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我喊著她的名字,千言萬語哽在喉間。
她事事為我考慮,而我,卻因為一句話而疑心了她對我的感情。這份友誼,終究是我配不上她。
我為自已的多疑感到愧疚,更加堅定了要幫她獲寵的想法。
安頓下來後,如意去向和妃娘娘請安。雖然沒有帶狗,和妃娘娘還是不願見她。
玉嬋抱怨:“都怪晴雪,小事一樁也要上稟皇后娘娘。留著狗,和妃娘娘不悅;扔了狗,皇后娘娘問起來又不好交代。小姐,你說怎麼辦啊?”
如意道:“現在大阿哥身子不好,和妃娘娘才會如此。待大阿哥身體康健了,和妃娘娘便肯見我了。”
玉嬋撇了撇嘴,道:“奴婢都打聽過了,這大阿哥是個弱不禁風的主兒。病,是從孃胎裡帶來的,如今一週歲多了,還是老樣子。因為吃了身體的虧,連帶著其它方面也不見好。尋常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會叫阿瑪額娘了,可大阿哥除了哭,什麼都不會。”
如意一向溫和,一聽這話變了臉色,示意我去關門,斥道:“大阿哥是皇上膝下唯一的皇子,身份何等尊貴,莫說是你,就連我都議論不得。你進宮是來照顧我的,而非給紫禁城添一縷幽魂的,以後若再言行無狀,休怪我沒提醒你!”
玉嬋大概是第一次聽到如意厲聲說話,嚇得腿都打哆嗦了:“小姐,玉嬋知錯了。”
“嗯,知道就好。”如意訓誡道,“還有,以後你要改口叫我小主。宮裡不比家裡,人人爾虞我詐,萬一說錯一句被人聽去,就會帶來無盡的麻煩。玉嬋,你可記住了!”
“是,小主。”
“晴雪,你也一樣。”如意一視同仁道。
我忙回答:“奴婢一定謹言慎行。”
得了如意的呵斥後,玉嬋安分不少。
我心中清楚,如意是藉機讓玉嬋收斂。
玉嬋一收斂,我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大阿哥有恙,各宮都來永和宮送東西。如意不知送些什麼,找我商量。
我沉吟道:“這幾日我仔細觀察了,有送吃的,有送小孩的衣物,也有送長命鎖之類……這吃食,送不得,萬一有個好歹,咱們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衣物倒是送得,但奴婢想,和妃娘娘不缺這些。她要的,是大阿哥的身子健朗。奴婢有一計,或許能讓和妃娘娘對小主敞開心扉。”
“什麼計策?”如意期待地問。
我反問:“人在走投無路時,會求助於誰?”
如意道:“若真的什麼辦法都用盡了,只能求助菩薩了。”
無錯書吧“對。”我肯定道,“所以,抄佛經是最好的方式。第一日向皇后娘娘請安時,皇后娘娘就說要抄寫經文為大阿哥祈福。我們可以效仿,並在此基礎上創新。”
“如何創新?”
“用血。”我指了指她的手指頭,“割破手指,將血滴在墨中,以血融墨,心誠則靈。”
“這……行得通嗎?”如意不可思議道。
我道:“大阿哥的身子能不能出現起色,奴婢不敢保證;但和妃娘娘,一定不會再牴觸小主。”
“這裡面有何門道?”如意起了興趣。
我在腦海裡整理了一下從街頭巷尾聽來的故事,講給如意聽。
“明朝有個禪師,人稱無暇,為教化後人,抄了一部名為《大方廣佛華嚴經》的佛經。這本經書,以無暇禪師舌血加上金粉所寫就,每隔七日,便放一次舌血,耗費整整二十八年的時間,才將這部八十一卷的經書全部抄寫完畢。”
“若是故事只到這裡,便沒什麼傳奇色彩了。奇就奇在,無暇禪師圓寂之後,遺體三年不曾腐敗。一日,崇禎皇帝做了一個夢,夢到無暇禪師託夢。禪師說,自已圓寂在九華山,屍體無人看管,叫崇禎皇帝命人尋找,好好安置。崇禎皇帝將信將疑,派官員去找,官員在九華山祥光四射之處,找到了無暇大師。崇禎皇帝激動不已,特地叫人修建了一座摘星庵,專門用於供奉無暇禪師。”
“有人說,是天上的神佛看到了無暇禪師抄經的誠心,才會讓他有此厚報!假如小主能夠用血抄經為大皇子祈福,身子雖要受點罪,但和妃娘娘那邊,一定會對小主改觀。甚至,小主還能因此得到和妃娘娘的庇護。”
如意聽得入了神,高興道:“晴雪,你真聰明。就按你的法子辦,再痛我也能忍。但願,大阿哥的身子真能好起來!”
我講故事的時候,冷靜,不帶感情。
可如意,卻是發自內心地希望大阿哥能夠擺脫病痛的折磨。
她比我善良。
跟她娘一樣。
都是世上極好極好的人。
我從小沒娘,貪戀世間所有的溫暖。以前,是爹爹給我溫暖,後來,多了開心,再後來爹爹死了,開心也離開了,我的身邊,只剩下如意。
還好,還有如意。
我被她打動,試著關心起那個素未謀面的大阿哥。用完午飯後,我去了內務府一趟,領取一些筆墨紙硯。
內務府的太監是個勢利眼,聽到我家小主只是一個常在時,眼睛飛到了天上,隨便扔給我一些劣質的紙墨。
細聞之下,還有一股淡淡的黴味兒。
人在屋簷下,我好聲好氣地懇求,他卻不耐煩極了,像趕蒼蠅一樣揮手:“走走走,拿了東西就走,要是嫌東嫌西,你大可以不要!”
我向他解釋:“這些東西是用來給……”
他搶話道:“我管你用來做什麼!身處什麼地位,就領什麼東西。難不成,我還要按照皇后娘娘或全妃娘娘的規制,給你發放特等宣紙與墨汁麼?”
身份低微,在宮中幾乎寸步難行。人心似鐵,要想說服他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回去,問如意要些金銀,打點打點,才能取得稍好一些的紙筆。
我欲回去,一個清脆如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呀,這不是如意小主身邊的晴雪麼,你來內務府,領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