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吃過早飯,林珏帶著賈環、賈琮去百戶所當值,馮紫英早已駕著一輛馬車在門口等候,馬車裡還放著一個箱子。三人坐上馬車,不多時就到了東廠衚衕,百來號人都來了,林珏見地方狹窄,便下令道:“弟兄們,都跑步往王府井大街去,那裡地方寬闊,你們就在那兒集合,等候本官的指令。”眾人聞言,立刻應聲而動,一個個精神抖擻地奔向王府井大街。不一會兒,大街上便站滿了身穿飛魚服的校尉、力士和番役,整齊劃一,氣勢如虹。
老百姓們還以為這裡發生了什麼大案要案,紛紛駐足觀看,議論紛紛。有的猜測是皇上有重要任務下達,有的則認為是哪個大官要出行,才有如此盛況。也有人笑著說道:“如今四海昇平,京城錦衣軍的人已有兩三年沒有這樣大規模的集合了,今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如今這般整齊,這新來的百戶莫不是妄想把這幫烏合之眾,訓練成精銳之師吧?”眾百姓聞言,紛紛笑出聲來。
那些昨日沒來的小旗校尉們也在竊竊私語,他們可都是世襲的軍戶子弟,和那些民間招攬的力士和番役可不相同,哪裡能容得下一個如此年輕的小子對他們指手畫腳?更何況,這些軍官兵士們多半都是些好吃懶做的主,仗著祖上的蔭庇,才得以保住這份差事。就有人大聲叫嚷道:“自從朱大人病逝後,軍官出身的孫大人代理這百戶一職好好的,何必再尋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來管我們,這不是擺明了瞧不起我們嗎?按我說,朝廷和錦衣府就該將孫大人扶正,這才是名正言順之舉。”
這番話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他們紛紛附和,表示對這位新任百戶的不滿和懷疑。
那孫紹祖內心十分得意,這些人的反應正中他下懷。只是他表面裝作一副淡定從容的模樣,彷彿對此毫不在意。他故意咳嗽了兩聲,他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威嚴:“諸位,請稍安勿躁。朝廷和錦衣府如此安排,定有他們的道理。林大人年輕有為,或許能為我們帶來新的氣象。我們應該給他一個機會,看看他究竟能否勝任這個職位。”
孫紹祖這番話雖然表面上是在為林珏說話,但實則暗藏玄機。他這是在試探校尉們的反應,同時也是在給林珏挖坑。如果林珏不能迅速穩定局面,展現出過人的能力和威望,那麼這些人將會更加難以駕馭。
又有人陰陽怪氣地說道:“這年輕的百戶能帶領我們打贏乙字所的雜碎嗎?那才真叫有本事呢。若只是在這裡擺擺樣子,發發號令,可沒什麼了不起的。”
林珏耳力過人,自然將這些議論聽得一清二楚。他心中暗歎,這些校尉們果然如他所料,並非易與之輩。對於他們來說,有奶便是娘,什麼為朝廷為陛下效命,那都是些扯淡,只有誰能帶領他們抓到欽犯,拿到獎賞;或者打贏乙字所,保住自已地盤上的陋規常例,才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想到這裡,林珏不禁微微一笑,他瞥了一眼那些議論紛紛的校尉們,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他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隨後朗聲說道:“諸位,我林珏雖然年輕,但既然朝廷將我安排在這裡,就證明他們對我有著充分的信任。我也明白,要想讓你們信服,空口白話是遠遠不夠的。所以,我會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已的能力,帶領大家走向新的輝煌。”
“你們昨日不在,不知道啊,這新來的長官別看年輕,那功夫可真的是深不可測,昨日他剛一來,就赤手空拳把我們十幾個人都打倒在地,而且動作迅速,出手果斷,絲毫沒有拖泥帶水。他那身手,簡直就像是從天而降的武曲星君一般,讓人驚歎不已。我看吶,要是林大人帶領我們,那些乙字所的兔崽子們見到咱們就會望風而逃了!”一個小旗說道。
這番話立刻讓昨日沒來的人瞪大了眼睛,他們紛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要知道,這些人雖然算不上什麼高手,但也都是層層選拔的,可如今,這個新來的百戶竟然能夠赤手空拳將他們十幾個人都打敗,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林珏又指著馮紫英道:“這位是神武將軍的公子,原在鑾儀衛任職,官居七品,眼下本官就任命他為總旗一職,另外一個總旗的空缺,本官要在你們十位小旗中擇優而取,接下來哪位能脫穎而出,就看各自的本事和表現了。”
林珏此言一出,眾人頓時精神一振。他們都知道,總旗的位置雖然不高,但權力卻不小,而且油水也頗為豐厚。如今林珏竟然要在他們這些小旗中選拔總旗,這無疑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一時間,眾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他們都想要在林珏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爭取能夠脫穎而出,成為那幸運的總旗。
林珏看著眾人熱情高漲的樣子,心中暗自滿意。他知道,要想真正掌控這支隊伍,單靠武力鎮壓是遠遠不夠的,還需要激發他們的鬥志和熱情。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成為一支真正的精銳之師,為朝廷和陛下效命。於是,他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又介紹了賈環和賈琮的身份,把他們安排到馮紫英麾下當校尉。
安排好這些事情後,林珏的目光掃過眾人,他緩緩開口道:“本官的號令,你們必須嚴格遵守,不得有任何違抗,否則軍法從事,絕不姑息!我知道,你們中有些人可能對我這個新任百戶有所不滿,或者心存疑慮。但我要告訴你們,無論你們過去如何,從現在開始,我們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有我們團結一心,才能打出咱們甲子所的威風,才能讓乙字所的那些人看看,誰才是真正的精銳之師!當然,你們跟著本官,也不能叫你們吃虧了。從今往後,咱們這甲子所,一切都要講究規矩。誰有本事,誰就能得到重用,誰就能拿到更多的賞賜。要是收不到常例,本官自掏腰包給你們補足,總之就是要叫你們過得比乙字所的那幫孫子們強!”
