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抱著徐佳吉澤逐漸冰涼的屍體,悲傷得連一滴眼淚都流不下來了。
她麻木地任由徐佳吉澤的手垂落在床榻上,就這麼靜靜地陪著徐佳吉澤走完了生命的最後一程。
外面已經沒有了討厭的哭嚎聲,是她的貼身宮女出去命人制住了。
起初徐佳文澤還大聲喊冤枉,被一塊抹布堵住了嘴。
皇后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太陽下山,宮人催促問要不要稟告皇上,她才擺了擺手,說:“不必。”
她清楚地知道,就算皇帝來了也派不上用場。
人都已經死了,皇帝能做的就是些面子工夫。
皇帝從未有哪一刻真心對待過徐佳吉澤,哪怕僅僅當她是個“人”也沒有。
徐佳吉澤與殿中的瓷器,御花園裡的草木,沒有任何的區別。死了也就死了,往後還會有更多的女人,爭先恐後地為皇帝生孩子。
皇后站起了身來。
該料理的後續還是得料理。
她來到了被捆成麻花的徐佳文澤面前,叫人拿下了她口中的抹布。
徐佳文澤戲演全套,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皇后娘娘,您為何叫人拿下卑職,卑職不知做錯了什麼。還有卑職的妹妹,她現在怎麼樣了,求您讓卑職見她一面……”
皇后覺得很悲哀——玫常在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哥哥?
如跳樑小醜,上躥下跳,不知已醜。
不但外表醜陋,靈魂更是粗鄙邪惡。
皇后不想與這種人多言,只問一句:“玫常在服用的催產藥,是不是你從宮外弄來的?”
徐佳文澤嚇了一大跳。
他自以為沒露破綻。
難道,是吉澤那個喪門星?
他感到陣陣後怕,但又防著皇后是在詐他,於是死鴨子嘴硬,堅持道:“皇后娘娘在說什麼,卑職聽不懂。”
皇后用目光盯住他:“首先,在本宮面前,你得自稱‘奴才’,其次,本宮這樣問,自然有本宮的道理。你若老實交代,本宮看在玫常在的面兒上,賜你一個痛快,你若抵死不認,那就休怪本宮心狠了。”
徐佳文澤怎麼肯認。
他的孩子剛剛出生,是個白胖的阿哥。他相信孩子的額娘葉赫那拉杏貞會來救他。
他想自已只要撐一撐,熬過這一劫就夠了。未來之路明媚燦爛,到時候他必百倍千倍奉還給這個威脅自已的賤人。
普天之下已經沒有幾個他能放在眼裡的人。
還沒當上太上皇,他便已經陶醉了。
於是他說:“皇后娘娘,奴才不明白您在說什麼。玫常在是奴才的親妹妹,奴才關心她還來不及,奴才現在只想瞧瞧,妹妹怎麼樣了?”
他演戲很有一套,說著說著又哭了。
皇后知道尋常的法子是問不出什麼了,吩咐身邊的宮人道:“去壽康宮,請靜太妃過來一趟。”
宮人應了一聲,快步出去了。
我坐於高椅,聽聞玫常在母子俱亡的訊息,久久回不過神來。
震驚之後,心痛才一點一點席捲上來。
“皇帝呢,他知道了麼?”
