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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籌謀

月亮升至中空,銀輝灑滿庭院。

皎白的月色與廊下懸掛的燈盞,交織出一片昏黃曖昧的光。

倒映在窗紙上的兩道身影,捱得極近。

高大的男子摟著嬌小的女子,二人似在親吻,氣氛繾綣至極。

匆匆從容華院趕回,卻被喜兒攔在院子裡的小葉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他們怎會如此親密?

明明不久之前世子爺都還懶得踏足梧桐院。

這是小葉親耳聽世子妃身邊伺候的姐姐們說的,說若非世子妃不忍見自家姐妹難堪,特地請了世子爺過來梧桐院,世子爺根本就不想過來。

可他們怎麼突然就這麼親密了?她明明才幾天沒在跟前伺候……

小葉難以理解的同時,一股自覺自已高人一等的輕慢也油然而生。

——她果然跟她的生母一樣,都是天生的狐媚子!

打心底裡,小葉一直都看不起顧夏。

一來是裴姨娘的身份實在太上不得檯面,又愚蠢的不會經營。二來是顧夏雖為小姐,卻過的連她一個丫鬟也不如。

她一個丫鬟尚且能保住自已的例賞,顧夏一個小姐卻頻頻被人剋扣例賞而無人為她做主。

其實最初那會兒,顧夏也不是沒有去問詢討要,剛開始幾次,管事婆子們也會還她一些。

可後來有一回,這事不知怎麼就鬧到了顧老太太跟前,也不知旁人是怎麼跟顧老太太說的,總之最後被訓斥的人是顧夏。

從那之後,只要是個管事,不論大小都敢伸手去動顧夏的例賞。

好在每月從當家夫人院裡親自發出的月例銀子並無人敢去伸手。

因為看不起,所以即便親眼見證了蘇御和顧夏的親密,小葉也始終不覺得自已選錯了。

縱使經過這幾次的接觸,她發現世子妃並不像她所認知的那樣溫柔良善。

她不覺得自已選錯了主子。

現在受寵又如何呢?當初裴姨娘不也受寵,最後還不是比不過大夫人?

選擇投靠正妻總是沒錯的。

世子妃脾氣不好又怎樣呢,她許了她銀子,好多銀子!

喜兒順著小葉的目光望了一眼,再轉回時,目光森冷,嘴裡卻依舊笑嘻嘻道:“看到了吧,我可沒有騙你,世子爺和主子是真得準備歇息了,小葉姐姐你也別忙了,早些回去睡吧。”

小葉聞言,回過了神,正色道:“說什麼別忙呢?越是這種時候,我越得進去伺候。”

喜兒看著她,抿著嘴笑起來:“是這樣的嗎?可你以前也沒有這樣呀,你原來聽主子說要休息了,都是馬上也回去休息的,說好第二天早些起來伺候。”

“我……”小葉啞口無言,她原來確實是這樣做的。

“好啦好啦,你趕緊回去睡吧,明天還要早起伺候呢。”

喜兒說完,也不再理會她,徑直去廊簷下守著。

若非主子說了,先留著這丫頭,日後還有用處,喜兒真想直接一掌拍死這個趾高氣昂又吃裡扒外的狗東西!

屋內,蘇御雙手覆在顧夏的腰上,力道適中地揉著:“這樣,有舒服一些嗎?”

顧夏紅著臉點頭。

“真有這麼難受?”蘇御一邊揉,一邊不解地問,都這麼多次了,他還以為她已經習慣他了。

這是什麼問題?自已還能騙他不成?顧夏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滿臉控訴般地盯著蘇御。

也是直到昨夜,顧夏才知曉蘇御從前和她溫存時有多收斂,他不收斂的時候,她根本就承受不住。

蘇御抬手遮住顧夏的眼,唇湊到她耳邊,說:“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顧夏遲鈍地眨了眨眼,睫毛顫顫巍巍地擦過蘇御的掌心,不經意地撩撥著他。

