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啦。”
何升國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電話也不再打了,收起放進圍裙口袋裡,讓渾身沾滿血的應與厲先進來。
應與厲站在門邊沒動,手裡還握著一隻帶血的手機,他抬眸對面前的何升國道:“你不問一問嗎。”
何升國解下圍裙背過身:“我們出去說。”
他不問,應與厲就主動說:“姨她出事了,現在人正在醫院。”
何升國還是背對著應與厲,在找鑰匙準備出門:“我們出去說,家裡還有……”
“所以你不問問我這身血是怎麼回事嗎,”應與厲逐步向前,“就算你不問我,就連我說姨在醫院你也不問問嗎。”
“你姨她怎麼樣了?”何升國手拿下外套,“我們現在就去看她。我們先出去,出門再說。”
語氣裡的急促只在出門這件事上,不在應櫻。
應與厲再次走近,那隻帶血的手機放在何升國面前:“她不在了,就算你現在出去,也看不到她了。”
那隻帶血的手機逼近在眼前,上面還有清晰的兩個手指印:“她不在了,真的不在了。”
點亮的手機螢幕上還有何升國名字的來電提醒,那兩個血紅的手指印,正印在名字上,清晰真實,看得出人臨死前拿到了手機,但沒接聽電話。
那麼清晰的兩個手指印逼到自已眼前,何升國把外套和鑰匙一把摜在地上喊:“為什麼一定要在家裡說這件事!”
應與厲不知道他哪來這麼理直氣壯的氣:“那你讓我去哪裡說?去到醫院去到姨的屍體面前說嗎!”
何升國踱來踱去:“事情發生了也就發生了,還有必要再說什麼!”
“你在說什麼?”應與厲真的很難相信這個離了老婆就一直唸叨老婆的人,如今提起老婆竟會這麼惱羞成怒,“難道不是你親手做的嗎?”
“不是你親手找的殺手,不是你親手把姨的照片給了他們,讓他們殺人嗎!事到如今為什麼連點愧疚也沒有!?”
“愧疚,我當然愧疚!”何升國連那件圍裙也扔在地上踩,“我無時無刻不在內疚!”
“應櫻是我的老婆,是我在校園就認識的女人,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我怎麼會不愛她!”
他時刻惦記她愛吃什麼,學做飯給她吃,家務也是他心甘情願的包攬,就連孩子他也不讓她操心,他做二十四孝丈夫,就是因為他愛她!
那些愛不是假的,不是裝的,不摻任何虛假,這份愛這份真,何升國可以向天起誓:“我愛她!我愛這個女人!這麼多年我的愛從沒變過!”
應與厲更難以理解,不可思議:“既然愛為什麼你還要和別的女人在一起!那麼愛為什麼又找人殺了她!”
這是愛嗎,這叫愛嗎!
房門開啟了,何升國最後一句話也落了下來:“我愛她,我也愛新鮮!”
何美美站在房門,看著這兩個崩潰的男人,她茫然地問:“爸,哥,你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應櫻的葬禮在三天後舉辦了,對外的死因是突發心臟病。
這個藉口瞞不住,只是心臟病突發總比被殺手殺死來得好聽。
學校的老師,學生來了,何升國這邊的親戚也來了,應櫻的孃家人只有應與厲一個,應櫻就一個姐姐,姐姐前些年也死了,父母更是蒼老行動不便。
那些人親戚好友全圍著何升國安慰,何升國一個大男人已經哭得走不了路,被人扶進追悼會的內場休息。
應與厲一身黑衣,手臂上繫了白布條,在同樣穿了黑衣的何升國的這些親戚裡不算起眼,他和他們坐在一起悼念亡者。
悼念了兩分鐘,那些人就收起那幾秒的敬畏亡者之心,開始閒聊起來。
許久不見,在葬禮上聚齊,難免要好好聊聊。他們帶來的小輩還拿出了手機刷短影片,還有的準備橫起手機來一局遊戲。
應與厲看了這群人好一陣,看到他們真的沒有把死者放在心上,就帶著一身的悲痛和怒火站起來遠離了這些人。
追悼會沒有可去的地方,他就去了內場。
內場裡只供家屬可以進入,一般人再不顧忌,也不會貿然進來打擾家屬。
內場裡一片寂靜,正好可以休息一下,應與厲忍著頭疼進去了。
走了沒兩步,幾聲異響傳來。
是女人的嬌喘,和男人興奮的抑制聲。
應與厲悄聲往前走了兩步。
不堪入目的一幕出現在眼前。
何升國坐在椅子上正摟著一個女人和她親得難捨難分。
“是藍阿姨。”
在應與厲胸口空洞得送不進去一點空氣的時候,身旁走出來一個何美美。
應與厲看到身邊的何美美正不知所措,何美美卻非常冷靜地望著那對親得難分難捨的男女說:“哥,你和爸爸那天晚上說的事是真的嗎?”
