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樓在京城談不上出眾,位置既不繁華也不偏僻,裝修既不奢靡也不簡陋,去的人三教九流什麼都有。
平信公主卻很是喜歡,“老闆絕不是常人,能想出這樣的名字來。你們去了就知道,簡直隱世的聖人!”
浮生樓的特殊之處在於,他沒有固定的價格。
所有人,不論三六九等,都可以來浮生樓吃飯,點多少菜隨意,付多少錢也隨意。
連乞丐都同樣可以來吃喝。
只有一點要求,不能打包帶走,只能當場吃完。
若是吃不完,那便要付百倍的價格。
浮生樓養活了很多乞丐,也打死了很多乞丐。
乞丐付不出錢,他們送到官府,直接杖斃。
因為百倍償還的約定在先,官府也會批准。
於是乎,乞丐們慢慢不敢造次,都餓極了才來吃些飯食。
浮生樓點餐的方式同樣特殊,告知小二後,由小二挨個去送。大多數人都會給盤子端著吃,連位置都沒有。只有群體客人,點的菜多,才會安排座位。如此一來,富貴人和窮人也能稍作區別,不至於讓乞丐驚擾了富人用餐。
平信公主只知道浮生樓的老闆來自江南一帶,但從未見過他本人。
“我們這次去,吃飯是其次。你們可以隨便點,錢我們付得起。最重要耳朵放亮,好好聽。”
平信公主喜歡浮生樓的原因正在於此,樓裡因為客人混雜,有時候不同社會地位的人會好奇彼此的生活,站著聊會兒天。
大家出了浮生樓難有交際,聊的也就愈發的放開。
平信公主最喜歡聽形形色色的人聊天。
許天歡聽到公主如此介紹,立刻明白此行的目的。看起來是公主提議來這個地方,但背後一定有邵長安的引導。至於周世子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她暫且還猜不到。
一行五人進了浮生樓,面上看上去便是富貴家的子弟。樓裡果然如平信公主所說,穿麻衣、布衣、錦緞的都有,那些麻衣布衣很自覺地給五人讓開路,知道他們一定是敢點菜,做大桌的人。
周世子這時候笑著說,“我與浮生樓的掌櫃很熟,先去知會一聲,讓他給我們備好的位置。”
許天歡頓覺驚訝。他對周世子的印象,不論前世今生都只是個好玩的公子哥。如今他出面參與到邵長安的計劃中,說明他定不像表面上那般的簡單。
不多會兒,小二接引著幾人到靠窗的地方坐著。確實是好位置,不會被大廳雜亂的人打擾,又能吹著窗外的風看熙攘街道。菜也上的格外的快,恐怕掌櫃那邊已經知曉了這桌上好幾位大人物。
平信公主歡心的挨著許天歡坐。她還未放棄幫邵長安撮合,板著臉讓邵長安坐許天歡的另一側,“你就坐那裡,替本宮擋一擋太陽!”
許天歡和邵長安尷尬對視,心裡明白平信公主的意思。
許幽幽本來一直跟在後面,沒怎麼說話,此刻突然落座到邵長安的另一側了,和許天歡面對面互相看著。這下讓許天歡和邵長安更加尷尬,連平信公主都感受到些微妙的火藥味。
場面上只剩下周世子一人未落座。他打量幾個人的表情後,站到許幽幽身後說,“許小姐不知可願意和我換一換位置。我與邵兄坐一起才不拘謹,眼睛能有地方看。若坐到許小姐與公主當中,在下這雙狗眼恐怕要被挖了去嘍。”他給人印象,性子頑皮,說這樣的話倒不違和。
許幽幽心裡不樂意,面上還是笑著答應。
許天歡那邊更覺得周世子不簡單,以後要找時間私下打聽一番,此人什麼路數。
眾人落座,菜也上了,話題正式開始。
起先聊的都是各家的閒話,府上哪個下人喜歡哪個丫鬟之類的,平信公主竟然格外愛聽。“世間的愛越往下越真,越往上越假。皇家的最假,我一直這麼覺得。”她開口便讓其他幾人接不下話。
誰敢胡亂非議皇家呢?許天歡咬牙,好奇邵長安接下來的計劃如何進展,才能讓平信公主和他們合作刺殺皇帝。
一道身影出現在窗外,那人聲音不大,剛好能讓窗邊坐著的幾人都聽見。
“哥幾個覺得皇帝什麼時候能退位啊?”他這句話,讓所有人的心跌到谷底。這位竟然對著不認識的陌生人問出如此問題!其中恰好還有一位公主!
五個人中的四個都打量平信公主。平信公主微微皺眉,並未動怒,抬頭反問,“兄臺為何來問我們這樣的問題?”
“我不是兄臺,粗人一個。只是看極為的著裝打扮,恐怕都是京城裡世家的子弟。你們對上面的瞭解,必然多過我,所以來問問你們,那狗皇帝什麼時候能下來。”
這位穿麻衣的陌生人,直接用“狗皇帝”稱呼平信公主的父親!許天歡一陣心驚,這位不怕砍頭嗎?她打量此人,從身形看是個練家子,眼神有股狠辣的勁兒。氣質上很像陳昇!門頭會!此人來自門頭會!許天歡心中頓時明白過來,邵長安下的第一味藥就如此的烈。直接讓門頭會的人來聲討皇帝,給平信公主留下印象。哪怕此人被砍頭死掉,只要不暴露他是門頭會的人,便不會影響之後的合作。他們用這麼一條命,換平信公主心中的動搖。公主作為愛民之人,自然能把市井之人的話聽到心裡去。許天歡緊張的打量公主,想知道接下來她會有什麼反應。
平信公主眉頭皺的更緊。周世子和邵長安表現出想要開口怒斥窗外那人的舉動給公主看。公主立刻抬手示意他們不要講話,然後再次反問窗外那人,“這位朋友,回答你的問題前,你可否告訴我,你為什麼希望皇帝退位呢?”
窗外的人微微冷笑,“為什麼?你們這些富人家的,是真不懂,還是根本不用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狗皇帝管不好國家,不退下來,豈不是站著茅坑不拉屎?”
此人故意說這髒話想要惹怒平信公主。
公主還未發聲,許幽幽先起身到窗邊,狠狠給那人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