就發現了這個,你的觀察力比怎麼我想象中的還要好……”
侯姝轉過了身,遲疑地望著他,試圖得到答案:“這裡是……?”
侯梟低眸摩挲著手裡的相框,即便是褪了色的照片,也掩蓋不住畫片上一家三口明媚的笑顏。
他的眸光看似變得柔和了許多,但那緋紅的瞳仁上,卻附著一層薄薄的凜霜。
“雖然我七歲前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但那段記憶……我現在幾乎已經全都記不起來了。我曾經懷疑過有人對我的記憶動了手腳,但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篡改皇族的記憶?我也想不到有誰會大費周章、冒著砍頭的風險來篡改我的記憶……”
聞言,侯姝試著分析了起來:
“你認為有人修改了你的記憶,讓你忘記了從前的事情……?”
她無法從侯梟的臉上探查出準確的情緒,憑著自已的推斷娓娓道:
“難道在你七歲前,發生了什麼不能被外人知曉、必須保密的事情?不然,就像你所說的那樣,有誰會冒著搭上性命的風險去篡改皇族的記憶?”
就連侯梟自已也不能確定,“可能吧,但過去了這麼多年,什麼也沒有發生,或許這樣的猜測這只是我的錯覺。”
“就算你當時還小,也不可能一點也記不得。又或者……你後來遭受到了什麼事情,產生了記憶障礙,所以使得你忘記了那段過去……”
說到最後,侯姝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她漸漸想起了之前瞭解到的那些傳聞。
侯梟的父母……是遭遇車禍意外離世的。
如果沒記錯的話,正是侯梟七歲那年發生的事情。
似乎是看出了侯姝在遲疑猶豫什麼,侯梟隨手放下了相框,轉而牽起了她冰涼的手指。
他看上去與平日並無二異,語氣是對待她時獨有的溫和耐心: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不能談及的話題,或許,我失去的那段記憶……的確和我的父母有關。”
侯姝反握住了他的手,認真而專注地注視著他的眼睛。
“如果你不想談及這些,那就不用勉強自已。”
她接著回眸看向了櫃子上的木製相框,看著陳舊畫片裡一家三口的溫馨一幕,瞳光微動。
“雖然我想更多的瞭解你,但如果這樣讓你親自揭開從前的傷疤、想起從前那些不好的回憶,那我寧願從未……”
可她的下顎很快就被兩根冰涼修長的手指撥轉了回來。
“如你所見,也正如你從外界瞭解到的那樣,我的生父是帝國的三皇子,我的生母……是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