宮人低著頭答:“不曾,皇后娘娘說暫時不必稟告皇上。”
我是過來人,能明白賽玉的心情。她是對皇帝失去信心了,想要自已一個人扛。
聽完宮人對徐佳文澤的描述,我亦產生了疑心:“哀家就隨你走這一趟,看看那徐佳文澤是人是鬼。”
來到鍾粹宮的時候,宮人正在添香。皇后想要用馥郁氣味,掩蓋住一大一小的死氣。
徐佳文澤滿身狼狽趴在角落裡,身上已然負了一些傷。大約是皇后氣不過,叫人罰他的。
皇后見到我,把自已的推斷從頭至尾細述了一遍。
她說早一些皇帝也叫人查了催產藥的來源,查不出絲毫的痕跡,這說明催產藥來自宮外,而購置催產藥之人,可在宮內外自由行走。侍衛,是絕佳人選。
徐佳文澤本不會成為嫌疑物件,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明知道妹妹好不容易從鬼門關救回來的時候,搞出那麼大的動靜。
雖然徐佳文澤狡辯說兄妹情深,見到妹妹的孩子死得悽慘,一時悲從中來,控制不住,可她不相信,心中有愛之人一點剋制力都沒有。
徐佳文澤,分明是想刺激親妹妹,令親妹妹情緒激動,血崩而亡。
而他這樣做,目的只有一個——掩蓋他把催產藥帶入宮中,騙親妹妹服用的真相。
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
我與皇后所見略同。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皇后咬了咬唇,目光中射出巨大恨意:“臣妾想要對他使用酷刑,又怕帶到慎刑司後會節外生枝。”
皇后說得不錯。
這個徐佳文澤,可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不知什麼原因,短時間內連升兩級,被抬為了二等侍衛。
他的能力與口碑都極其普通,輪到誰也不應該是他。
遵循舊例,除非他是立下了大功。
我有隱隱猜過,懿嬪有孕一事乃他上稟皇帝,在皇帝眼裡,他可不成了救下懿嬪母子的大功臣麼。
但與此同時他的妹妹也懷了身孕,又與懿嬪是對頭。因此,我打消了之前的念頭。
今日面對巨大悲劇,我又重新將之拾起。
幾乎可以斷定,懿嬪與徐佳文澤之間發生了一些旁人不知的勾當。
要是洩露了皇后要大刑逼供徐佳文澤的訊息,懿嬪一定會想方設法救下他。以懿嬪生下大阿哥後母憑子貴的盛寵,給皇帝吹陣耳邊風實在太過容易。
我支援皇后的決定:“你想哀家怎麼幫你?”
皇后指著死狗一般的徐佳文澤,認真地問:“臣妾想要請教太妃,宮中有何刑罰極度痛苦,能在短時間內撬開此人的嘴。臣妾怕走漏風聲,越快越好。”
我想了想,道:“最近天熱,宮中有鼠患。哀家記得,各宮都有捕到一些老鼠。那就用‘鼠刑’吧,挑些身子肥大,牙齒尖利的。”
徐佳文澤驚恐極了:“你……你們要做什麼?”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說給他聽:“所謂鼠刑,乃是行刑者將幾隻牙尖嘴利的大老鼠放入一個籠子內,而籠子內有一個出口,是老鼠們唯一的逃生之路。哀家會讓人拿你的肚子堵住這個口子,然後加熱籠子,令老鼠劇痛難忍,你猜,老鼠們會怎麼樣?”
皇后機敏,配合著回答:“在明火刺激下,老鼠們豈不是拼了命要逃出籠子,可出路被人的肚子堵死了,它們只能咬開那人的肚子往裡鑽了。”
徐佳文澤終於弄清了我想對他做什麼,嗷叫了一聲。
他的承受力極差,不過幾句話而已就暈了過去。
我命人抬來一桶水,兜頭兜臉地潑上去。
徐佳文澤又醒了。
我高聲道:“來人,準備籠子和老鼠。”
一些宮人領命下去了,還有一些抻直了徐佳文澤的身子與四肢,將他固定在一塊木板上。
堂堂男子見到這個陣仗,涕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太妃,太妃,您要問什麼,奴才回答就是了,何必……何必用這種法子……”
好,你要我問,我便問。
“你與懿嬪,是何關係?”
徐佳吉澤亂轉的眼珠子,停住了。
他想不到我會這麼直接,腦袋裡想的大概是怎樣擺脫自已害死妹妹的嫌疑。
無錯書吧於是他答不上話來,如只笨雞似的。
正巧此時籠子已經備好,裡頭的老鼠肥大而兇惡,呲著牙豎著爪子,“吱吱吱吱”叫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