林珏這番話擲地有聲,震撼人心,畢竟誰和錢有仇呢?一時間,眾人群情激奮,他們被林珏的話語深深打動,眼中閃爍著炙熱的光芒。他們紛紛挺直腰板,昂首挺胸,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已在林珏的帶領下,走向輝煌未來的那一天。
孫紹祖朝著自已的親信努了努嘴,那人在下面嘟囔道:“倒挺會煽情的,不過要看能不能兌現呢,咱們甲子所百來號人呢,分到手的錢可不少,只靠嘴巴說可沒什麼用。”這番話雖然聲音不大,但還是被一些耳尖的人聽到了。不過他們並沒有站出來反駁,因為他們也想看看,這位新任百戶大人究竟能不能做到他所說的那些事情。
林珏自然也聽到了這番話,他微微一笑,朝著馮紫英揮了揮手。馮紫英立刻會意,讓賈環和賈琮把馬車裡的箱子搬了出來。當箱子開啟,露出裡面滿滿當當的銀兩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些銀兩,是本官的一點心意。”林珏緩緩開口,他的聲音雖然平靜,但卻充滿了力量,“我知道,你們中有些人對我心存疑慮,但我要告訴你們,我林珏說到做到。這些銀兩,就是我對你們承諾的第一步。只要你們跟著我好好幹,未來還有更多的好處等著你們。眼下就按照番役二兩、力士四兩、校尉六兩、小旗十五兩、總旗三十兩,試百戶四十兩的標準發放下去,作為本官對你們的見面禮。”
隨著林珏的話音落下,整個大街上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隨後,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那些軍士軍官們看著眼前的銀兩,眼中閃爍著熾熱的光芒。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位新任百戶竟然如此大方,一出手就是如此厚重的見面禮,竟是比原來常例翻了一倍。這不僅僅是對他們的尊重和認可,更是對他們未來前程的承諾和期許。
孫紹祖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陰沉。他原本以為林珏只是個空口白話的毛頭小子,但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拿出了真金白銀來收買人心。
無錯書吧銀子是真香啊,眾人排隊從賈環和賈琮手中領過銀子,一個個臉上洋溢著笑容,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已在林珏帶領下走向輝煌的那一刻。而孫紹祖領了自已的四十兩銀子後,陰沉著臉,心內思忖道:“這甲子所六十名番役、二十名力士、二十名校尉,十個小旗,兩名總旗,加上他一個試百戶,總共要五百七十兩銀子,再加上要給千戶所上交的,你要是沒本事,收不到陋規常例,看你能靠自已的錢撐到幾時?要是到時候你掏不出銀子來,我看你這百戶怎麼當得下去!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林珏將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看著孫紹祖陰沉的臉龐,林珏笑道:“孫大人,昨日我去見過我大舅了!”
孫紹祖聞言一愣,隨即眉頭緊皺,不知道林珏此言何意。他的大舅?賈赦,難道說……他心中陡然一沉,隱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林珏又遞給了孫紹祖二十兩銀子,似笑非笑地繼續道:“他說已經給我二表姐尋了一門好親事,是錦鄉伯家的公子,今晚我大舅就要相看人家了,眼下我要去拜謁伯爺,所以今日在醉仙樓宴請眾弟兄的事情就請你代勞吧!”
孫紹祖氣得要吐血,這林珏定然在賈赦面前說了自已的壞話,導致賈赦改變了主意,近在眼前的美嬌娘和豐厚的嫁妝就這樣沒了。更可惡的是,林珏說宴請眾弟兄,眾弟兄只會說林大人體恤眾兄弟,而不會念他孫紹祖的好,醉仙樓可是高檔酒樓,一百來號弟兄,二十兩絕對是不夠的,即便加上自已拿到的四十兩估計也差點,自已又不敢帶他們去吃便宜貨。明明是林珏收買人心,卻要自已額外掏腰包,這叫什麼事兒?
想到這裡,孫紹祖恨得咬牙切齒,但表面上卻不得不裝出一副笑臉,拱手道:“林大人放心,此事就交給下官吧,定會讓弟兄們盡興而歸。”
林珏微微點頭,隨即轉身上了馬車,帶著馮紫英、賈環和賈琮揚長而去。留下孫紹祖站在原地,臉色陰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