蘇御停下手裡的動作,一把攬住顧夏細軟的腰,將她抱起來,放到自已緊繃的大腿上。

這樣的姿勢倒是更方便蘇御給顧夏按揉了。

顧夏又驚又氣,掙扎著要起來,卻被蘇御按住。

“別動了,再動就真忍不住了。”

顧夏聽了頓時紅了臉,僵著身子一動不敢動,出口的聲音細弱蚊吶:“我……我腰疼,腿也疼,我要休息,這幾日我都不想來了。”說完,她怕蘇御不同意,忙又道,“你昨晚非要在池子裡,還非要那般拉著我的腿,你手勁又大,我的腿都被你弄青了。”

她控訴得太細緻,細緻的蘇御不得不反思自已昨夜是不是因為沒有腸衣而過於興奮,所以失控傷了她。

“好,不來了,這幾天都不來了。”蘇御低低哄著她道,“你乖乖地別動,我給你揉揉,揉開了就舒服了。”

顧夏有些懷疑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蘇御極細緻地將顧夏腰間和大腿內側的酸脹揉開。

“其實用些紅花油效果會更好一些,只是那藥味衝,用了就很難散掉,夜深了,屋裡都是那味,我怕你睡不著,你且忍一忍,若明日還不舒服,我再拿藥給你揉揉。”

“我感覺好多了。”顧夏感到心裡一陣柔和,想了想,她抬起手輕輕覆在蘇御手上。

蘇御一怔,抬眼去看她,卻發現她像只鴕鳥似得埋在自已胸前,可愛極了。

夜漸深沉。

蘇御去了淨房沐浴。

顧夏也開門讓喜兒打來熱水,洗了臉漱了口,又抹了香膏。

塗面脂的時候,顧夏莫名臉一紅,是山茶花的味道。

“主子怎麼了?”喜兒問她。

顧夏垂了垂眼,看著十分淡定:“沒事。”

“可您看著有點兒臉紅。”喜兒哪壺不開提哪壺。

顧夏面上依舊淡定:“我熱的,你出去的時候將那兩個火盆撤了。”

喜兒看了看那兩個火盆,又看了看淨房方向,像是想到了什麼,點點頭,說:“也好。”

什麼也好?顧夏疑惑。

喜兒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將顧夏洗漱過的水和屋裡的兩個火盆都拿了出去,之後便沒再進屋,徒留顧夏滿頭問號。

等蘇御從淨房裡出來,顧夏已經打點好在床上躺著了。她散了髮髻,通了發,如絲綢般順柔的黑髮披了滿肩,橘色的燈火照在她的臉上,越發襯得她肌膚瑩白,溫婉如畫。

蘇御走到床邊坐下,笑著看著她,說:“你睡裡邊。”

顧夏聞言,裹著被子往裡面挪了挪。

蘇御順勢躺了上去。

拔步床裡很寬闊,卻因有存在感極強的蘇御在而顯得逼仄起來。

蘇御摟住顧夏的腰,將她拉向自已,輕聲問她:“白日裡都做了些什麼?”

“回府前去了慈恩寺一趟,向姑母辭行。午後睡了一覺,還看了會書。”

“看的什麼書?”

“還是之前那本。”頓了頓,顧夏抬起頭,認真地看著蘇御,“您昨夜睡得遲,今日又忙了一天,還是早點歇息吧。”

蘇御笑了笑,說:“怎麼?怕我說話不算話?”

顧夏沉默片刻,默默低頭不說話了。她本來是想關心他的……還是算了吧!

蘇御看她這樣,覺得新鮮極了:“夏夏,你是在跟我鬧脾氣嗎?”

