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城御史範醒吾聽到這裡,臉上露出了憤怒的神色。他繼續說道:“兩位大人有所不知,那姓林的小子何等囂張跋扈,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僅索賄,還公然毆打朝廷命官,簡直是無法無天了!不僅如此,那蒔花館的蘇姑娘也被那些泥腿子番役上下其手,公然侮辱,哎……“”
吳懷仁原本還裝作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此刻也動容了,皺起了眉頭,輕嘆一聲,道:“想不到事情竟然如此惡劣!這可真是……”
範醒吾心裡暗暗好笑,這吳大人果然是個老狐狸,沒有涉及到切身利益之前,他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一旦牽扯到他的寶貝外室,他立刻就坐不住了。這老傢伙都一把年紀了,還養了個青樓的外室,真是老不羞!不過話說回來,這一次的事情,若是能夠趁機讓那姓林的小子栽個跟頭,也算是給咱們這些清流官員出一口惡氣了。
\"我親眼所見,那蘇姑娘的衣服都被扯破了,幾乎露出了香肩,被那些番役們圍觀取笑。她淚水漣漣,卻無計可施。而那姓林的小子卻視而不見,只顧著敲詐勒索。如此行徑,實在令人髮指!”範醒吾添油加醋的謊話編得有鼻子有眼,他自已都差點相信了。
吳懷仁聞言,氣得拍案而起,怒聲道:“老夫身為都察院右都御史,向來秉持公正,維護朝廷法度,更是敢在陛下面前直言進諫,就是那四王八公也得給我幾分薄面。今日竟然發生瞭如此喪盡天良之事,這姓林的小子,當真是無法無天了!!”
許超見吳懷仁動了真怒,心中大喜,他藉著胖子總管的名義開青樓斂財,自然是不能赤膊上陣的,而這老狐狸就不同了,他在朝廷眾人心目中一向是個鐵面無私、敢於直言的老臣子,此刻由他來出頭與錦衣軍叫板,自然是最好不過。有了他出頭,自已再在邊上敲敲邊鼓,造造聲勢,此事必定能夠鬧大,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借著這陣東風,把姓林的小子扳倒,豈不美哉!想到這裡,許超的心情頓時變得輕鬆起來,他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然後故作關切地問道:“吳大人,那依您之見,此事該如何處置呢?”
吳懷仁畢竟是個老狐狸,他沉思了片刻,然後沉聲說道:“此事非同小可,老夫聽說林如海的女兒兩年前就和北靜王關係匪淺啊,那時她才幾歲啊,如今又即將嫁入北靜王府,這林如海平日裡一向裝作謹慎低調,沒想到竟會這般攀附權貴,生得女兒也是這般不知廉恥,真是可惡至極!”
無錯書吧許超和範醒吾聽到吳懷仁的話,都快笑抽了:你這個老不修,說林如海的女兒不知廉恥,難不成你喜歡的青樓女子才是三貞九烈?你真以為天下人都是瞎子嗎?那林黛玉的才情和美貌,整個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若是真不知廉恥,又怎會有那般多的傾慕者?不過,吳懷仁這番話雖然噁心,但是倒也符合他的身份和性格,他本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範醒吾道:“那姓林的小子少年得志,一味瞎胡鬧,聽說他除了砸了蒔花館,還去訛詐錦香院的玉瑤,那忠順王恐怕比咱更恨他,畢竟忠順王和玉瑤的關係匪淺,咱們不妨按兵不動,借忠順王的手來收拾姓林的小子。這樣一來,既可以借刀殺人,又可以讓忠順王與北靜王以及林家之間的關係更加緊張,咱們何樂而不為呢?”
…………
且說榮國府正在商議來年黛玉的婚事的時候,東府中幾個人慌慌張張跑來說:“老爺殯天了!”眾人聽了,驚得目瞪口呆,猶如晴空霹靂,驟然而至。忙都說:“好好的並無疾病,敬老爺如何就殯天了?”
那幾人上氣不接下氣地道:“老爺在道觀天天修煉,想必是功德圓滿,昇天去了。”
賈珍父子聞聽此言,亦驚得面色大變,心如亂麻。賈珍急忙吩咐家中上下,立即著手準備祭祀和喪葬之事,同時命人速速前往道觀查探虛實。後有人來報,道老爺乃是玄教中吞金服砂,燒脹而歿。
寧國府上下一片哀嚎,眾人都為敬老爺的突然離世感到悲痛不已。賈珍更是痛心疾首,捶胸頓足,自責沒有好好照顧父親。
賈敬論起來也是林珏的堂舅,他的頭七那日,林珏約了馮紫英,一起去寧國府拜祭。
賈珍帶著賈蓉,站在門口送客。
“珍大哥,節哀!”林珏走上前,沉聲地安慰著賈珍。賈珍面色憔悴,雙眼紅腫,但依然保持著家族的體面,微微頷首以示感謝。
“林兄弟,你來此,我感激不盡。如今林兄弟承蒙皇恩浩蕩,在錦衣軍中擔任要職,林妹妹又蒙陛下賜婚嫁入北靜王府,本該過來賀喜,只是前段時間事務繁忙,眼下又趕上家父的喪事,一直未能抽空登門祝賀,還請林兄弟多多包涵。”
賈蓉哪裡見過如此慈愛和藹的賈珍,平日裡賈珍對賈蓉這個獨子十分嚴厲,往往因為一點小事就責罵他,如今在祖父的喪禮上,賈珍明明因為上次的事情對林珏懷有恨意,可今日卻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慈愛和關懷,讓賈蓉深感意外。
賈珍卻是心內有一番計較,他雖然恨林珏入骨,但也清楚如今林家勢大,不僅林珏深受皇帝寵愛,黛玉更是即將成為北靜王妃,自已雖然貴為寧國公之後,但近年來寧國府日漸沒落,早已不比昔日榮光。前次王仁截殺林珏,陛下更是廢了一個侯爺世子,又把權傾朝野的王子騰的侄子發配邊疆,想到這些,賈珍就感到一陣心悸。他深知自已無法與林家抗衡,因此決定採取緩和的策略,以期日後能夠有更好的發展。
林珏和馮紫英兩個,奉上祭品,在靈前上香。尤氏和秦可卿神情略顯憔悴,見林珏他們來了,忙上前招呼。
“林兄弟,紫英兄弟,多謝你們前來弔唁。”尤氏低聲說道,眼中含著淚水。秦可卿則是向他們點了點頭,雖然面容憔悴,但那份嬌媚的氣質卻依然如故,正是要想俏,一身孝。
林珏和馮紫英一一還禮,表示哀悼之情。在靈前默立片刻,兩人轉身到門口向賈珍和賈蓉告辭。
“珍大哥,蓉哥兒,我們先走了。”林珏沉聲說道。
“好,林兄弟,紫英兄弟,慢走。”賈珍點頭示意,賈蓉則躬身送行。
待到林珏回去後,尤氏迫不及待地問道:“老爺,你咋不跟林兄弟提一下婚事?”
