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家了，在開心的草屋裡住了好些日子。但這不是長久之計，我決定去找狗官。

或許，他知道些什麼。

傷口還未完全復原，我走得很緩。在街上經過一輛馬車時，忽然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

是她！

那個與我爹翻雲覆雨的女人。

她正從馬車上下來，對著丫鬟絮絮低語。

縱然天下香粉有相似，可聲音卻是獨一無二的。

我攥緊了拳，記下了車廂上的印記。隨後返回，將此事告訴開心。

開心幫我四處打探，終於打聽到了馬車中的女人是誰。

她是三等輕車都尉豐紳宜綿府上的二夫人偲偲，戲子出身，長相嬌媚，很得豐紳宜綿的喜愛。

除此之外，開心還打聽到，三天後，偲偲要去城外岫雲寺上香祈福。

他說，我們可以趁此機會，抓住偲偲，問出究竟。

甚好。

我隱隱覺得，此事很不簡單。偲偲雖然是個妾，可總歸是大戶人家的妾，跟著豐紳大人，比跟我爹要好上一百倍。再加上她這樣的姿色，怎麼會看上我爹？

她圖什麼？

我和開心做了周詳的計劃，熟悉了豐紳府上與岫雲寺之間的每一段路，最終選在馬車必經的崖邊綁上細繩，用來絆馬。

還掐著時間，在崖邊不遠處撒上釘子，好讓馬兒吃痛，不受控制。

馬蹄一絆，二夫人就會摔下去。

我們選擇的山崖不陡，亦不深，覆蓋著柔軟的青草，摔不死人。埋伏在下面，就可將她活捉。

一切，都是那麼順利。

只聽馬兒嘶叫一聲，撒蹄子狂奔起來。繼而為細繩所絆，一個趔趄。

馬車側翻，偲偲從裡面滾落下來。

她“啊”的大叫一聲，骨碌碌往下滾。

我和開心早就準備好了，自然比還在驚慌大叫的丫鬟小廝要快。

迅速奔到她身邊，拿出一把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

“二夫人，別來無恙！”

她驚慌失措：“你是誰？想做什麼？”

我開門見山：“我叫馮若尋，是馮敬的女兒，這麼說，你可記得了？”

她喃喃：“你是他的女兒，怪不得……”

我怕上面的人找下來，決定速戰速決，把刀往前壓了一寸，道：“快說，你為何要害死我爹？”

她的眼中起了濛濛的霧，似乎有些傷心：“我不想的，這是個意外。”

開心踹了她一腳，道：“休要狡辯！”

偲偲含著淚，對我道：“是真的，我與你爹乃是故交，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我又怎會殺他？是他長久不碰女人，一時承受不住。”

開心又踹一腳：“賤婦騙人，我馮叔才不是色中餓鬼！你當我們不知道，馮叔是被你下了藥！”

偲偲仍然堅持：“馮敬年紀大了，身子不好，吃點藥，不過是不想在我面前丟臉。你們年紀還小，不會懂的。”

我一刀刺在她的胳膊上：“你再不說，我就殺了你！”

她吃痛吸氣，嘴卻硬得很：“信不信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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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陷入僵局。

開心出主意道：“我看就是她害死馮叔的，殺了她算了。”

我猶豫著，突然身後傳來風聲。

地上的偲偲不顧身前的匕首，翻身而起。她將我壓在身下，替我擋了一箭。

鮮血從她後背流下來，淌在我的手上。

我陷入巨大的震驚中，喃喃道：“為什麼？”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道：“快跑！記住，想要活命，你就得站在高處！”

我的耳邊嗡嗡的，迴盪著她的話。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說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開心拉起我就跑，沒命地奔在山坡上。

我回過神來，道：“箭是從西邊來的，而上面盡是搜尋偲偲的人，沿著東邊往下跑，才有一線生機。”

開心氣喘吁吁道：“若尋，你說得對！”

又問：“射箭的，是什麼人啊？”

我也不知。

跑得累了的時候，我們會躲在樹叢裡休息。開心看到數個蒙著面巾，頭扎白色布條的賊人跑過，嚇得魂不附體。

我握著他的手，給他壯膽。等到那些人走光，才繼續逃命。

開心被激發出了最大的潛力，跑得太急，冷不丁在一塊大石後撞到了一個男子，兩人雙雙倒在地上。

這男子滿臉血汙，眼睛好像被藥粉迷了，如瞎子一般，在地上摸著兵器。

看他打扮，不像賊人。開心說了聲“抱歉”，掉頭就走。

我卻紋絲不動。

開心看出了我的想法，抓著頭皮湊在我耳邊：“姑奶奶啊，你不會想要救他吧？”

我點頭。

“都自身難保了，別多管閒事行不行？”

我盯著眼前這人，洵洵儒雅，貴氣逼人，那雙手，一看就不是做活兒的。雖然衣著樸素，可腳上的鞋很不便宜。

在短短時間內，我猜了猜來龍去脈。

估摸是這位倒黴蛋攜錢太多，遭到了山賊殺人奪財。

現在我和開心窮困潦倒，前路未卜。如果施恩於他，是不是可以得到相應的回報？

我決定救他。

開心只能依從。

倒黴蛋聽到我們的“義舉”後，十分激動，抓著我的衣裳不放手，說會報答我們。

我心頭大喜，叫開心扶著他，並且指著來時的路，道：“俗話說得好，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剛才我看見山賊搜過一個山洞，想必不會再去。我們就在那躲著，等風頭過去再出來！”

開心眼睛亮晶晶的，深以為然：“你說得對！”

我將倒黴蛋安排在山洞裡，問他怎麼回事。

果然，和我猜得一樣，是做生意被劫了，還被人偷襲灑了藥粉。本來，他帶了很多鏢師，武藝高強，可惜大夥兒眼睛被迷，這才叫山賊得逞了。至於臉上的血，他也不知道是誰的。

我採了片大葉子在山洞的縫隙裡接水，接了整整半個時辰才得少許。小心地衝洗著他的眼睛，問他好點兒沒。

他搖著頭：“隱隱約約，能看到姑娘與少俠的身影。要想根治，恐怕還得求醫。”

我叫他莫急，遲早能逃出去。又覺得他滿臉汙血很是滲人，掏出帕子讓他擦。

他接過，彬彬有禮：“在下謝過姑娘。”

開心叼著根草，在一邊道：“別光說不做啊，你不是說要報答我們嗎？”

倒黴蛋也不生氣，往身上摸了摸，很可惜，沒摸到一樣值錢的東西。

開心“呸”的一聲吐掉了草，在他肩頭推了一把：“你耍我們啊？”

倒黴蛋鄭重其事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等我的人找來了，一定奉上金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