“真的是爸爸找人殺了媽媽?”
應與厲低頭看著這孩子,呼吸都沒辦法平復下來,更沒法正常回答她的問題。
“我知道,我都知道,就算你們什麼也不說我也知道。”
何美美早知應與厲不會回答,正如那晚一樣,他們看到她從房間裡出來也什麼也沒說。
“我知道為什麼,為什麼媽媽會死。”
何美美轉身走了,只給應與厲留下一個背影:“我會成為殺手的哥,我會做我該做的。”
應與厲轉身要抓住她,可連手都伸不出去,只能一直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遠去。
“方晴!”
安郭辛好幾天沒碰上方晴了,繽紛傘裡回來後,她似乎就在有意無意地躲著他。
現在被堵在停車場,方晴也只能應對安郭辛:“安警官,怎麼了?”
安郭辛堵住她:“叫我安郭辛就好,怎麼,在忙嗎?”
方晴尷尬地笑了笑:“在忙酒吧街的盜竊案。”
在忙,安郭辛也就不廢話:“你忙的話,我就直說了,為什麼在繽紛傘你不是先上去幫助受傷的那兩名傷者、現在應該稱為死者,而是一直在疏散人群?”
方晴就是知道安郭辛會問這個所以這麼多天一直在躲他,要怎麼親口和另一個警察說是因為自已這個警察怕跟殺手沾上邊惹上麻煩?
嘆了口氣,方晴說:“就算我當時去幫忙了也挽回不了什麼,那兩個女人也一樣會死。”
安郭辛反駁:“至少有你在,那些殺手不敢再下手,你也可以及時聯絡到救護車後第一時間把她們護送上車,爭取到一些搶救的時間。”
這就是安郭辛固執到天真的地方。
“你來這個城市一個月了,難道還不瞭解這個城市的殺手嗎。”方晴也很無奈,“他們一旦出手就一定要得手,就算我幫她們爭取到了搶救的時間,在去醫院的路上那麼長的時間裡,你以為她們真的能安全抵達醫院?抵達醫院後,她們又能真的活下來?”
只要她們不死,殺她們的殺手就會一直跟著她們,就連幫忙的警察也會一起惹上麻煩,被誤殺也是有可能的事。
方晴勸安郭辛:“我們的力量到底太小,敵不過他們的。”
安郭辛不喜歡聽到這些話:“敵不過就不做了嗎?如果什麼都不做那些死者的公平誰替他們爭取?”
他的軸他的固執,在所裡常見的,方晴也不意外,只是反問他:“那你做到了什麼?你查到麥家飯館的真兇了嗎?你連查個指紋都要申請好幾次,憑你一個人的力量,真的做出了什麼成績了嗎。”
“安警官,不要怪我說話難聽,”方晴勸他早點適應這座城市,“辦案不是嘴上說說就能辦得到的,你要給那些死者公平,也要看看那些死者需不需要你給的公平。”
需不需要的,安郭辛不知道,他只知道做了,總有一天結果會出來。
安郭辛抽出煙給保安:“來哥,抽根。”
安郭辛來到這別墅區已經第十次了,也被那家的小白臉趕了十次了,保安都熟了,他給煙抽保安也沒拒絕。
“還來呢,都幾回了。”保安都佩服安郭辛的毅力,“都說了那家的男人是個小白臉,傍上千金大小姐了,就把他老婆孩子飛了,大家都知道的事。”
麥家飯館附近那個男人傍上富家小姐,一朝山雞變鳳凰,當即就拋家棄子,這事誰還不知道呢。安郭辛也查到了,可是孩子的蹤跡還沒查出來。
“要說孩子,他們肯定不會告訴你,你都被趕了幾回,人家大門都沒給你開,你還不明白嗎?”保安話里根本瞧不上那家子人,特別是那個男的,“他要有孩子,也不可能養在身邊,絕對會送人你信不信。”
看來保安是知道些什麼,安郭辛把整包煙都給了他,還親手幫他把那支菸點上了:“怎麼說哥?”
有人這麼伺候自已,保安面子也被滿足了,他翹起腿咬著煙告訴安郭辛:“他們家有個常來家裡打理花園的、那個叫什麼,有錢人叫他們園丁,有天我親眼看見那個園丁送完花後,車上帶走了個小男孩。”
“園丁?”
“啊是啊,我還聽說他是在什麼金品花鳥市場幹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