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遠的入土儀式結束後,林如海打發其他人都退下,與兒子在陸修遠的墓前坐了下來。林珏默默地注視著墓碑上刻著的“武當大俠陸修遠之墓”幾個大字,心中湧動著無盡的感慨和思念。
無錯書吧林如海緩緩開口,聲音略顯顫抖道:“珏兒,你師父無兒無女,原本不需要人守孝。但儒家說‘天地君親師’,做為弟子,你的心意卻要盡到,為父將送你去神京城城西的潭柘寺修行,那裡環境清幽,適合你為陸師傅靜心守孝,也能讓你遠離塵囂,磨鍊心性。”
“潭柘寺修行,要讓我出家當和尚嗎?”林珏抬起頭,眼中流露出些許迷茫與不捨,前世的自已最討厭那些盛世開門斂財的禿驢,再加上自已這個人六根不淨,一肚子壞水,哪裡適合去當和尚?
看出兒子的疑慮,林如海忙解釋道:“不是讓你出家,只是讓你在寺中修行,守孝二十七個月。修行期間,你要謹記陸師傅的教誨,勤修武藝,不可懈怠。同時,也要學習儒家先賢思想,修身養性,追求內心的平靜與堅定,將來為朝廷和皇上效力。”
林珏看著父親林如海那滿是期待的目光,知道這是父親對自已的關心和期望,也是自已對已故師父陸修遠的尊重和懷念。他深吸一口氣,堅定地說道:“爹爹,珏兒素知許多世家盛極而衰的道理,也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但孩兒的志向只是在這波譎雲詭的世界中尋覓生機,逍遙自在地度過一生,永遠不把自已和家族的命運寄託於他人之手。
林如海聽了兒子的話,輕輕嘆道:“羽翼漸豐化鴻鵠,騰翔蒼穹展宏圖,慎始,善終!”
林珏抬起頭,沒有說話,只是望向遠方,只見烏雲漸漸散去,陽光透過雲層灑落下來,照在青松翠柏之上,映出一片金黃。
林如海喃喃道:“珏兒,你這還是幼年時被賊人所害留下的心病,情感淡漠,對待外人都是一副疏離的樣子。你幼時就受盡艱難苦恨,為父心中有愧啊,當年總是忙於公事,不能時常陪伴在你身邊,給予你足夠的關愛和溫暖,更不能護你周全。你遭遇了許多那個年紀不該有的磨難,回來時卻總是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學文習武,從不讓為父和你娘擔心。你知道我們內心的痛苦和無奈,卻總是以微笑和堅韌來安慰我們。你的早熟和堅強,讓為父既感到欣慰,又感到心痛。”
林珏聽著父親的話,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最瞭解自已的人,就是眼前的這位父親。他轉過身,看著父親那已經略顯蒼老的面容,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的光芒:“爹爹,您不必自責。那些經歷,雖然痛苦,但也讓我更加明白生活的真諦。我知道,您和娘一直都在盡力保護我,給我最好的。”
林如海聽著兒子的話,眼中滿是欣慰和驕傲。他知道,自已的兒子已經長大了,已經有了自已的想法和追求。他輕輕說道:“珏兒,為父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到。無論將來遇到什麼困難和挑戰,都要保持內心的堅定和勇氣。無論走到哪裡,你都是林家的驕傲。”
潭柘寺始建於西晉懷帝永嘉元年,是神京城年代最久遠的寺廟。雖然潭柘山麓景色清雅,但對於一個見慣了繁華世界的少年來說,這種清苦的日子無疑是一種折磨。
在潭柘寺的日子裡,林如海派人給兒子送來《晏子春秋》、《戰國策》、《史記》、《資治通鑑》等史書,林珏暗自思量:“爹爹這是希望我能從歷史中汲取智慧,學會如何在這大夏朝的朝廷中立足,成為權臣不成?因為自已從裡面學習了圍魏救趙、二桃殺三士、推恩令和挾天子以令諸侯等陽謀,也洞悉了金刀計、一計害三賢、管仲滅魯、美人計等陰謀。
林珏深知父親的良苦用心,於是潛心研讀這些古籍,他時而沉思,時而筆記,將那些經典的陽謀與陰謀一一剖析,從中領悟出智慧與權謀。
在潭柘寺,林珏這一世第一次生火,第一次挑水,第一次劈柴,第一次做飯……這些都不是難事,畢竟前世上過大學,有過集體生活的經歷。雖然一開始有些手忙腳亂,但很快就適應了這種自給自足的生活。然而,最讓林珏感到痛苦的是寺廟裡吃的是清湯寡水的素食,對於一個吃過各種美食的人來說,這種飲食無疑是一種折磨。
從古代嚴苛的守孝制度來看,別說林珏一個現代重生過來的人難以遵守,就是古代人全做到恐怕也是不太可能的。因與林如海約定,修行二十七個月不結束,就不得離開潭柘寺,林珏只得耐著性子熬下去。當然,林珏也不願委屈自已,天天茹素,嘴巴豈不是淡出鳥來?於是便暗中以銀錢賄賂寺廟的火工道人,弄些油鹽醬醋,然後到後山打些野味,下河撈些魚蝦,改善伙食。
揚州,林府。
賈敏激動地朝著林如海說道:“老爺,珏兒還那麼小,你怎麼能忍心把他送到那清苦的寺廟中去呢?”
