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冒著巨大風險去賭一個未知的前程,我寧願腳踏實地做一個宮女。
自已的命運,絕不能交在別人的手中。
開心抹了抹嘴道:“那我們今晚就逃。”
我正有此意。
“待會兒我再出去逛逛,熟悉一下地形。夜晚布穀鳥叫的時候,就是我來找你了。”
開心叮囑:“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無錯書吧晚膳的時候,花良阿大人回來了。
花夫人引著我見過花大人。
應該是早有人將我的存在告知,花大人一點兒也不驚訝。他吩咐花夫人:“人已經找到,戲可不能穿幫。趁著最後三天,教一教若尋宮中的規矩。咱們府上有哪些人,晴雪有何喜好,這些都得讓她記個清楚。否則御前被看破,就是要殺頭的欺君之罪!”
“妾身記下了。”
花大人再看一眼我:“你這女娃娃倒是鎮定,聽到‘殺頭’二字也不慌張。甚好!只要你守規矩,好好伺候皇上,多看少說,遲早會扶搖而上。”
他比花夫人更有決斷,不給人拒絕的機會。我假意順服,心中已經繪好了逃出去的路線。
入夜後,我偷偷起身,確定左右無人後,來到了開心的屋前。
“布穀,布穀……”
裡頭沒有動靜。
我疑是開心睡著了,繼續學鳥叫:“布穀,布穀……”
開心還是沒有反應。
我的心懸了起來——
開心會不會出事了?
思來想去,還是忍不住推開了屋門。
與此同時,燭光燃起。
花夫人坐在凳子上,衝著我微笑。慈祥的面容,在燈燭搖曳下顯得有些猙獰。
而她身邊的地上,躺著被五花大綁的開心。
他的嘴被破布堵住了,發不了聲,一看見我,就拼命地搖頭……
多年知交,一個眼神就可達意。
開心劇烈的反應,是叫我跑。
可花府是個狼窩,我怎麼能棄他不顧?
“額娘。”我學著晴雪一樣叫她,“開心是我的朋友,不知道他犯了什麼錯,還請您看在女兒的面子上,放了他吧。”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她要的,不就是讓我代替晴雪進宮麼?
花夫人用保養得宜的手捋了捋鬢髮,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是個聰明人,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今兒太晚了,先回去睡吧。這位小兄弟,額娘會替你好好照顧。”
“那他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等你進宮後。”
我站在原地不動。
花夫人道:“你放心,他的命對我來說一文不值。額娘不會因為他,傷了咱們的母女和氣。”
兵來將擋,我回答道:“有額娘這句話,女兒就放心了。”
花夫人遂讓人給開心鬆綁。
開心拿掉嘴裡的破布,聲音因急促而嘶啞:“若尋,不要聽她的,她是個壞女人,沒安好心!”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閉嘴。”
“若尋……”
我大聲道:“叫你閉嘴,你就閉嘴,那麼多糕點還堵不住你的嘴嗎?”
開心的眼神像只被人拋棄的小狗。
我不再看她,向花夫人一拜:“女兒先下去休息了,明天好早起熟悉規矩。”
花夫人讚道:“孺子可教!”
自開心被綁的那一刻起,命運就不再掌握在自已的手中。
為了讓開心好過點,我刻苦地學著宮中的規矩。
偶爾見到花夫人與晴雪母慈女孝,心就一陣刺痛。
她們踩在了我的胸口,用我心頭的一腔悲鳴來滋養親情。
越是這樣,我越要勤奮。
進宮可以改變命運,焉知我不會成為足以左右整個博爾濟吉特氏的人上人?
我要讓開心走,讓他離開這個充滿算計的地方,去過他平凡又快樂的日子。
花夫人每天都會叮囑我一句話——
“千萬不要叫人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欺君之罪是要掉腦袋的。慎刑司多的是折磨人的法子,能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回迴向她許諾:“女兒最為惜命,一定不會辜負額孃的期望。”
每到這時,她都會裝模作樣地誇一句:“好孩子。”
三天很快過去,我坐上了入宮的馬車。
臨行前,我抓著花夫人不放:“等我進宮,你一定要放了開心。”
“那是自然。”
我抓得更緊:“不,口說無憑。你發誓,用你母族以及博爾濟吉特氏永世的榮耀發誓!”
這些身處高位的人,最在乎的就是家族的興衰。從古至今,出過不少奸臣,可就算是再惡的人,也不會拿家族開玩笑。
花夫人臉色瞬間變了。
我逼視著她,字字鏗鏘:“怎麼,不敢了麼?如果不能保證開心的安全,我為何要聽你的擺佈?”
綿羊蟄伏多時,一朝露出狼牙。
花夫人在錯愕中指著我的鼻子,道:“馮若尋,你不要太過分!”
“過分了又如何?”我一把打掉她的手,“我等的就是今天!是你命人教我規矩,告訴我八旗女子身份尊貴,入宮這天,會有宮中的太監嬤嬤來接。你大可以不發誓,但我卻不敢保證自已會不會亂說話。我與開心賤命而已,不值一提,可你花府權勢赫赫,隨便哪個人的手指頭都比我們整個人金貴。黃泉路上有你們作陪,我們不虧……怎麼樣,考慮好了嗎?是顧全大局,還是一意孤行?”
相比博爾濟吉特氏的計劃,開心實在是微不足道。
我相信花夫人會有正確的選擇。
她恨恨地盯著我,冷笑:“還以為摘了朵嬌花,沒想到是引狼入室。本夫人沉浮多年,竟被你一個小丫頭威脅!”
我亦笑:“終日打雁之人,難免有朝一日被鷹啄了眼。花夫人再不發誓,我可就沒有耐心了。”
她的嘴唇不情願地輕啟,誓言緩緩道來:“我,巴雅拉氏對天發誓,絕不會傷李開心一根頭髮,還會給他足夠的金銀,如違此誓,就叫……就叫……”
我不耐煩道:“天上神明可公正得很,只要你說到做到,是不會應誓的!”
我早就猜到,花夫人不會善待開心,甚至還有可能因為開心知道得太多,而殺人滅口。
與她對峙,我心中並非不慌。可開心的命就是我的命,我不得不硬著頭皮與她談判。
終於,花夫人敗下陣來:“如違此誓,就叫我夫族和母族走向衰敗!”
我隨即換上笑顏,甜甜地叫:“女兒謝過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