什麼鬧脾氣,她明明是無話可說!顧夏忍了一會,終究還是否認道:“我沒有。”

蘇御卻像是斷定了她在鬧脾氣似的,垂首一下下地親吻她的臉。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顧夏總覺得他好像很高興。

覺得她在鬧脾氣,他居然還很高興,什麼嘛。

顧夏有些不高興了。

蘇御還在親她,兩人撥出的氣息混雜在一起,她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檀木香本應是安寧的,這會兒卻莫名有了侵略性。

蘇御強忍著衝動,稍稍往後退了退,低聲道:“夏夏……你還是說些什麼吧。”

不能再親了,再親下去就真得要出事了。

顧夏眨了眨眼,她還是擔心他的身體,說:“您還是早些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好,我就睡,你陪我一起?”

“嗯。”顧夏應道,說完就閉上了眼。

蘇御靜靜看了她半晌,待平復了些,又將人往懷裡緊了緊,合上雙眼。

其實蘇御並不困,他天生精力充沛,也習慣了少眠,便是夜晚鬧得再遲也不會影響他次日的精神。

他昨天玩弄了她一個晚上,今早照樣春風滿面地離開別院,白日做事也很有精神,這些她都不知道。

但她的關心,他很受用。

梧桐院裡燈暖帳紅,繾綣無邊。容華院中卻是人心惶惶,孤燈冷室。

顧盼慢條斯理地撥著白瓷茶蓋,挑開茶水上的茶沫。薄霧中,她的容顏若隱若現,讓人看不真切。

茶湯淡黃,茶氣馨香,入口味甘,是壺難得的好茶。

顧盼專心致志地品著茶,屋裡一陣寂靜,顧盼出聲前,沒人敢先開口說話。

忽地,桌上的燈燭爆了爆,燭油滴下來,宛如一行清淚。

顧盼彷彿被這一聲給驚醒了般,放下茶盞,淡淡問道:“那邊的燭火熄了吧。”

一個疑問,卻被顧盼以肯定的語氣說出。

張嬤嬤同清瑩對視一眼,上前答道:“回世子妃,已經熄了。”

白瓷茶蓋被扔回了杯子上,發出叮啷一聲響,顧盼冷聲道:“說起來五妹妹已經許久不曾向我請安了,有多久了?”

“三日回門後便不曾來過,已有將近兩月之久。”張嬤嬤說。

“真是好大的膽子。”顧盼垂下眼,扯著唇角恨恨道,“如此不懂規矩,竟還想有孕,還想生子,憑她一個妓生女,也配?”

顧盼說著,聲音漸漸拔高拔尖,帶著絲滲人的淒厲。

張嬤嬤見狀,忙勸道:“世子妃,您仔細別氣壞了身子。”

“我的身子還重要嗎?等她生下孩子,這王府哪裡還有我的容身之地!”顧盼憤怒地一拍桌子。

“世子妃您先別急。”見勢不對,一直沒有說話的清瑩忙上前兩步,溫和道,“五姑娘是不會有孩子的。”

顧盼冷冷看著她。

“起碼這一年之內是不會有的。”清瑩不慌不忙繼續道,“即便您與世子都心知肚明這婚事不過是場交易,但世人並不知情,皇家最是注重顏面,您才嫁進來,尚不足年,正妻未懷,妾室卻先行有孕,世間沒有這樣的道理,新朝初建,聖上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這幾句話倒還算中聽,顧盼心中的怒氣稍微平息了些。

清瑩見狀,循循再道:“這樣的情況下,五姑娘便是懷了,為了皇家顏面,孩子也是生不下來的。”頓了頓,清瑩又道,“如此細想,五姑娘懷了對您反而更有利些。”

顧盼是個聰明人,最初的怒氣平息後,她已能窺見清瑩的算計,但她還是問道:“此話怎講?”

“一個不合時宜地孩子,有了,也不能生下來,那便只能落胎了,女子落胎,不僅傷身,更傷心。”

“世子若執意要生呢?”

