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從一開始的雷電交加，逐漸轉小，滴滴答答的，到早間才勉強停下。房間裡的遮光窗簾露著一小條縫隙，透進來幾縷昏暗的光，從光潔的地板一直漫延至深灰色的床單。

或許是因為換了新的環境，梁舒睡得並不安穩，醒的時候才六點多。

她側躺著，嗅著枕頭上陌生卻莫名好聞的氣味，緩緩睜開眼，身邊一張近在咫尺的臉，讓她瞬間屏住了呼吸。

宋昂平躺著，似乎睡得很好。胸膛隨著呼吸均勻地起伏，光線投射過來，只照亮了他的半張臉，從額頭，到鼻樑，再到飽滿又很好親的嘴唇，最後從下巴落到凸起的喉結上，充滿了色氣。但同時兩頰上微微的絨毛，卻又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想要觸控。

梁舒看著他慢慢勾起嘴角，輕輕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臉，嗯，手感居然還不錯。

宋昂在睡夢中皺了皺眉，吧唧了下嘴，翻了個身又睡著。

梁舒躡手躡腳地起身，將床邊散落一地的衣物撿起，抱著進了洗手間。

宋昂家裡還算整潔，洗手間的玻璃上乾淨得沒有絲毫水痕。梁舒一邊換上衣服，一邊瞥著鏡子裡的自己。

昨天晚上的兩個人，似乎都有些瘋狂，梁舒看著自己肩頭清晰可見的齒痕，撇了撇嘴，小聲地罵了宋昂一句。

其實臨時來宋昂家裡，和他上床，幾乎是梁舒腦袋一熱時衝動所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當時只是因為被氣昏了頭，報復心作祟。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選擇宋昂，或許是因為她對他一直隱隱有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好感，又或者是因為上一次強吻他試探過，自信他不會拒絕自己。

梁舒突然覺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在宋昂醒來之後，該怎麼去解釋昨夜自己的行為，更不敢想象萬一宋昂知道自己只是為了報復許照，會不會生氣而不理自己。

她好像有點後悔了，低下頭把長髮簡單地挽起，便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洗手間。往臥室瞄了一眼，宋昂睡得還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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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舒放下心來，輕輕關上臥室門，便迅速拿起東西離開了他家。

昨天去宋昂家之前，梁舒就把手機關了機。坐在計程車上的時候，梁舒才開啟手機，微信訊息彈了一堆，大多都是唐巧巧和汪晏在群裡艾特梁舒的，問她去了哪裡幹了什麼是否安全。

梁舒簡單回覆了她們，才看到手機裡還有許照昨夜發的訊息：真無語，出來和幾個男生朋友喝酒，結果酒還沒喝成，車子撞報廢。

後面配了一張車子受損的照片。

看到“男生朋友”四個字，梁舒冷笑了一聲。

隨即回了一條：這麼嚴重啊？你受傷沒有啊？我昨天和我閨蜜也喝大了，剛剛才醒。

發完，摸了摸自己的肩頭，心下湧起一股報復的快感。

許照幾乎是秒回：我額頭磕破了點，沒什麼大事。只不過撞我那個司機慘了，酒駕，進了ICU。

梁舒面無表情的回道：心疼寶寶，晚點我去找你啊。

許照沉默了3分鐘才回道：好啊寶寶，晚點聯絡。

梁舒捏著拳頭，指甲扣進了肉裡都未曾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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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到家，還在玄關換鞋，唐巧巧和汪晏就都從客廳站了起來。

“你晚上幹嘛去了？巧巧把昨天的事告訴了我，又說你一夜未歸，打你電話不接，發資訊不回，你想幹嘛？你要嚇死誰？”汪晏怒氣衝衝地朝梁舒喊道。

梁舒被她機關槍似的嗓門嚇了一跳，連忙換好鞋，跑到她身邊，拉著她坐下：“晏姐，你怎麼還生氣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昨天是有些突發狀況我需要處理，手機沒電了才關的機。”