林如海看著妻子,輕輕嘆了口氣,拉過她的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秀髮,輕聲說道:“敏兒,我知道你心疼珏兒,我又何嘗不是呢?可你忘了珏兒早慧的事情了嗎,那時我還說他是仙界下凡來替林家應劫的童子,始終會歸於仙界。如果勉強讓他一直呆在俗世,他怕是度不去這許多劫難。現在,讓他去潭柘寺修行,既是為了給陸師傅盡孝,也是為了讓他遠離塵囂,修身養性。佛法無邊,順命勢而為,或許可以讓他尋得一線生機。”
賈敏聽著丈夫的話,心中的怒氣漸漸平息下來。她知道,林如海這麼做,都是為了林珏好。她輕輕依偎在林如海的懷裡,低聲說道:“老爺,我知道你是為了珏兒好。只是,我實在是捨不得他受那份苦。”
外面傳來咳嗽的聲音,原來是顧瀾來了,林如海和賈敏趕緊分開,坐直了身子。
顧瀾走進房間,尷尬地看了一眼林如海和賈敏,然後略為促狹地笑道:“如海兄,嫂子,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到你們了。”
林如海瞪了顧瀾一眼,笑罵道:“千帆兄,一來就取笑我,有什麼事情趕緊說吧。”
顧瀾也不再打趣,正色道:“如海兄,俗世紛擾,誘惑頗多,大公子年紀尚幼,為了讓他能夠寧神靜心,度過劫難,你送他去潭柘寺修行的決定我十分贊同。不過,大公子一身道家功夫,你為何不送他去不禁葷腥的正一教道家福地,卻要讓他去整日茹素的佛門清淨地呢?”
林如海輕輕一笑,說道:“千帆兄,我不信以你的聰明才智會想不到,請試著猜一猜。”
顧瀾摸了摸鼻子,笑道:大公子自小心思細膩,少年老成,對待他人即便禮儀周全,卻總給人一種疏離之感。道家講究無為而治,順其自然,如海兄怕他在那種環境下,若是再一味授以權謀,只怕他會變得更加冷漠和陰鬱。而佛家雖然清苦,卻講究因果迴圈,眾生平等。如海兄希望他能在那學會感恩和珍惜,對待他人能多一份悲憫和寬容。這樣,他將來無論遇到什麼困難和挑戰,都能保持內心的堅定和善良。而且若非如此,怎能逼得大公子天性流露,從而打破心中的藩籬,更好地入世呢?”
林如海聽了顧瀾的話,眼中閃過一絲讚賞的光芒。他微微點頭,說道:“千帆兄,你果然瞭解我。沒錯,我正是這個意思。珏兒他自幼就經歷了太多的磨難和困苦,他的心中已經有了太多的陰霾。我希望他能夠在佛門的清淨之地,感受到那份寧靜和平和,學會放下心中的執念。”
顧瀾嘆息道:“如海兄,我相信大公子一定能夠明白你的苦心,只是如今大公子離開榮國府了,大小姐一個人在那,也沒個兄弟幫襯,會不會受到欺負?”
林如海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嘆了口氣說道:“玉兒那孩子,太過多愁善感,又不願與他人多做計較。她在榮國府中,雖然有外祖母的疼愛,但終究是個寄人籬下的孩子。我也曾想過接她回來,但她卻執意要留在那裡。”
顧瀾沉吟片刻,說道:“如海兄,你我都知道京城的複雜和險惡。大小姐她雖然聰慧,但終究是個孩子,不若讓嫂子前往京城陪陪她,有母親在身邊,她也能有個依靠。”
林如海看了一眼賈敏,只見她眼中也流露出擔憂之色。他知道,賈敏也十分想念黛玉和母親,但她卻因為自已的原因,一直未能前往京城。
賈敏見狀,輕聲說道:“老爺,我也想去京城陪陪玉兒和母親。這些年,我一直未能盡到一個做母親和女兒的責任,心中實在是愧疚。如今珏兒已經去了潭柘寺修行,咱們家的虧空也還得差不多了,我也沒了什麼牽掛,只是老爺你在這裡要好好照顧自已了,有什麼事情要多和顧先生商量。”
林如海溫柔地說道:“夫人,既然你想去京城陪陪玉兒和岳母,那就去吧。這裡我會安排好一切,有空我也會來京城看你們。”
榮國府
黛玉正同寶玉、寶釵、寶琴、李紈、三春等在大觀園吟詩,忽有幾個小丫頭並老婆子忙忙的走來,都笑道:“來了好些姑娘奶奶們,我們都不認得,奶奶姑娘們快認親去。”
黛玉一聽,心中疑惑,不知是誰來了。
李紈笑道:“你且說明白了是誰的親戚?”
那幾個小丫頭和老婆子便笑道:“奶奶的兩位妹子來了,林姑娘的母親——咱們榮國府的小姑奶奶也來了,還有一位姑娘,是大太太的侄女,最後那位姑娘,說是南京保齡侯府的史大姑娘。”
黛玉聽得這訊息,心中一陣驚喜。她知道,自已的母親賈敏一直想念她,如今終於能夠在京城團聚,她心中自然歡喜。而且,聽說還有史湘雲也來了,她更是期待能與表妹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