“所以您才更該與王妃打好關係。”清瑩分析說,“再不濟您也還有孃家人,夫人和老夫人總是站您這邊的,除了她們,咱們尚書府裡可還有個好面子又拎不清的裴姨娘,那可是五姑娘的生母。”

顧盼恍然,隨即嘲弄道:“難怪啊,這一陣子,母親總是好吃好喝地哄著她。”

清瑩沉默了。

作為李清姿的心腹,李清姿之所以善待裴姨娘的用意,清瑩是知曉的。

五姑娘是夫人留下的後招。

若大姑娘始終無法獲得世子的歡心,那她就會成為棄子。

為了大業,夫人早做好捨棄大姑娘的準備。

至於五姑娘,待夫人事成之後,想來下場也不會有多好,畢竟若不是因為她,大姑娘也不會落得被捨棄的下場。

清瑩自幼便被李清姿收養,也算是看著顧盼長大的,她終究是不想李清姿真得走到母女離心的那一步,便勸道:“有夫人在,她總會為您籌謀的,世子妃您又何苦去尋五姑娘的晦氣,而惹得世子厭煩呢?”

“你說得對。”顧盼道。

話雖如此,可顧盼眼神渙散,似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般,突然笑了起來,說:“張嬤嬤,明日以我的名義給梧桐院那邊送些調理身子的補品過去。”

“世子妃您的意思是……?”張嬤嬤有些拿不準這所謂的補品是真的補品還是……

顧盼看她一眼,嘲道:“嬤嬤你想什麼呢?我讓你送補藥,自然是送真的補藥過去。”說著,顧盼轉頭看向清瑩,“你也不必擔心,我有分寸的,我是不會做跟世子離心的事兒的。”

迎著清瑩欣慰的目光,顧盼唇角扯起一絲詭異的笑,目光愈發森然。

“你說得非常對,她懷了才對我更有利,一個妾室,卻趕在主母前頭有了身孕,這事傳出去,便是唾沫星子也能淹死她,將她置身那樣的境地,世子對她又能有幾分愛重?”

顧盼越說,語氣越輕柔。

清瑩卻是越聽越心驚,大姑娘這打算與夫人的計劃完全不同。

為了大業,夫人絕不可能坐視大姑娘毀了五姑娘的名聲。

恍惚間,清瑩似乎已經看到她們母女走上不同道路的決裂場面。

難怪啊……

難怪夫人這幾年越來越不願意與大姑娘交心。

起初夫人尚且存著等大姑娘大了,便將一切都告知她的打算。可近幾年,夫人漸漸不再提及此事,如今更是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她清楚地明白。

大姑娘是不會同意的,她是不會願意為了復國而犧牲自已的。

所以夫人只能瞞著她,哄騙她,利用她。

“世子妃此舉高明。”張嬤嬤也回過味來,連連讚歎說,“夏姨娘前陣一直稱病沒來向您請安,您這補品一送過去,既是賞賜又是敲打,外人看了只會覺著您大方體面,反倒是她,一個妾室,恃寵生驕,上不得檯面。”

顧盼輕輕笑了一聲,雖未置一詞,可她顯然也存了這樣的算計。

清瑩卻沒這樣樂觀。

她們真得能在王府裡製造出不利於五姑娘的傳言嗎?

她很懷疑。

張嬤嬤還在盤算:“夏姨娘明日接了賞,若前來謝恩,您便藉機敲打敲打她。她若是不來,就更坐實了她恃寵生嬌的事實,無論怎樣,這賞賜送過去,對您都是有利的。”

清瑩聽張嬤嬤這般說,心神也稍稍定了一些,說:“亦不可敲打得太過,五姑娘身邊的那個朱嬤嬤,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顧盼扯了扯嘴角,不甚在意道:“再怎麼說,我也是名正言順世子妃,更是她的嫡親姐姐,不過說她幾句,世子還能為了這就跟我翻臉不成?”

張嬤嬤也很贊同:“不錯,咱們可不能一直順著她,總要做出點姿態來。”

清瑩還想再說什麼,卻被顧盼抬手打斷:“我乏了。”

“奴婢伺候您歇息。”張嬤嬤說罷,就上前去扶顧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