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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被調換

“襲?”我抓住了重點。

如意嘆道:“是啊,承襲了他的父親頤齡大人的爵位。說起這頤齡大人,是個好官,全力主張禁菸,最後卻死在了煙販子的手上。後來全妃娘娘進宮,皇上感念頤齡大人的功績,直接以嬪封之,賜號為全。不過一年工夫,就升為妃。後來皇上再想升全妃娘娘為貴妃,卻遭到了朝中大臣的阻撓,他們的理由簡單而充分,說全妃娘娘的額娘是個漢人,打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幌子,阻斷了全妃娘娘的上升之路。”

我本以為,如意對諸事都漠不關心,就算知道,也不會太多。

她的滔滔不絕,令我感到驚喜。

“這些訊息可信嗎?真實度有幾分?”我引著她,走往偏僻的小路。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只我們二人能聽見。

如意也用極輕的聲音道:“這是進宮前我阿瑪告訴我的,不會有假。我阿瑪希望我獲寵,給家族帶去榮耀,所以提前教了我很多東西,讓我記住。他還說,那些大臣表面上大公無私,其實都是皇后阿瑪,也就是舒明阿大人的黨羽。皇后娘娘忌憚全妃娘娘的美色,見全妃娘娘晉升太快,自已又無所出,怕有朝一日後位不保,就找家族幫忙,打壓全妃娘娘。可憐全妃娘娘的阿瑪為朝廷捐軀了,否則哪會受人這般欺負。”

悲傷淡淡如煙,一點一滴凝聚起來。

明明不是發生在自已身上的事,我卻覺得莫名哀痛。

鈕祜祿·漪蘭。

我在心中,第一次正式地喚著全妃的名字。

對她,想要了解更多。

她不再是天上的神女,而是與我一樣永遠失去了父親的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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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寵她,卻保護不了她。

皇后嫉妒她,擺著母儀天下的風範踩著她。

她一個人在宮中,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發現自已不再怕她,而是與她產生了深深的共情。以至於一路上,都笑顏不展。

如意也是。

大概只有經歷過同樣的失去,才能對他人的遭遇感同身受。

我們默默無言地回到永和宮西偏殿,玉嬋如一隻翩躚粉蝶般飛出來。

她殷勤地將如意扶進去,端茶倒水,巧笑嫣然。

如意潤了潤嗓子,問:“我不在的時候,芫竹身邊的人沒有過來吧?”

玉嬋拍著胸脯道:“沒有,奴婢看得好好的呢。”

如意誇道:“你做得很好,繼續幫我看著。我去裡屋,為大阿哥抄未完的經書。”

玉嬋很受用,答:“包在奴婢身上。”

我隨如意進了裡屋,放血研墨。

研著研著,我感覺出不對勁兒來。

如意見我停下了,問:“晴雪,你怎麼了?”

“這墨,似乎多了。”

“怎麼會多?”她放下筆來看,“我瞧著差不多,是不是你多心了?”

“可能吧。”我不確定地答。

如意重新執起了筆:“你不必緊張。玉嬋雖然脾氣不好,但都是太在意我之故,跟孩子似的,爭風吃醋呢。她的心不壞,對我也足夠忠心。她說無事,就是無事。”

她說得肯定,我也不好反駁,只能垂了頭,低聲答:“是。”

隨著時間緩緩流逝,如意抄寫的經文越來越多。

然而她的臉上絲毫沒有喜色,反而皺起了眉頭。

“小主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我問。

她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認真道:“晴雪,我收回剛才的話。你的懷疑是對的,這墨塊被人調換了!”

“小主確定?”

“確定。原來的墨塊磨出來的墨汁粗糙,下筆有輕微的顆粒感。現在卻越寫越順,品質比之前高了不少。”

說著,她站起來,張口欲喊玉嬋。

我攔住她,冷靜道:“小主,莫急。”

玉嬋是個不頂事兒的。

告訴她,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我找來一個銅鎖,蘸飽了墨汁,輕輕在上面寫字,等待片刻後擦拭掉,在銅鎖上發現了銀白色的痕跡。

“這是?”如意驚訝道。

“回小主的話,是硃砂。墨塊裡混了硃砂,才會遇銅變色。”

如意不解:“硃砂是避邪驅兇之物,許多大師都以之抄經,而後混了硃砂的墨塊風靡,價錢卻較尋常墨塊要高上許多。芫竹以好換次,所圖為何?”

我亦想不通其中關竅。

直到,玉嬋在外面喊:“小主,小主。”

如意走出去問:“何事?”

玉嬋抱著團圓,心疼地將它翻過身來,再捋開一片狗毛,露出斑駁血跡:“團圓受傷了,流了點血。”

如意抄經期間,我對“血”字極其敏感。在這一念之間,我想通了墨塊被換的理由。

但我沒有聲張,靜靜地看著如意為團圓包紮。

團圓的傷口不深,血流得也不多。不一會兒,血就止住了。

如意心疼得緊,叫玉嬋抱去好好照顧,這一整日,都不必來跟前伺候了。

玉嬋有些不快,道:“小主,不如讓奴婢和晴雪換換,她負責照顧團圓,我來伺候你。”

如意拒絕:“不必了。團圓乃是稀罕品種,格外磨人,若是晴雪照顧得不好,讓團圓傷上加傷可怎麼辦?團圓跟你最親,你照顧它再合適不過。”

玉嬋吃癟,嘴角拉得很低。她哀怨地瞪了我一眼,不情不願地出去了。

屋裡又只有我與如意二人。

“晴雪,你可是有主意了?”冷不丁,如意問道。

“小主怎麼知道?”

“猜的。”她笑,“看你如此鎮定,多半是想出了法子。”

“所以小主特地將玉嬋支走?”

“是。”

我的心中湧起一陣暖意:“法子是有,只是要小主吃些苦頭。”

“我不怕吃苦。”她垂了眸道,“住在這裡,我總是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屋裡隨隨便便就能進人,以後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

她沉浸在惶恐的悲慼中,看起來很是惆悵:“明明我安分守已,可她們卻不肯饒了我。假如我是一宮主位,有著屬於自已的宮殿,離她們遠遠的,該有多好。”

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只要還在紫禁城,就免不了相互傾軋、爾虞我詐。

就算成為一宮主位,鬥爭仍然避免不了。

宮中的日子很短又很長,每個人都像蠶蛹藏在繭中苟延殘喘。

但是有個清晰的目標,做人便有了精神。

如意能夠這樣想,很好。

一步步高昇,將曾經陷害自已的人踩在腳下,未嘗不是枯燥生活的調劑。如果再生個孩子,伴在身側,那麼下半輩子,便會好過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