賈珍微微嘆了口氣,沉聲道:“前次不是提過,被林兄弟當場拒絕了,如今咱們府里正在辦喪事,如何能開口提起婚事?”
尤氏皺了皺眉道:“老爺糊塗啊,林兄弟是什麼身份,你和他提起我那三妹,她不過是我繼母帶來的拖油瓶,如何配得上林兄弟?林兄弟之所以拒絕,不過是因為我那三妹的出身低微罷了。如今林姑父位高權重,陛下又看重林兄弟,咱們若能與林家攀上關係,日後寧國府復興有望啊!”
賈珍默然不語,心中卻暗暗盤算。尤氏的話雖然刺耳,但卻也道出了事實,他沉吟片刻,緩緩說道:“那依你之見,該如何是好?”
尤氏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低聲說道:“老爺可忘了咱寧國府可還有個嫡出的小姐——你的胞妹惜春,她比林兄弟小一歲,無論模樣還是品行,都是一頂一的好,且出身高貴,若能許配給林兄弟,那才是真正的門當戶對。”
賈珍聽了尤氏的話,雙眼頓時一亮,拍手笑道:“夫人所言極是,我竟忘了惜春這丫頭,只是如今咱在孝裡,若直言提親,被姑媽回絕,那便是再無可能了。我思量著,林兄弟今年才十四,惜春更是隻有十三,便是出了孝期,也才十六歲,正好與林兄弟匹配。咱們也不必急於一時,只消慢慢與姑媽和林兄弟套近乎,尋個合適的時機再提此事,必能一舉成功。”
尤氏道:“咱們這樣的人家,惜春這樣的模樣品行,若不是林兄弟,便是給皇子王爺做側妃也是使得的,姑媽怎會回絕?”
賈珍道:“我的夫人,你可知有多少人家惦記著林兄弟,二叔家的三丫頭探春,薛大傻子的堂妹寶琴,三品威遠將軍馬尚的小女兒,江南甄家甄應嘉的三女兒等等,等到林姑父和姑媽提出要給林兄弟結親的時候,他們這些人家怕是要把林家的門檻都踏破了。咱們若是現在去提親,姑媽恐怕會以為咱們急不可耐,反而心生不滿,到時候別說惜春了,恐怕連現有的關係也要弄僵了。”
尤氏道:“就這些人家,難道還能好過咱家去?三妹妹是庶出的,琴姑娘和馬姑娘、甄姑娘門第又比不上咱家惜春。”
“正因是咱們這樣的人家,才不屑去和薛大傻子這些人相提並論。便是成功了,我賈珍豈不是和薛蟠一般,被天下人恥笑?若是不成,那便更壞了事,丟了面子不說,還壞了寧國府的名聲,日後如何與林家交往?林姑父探花出身,必定是個聰明人,他算明白這筆賬,也定會首選咱們家。但前提是,咱們必須沉得住氣,慢慢佈局,等到合適的時機再出手,一擊必中。到時候面子裡子都有了,豈不美哉?”
尤氏聽了賈珍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欽佩之色,點頭笑道:“還是老爺深謀遠慮,妾身佩服。只是若林姑父算不明白,他不來提親又怎麼辦?”
賈珍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一絲自信,沉聲道:“林家雖好,是咱們惜春的上上之選,可天下也不是隻有林家這一個好人家。若是林家不來提親,惜春就嫁給別家公子,也未嘗不可。反正現在正在孝期,他們年歲又小,便是訂了親事,也要等到出了孝期才能成婚。咱們先不急,慢慢相看,只要林姑父不是老糊塗了,定會知道咱們惜春的好處。”
尤氏嘆了口氣,思量小姑子,終道:“不是我護短自誇,咱們惜春自小樣樣出挑,只是平日裡太過冷清孤傲,不大合群,若論品行才貌,哪一處不是拔尖的?再怎麼樣,我都不允許她隨便許人,一定要尋個真心待她好的。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林兄弟這個家世人品才華長相樣樣都出類拔萃的人,咱倆還稱心如意的,豈能輕易放過?實在不行,我就豁出臉面進宮去找太子妃,求她賞個恩典,促成這段姻緣。無論如何,我都要讓惜春嫁個好人家,風風光光地出嫁。老爺你意下如何?”
“夫人所說極是,那就如此辦吧。”賈珍點頭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