汪晏本來還沒注意，結果梁舒過來拉她的時候，她一眼看見了梁舒肩頭的齒痕，立馬皺著眉瞪眼問道：“這怎麼回事？你別告訴我昨天你還去找了許照？”

“當然不是！”梁舒立刻否認，但也不想讓她們知道她和宋昂的事，只好打著馬虎眼。

汪晏顯然沒信，但看著梁舒一副不想說的樣子，只好不再追問。

“不管別人做了什麼，你都沒有必要去懲罰自己。不管你昨天做了什麼，在哪裡過的夜，我只能說，別學渣男的手段，這隻會讓你變得和他一樣垃圾。”汪晏是聰明人，又很瞭解梁舒，言語之間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梁舒沒回答，低著頭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玻璃杯與唇齒碰撞，微涼的液體緩緩流進口中，細膩而澄澈的觸感，讓昨夜瘋狂纏綿的畫面，又不斷在腦海裡浮現。她不經意間紅了臉，只好偏過頭去掩飾。

“還有你的事，我還沒說呢。”汪晏轉頭又看向唐巧巧，犀利的目光盯得唐巧巧一陣躲閃。

“你準備在梁舒家住多久？你老公出軌，你躲出來？合理嗎？他在家舒舒服服的，反而你在外面慘慘慼戚，憑什麼呀？”汪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唐巧巧掰著手指，聲音都有些心虛：“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這些天，我特別想我的女兒，我晚上睡不著，只能看著她的照片入睡。有時候我想想，男人哪有不偷腥的，這次只要黃凱承認錯誤，答應以後不再犯，我就為了孩子原諒他。可以我只要一想起他和那個叫楊燕的女的，就直犯惡心。”說著，眼眶先紅了。

汪晏嘆了口氣：“我也是結了婚有孩子的人，當然知道你的感受和顧慮。我問你，這些天黃凱是什麼態度？”

“他每天都在給我發資訊，說孩子想我了，他錯了，讓我回去。”唐巧巧已經有了哽咽之聲，“他找了很多地方，找不到我。”

“這幾天你女兒肯定也很想媽媽，你確實該回去了。”汪晏拍著唐巧巧的肩膀，“如果他態度好，承認錯誤，你還得讓他寫下承諾書，把自己的罪行一條一條寫下來，承諾如果再犯，承擔一切後果。同時，保證以後家裡的每一分錢，都得交給你管，你拿捏住了經濟大權，他就翻不出天。萬一以後再發生這種事，你就把他的承諾書發他們單位去，發給他的父母，發給他的朋友。我就不信他這麼不要臉。”

唐巧巧聽完，愣了幾秒，隨即又狠狠點了點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感激地看向汪晏：“晏姐，我會按你說的去做的。”

汪晏摸索著她的脖頸，嘆著氣：“雖然我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但起碼能解決你當下的困境吧。”

“嗯。”唐巧巧破涕為笑，“住在小舒這兒這麼多天，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我等下就收拾東西回去！”說著，就站了起來要去房間拿衣服。

“你相信他真的會改嗎？”梁舒冷不丁插了句嘴，讓房間裡的溫度瞬間降了下來。

剛走了兩步的唐巧巧也定在了原地，背對著她們，看不到表情，但逐漸起伏顫抖的肩膀卻暴露了她。

汪晏皺著眉掐了梁舒一下，示意她別多話。

等到送唐巧巧離開，汪晏才開口：“多這嘴幹嘛？”

梁舒面無表情地剝著一個桃子：“我和她是同病相憐罷了。”

“但終歸還是不一樣，她結了婚有孩子，有牽絆有顧慮。”汪晏靠在沙發背上，發現梁舒的雙眼有些失神，安慰道，“起碼你看清了許照的真面目，不是好事嗎？該慶幸當年你們分的好，要不然結了婚也一樣出軌啊。”

梁舒咬了一口桃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放太久了，果肉軟爛甜膩，不好吃。她隨手就丟進了垃圾桶，手上黏膩的果汁順著指縫流下，她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急著去洗手，而是盯著黑屏的電視機發呆。

“是不是所有東西，放久了都會變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