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花衣袍更是嚇的魂不附體,都已經兩腳蹬的比兔子跑起來還快。
“鬼啊!”
尖叫聲,淒厲聲, 哀嚎聲。
已經在街市上此起彼伏,簡直萬徑人蹤滅。
果然街巷已空。
只有八九個黑衣人躺在冰涼的黃泥地上,地上還有一層薄霜一樣的白雪。
針雪,又開始落了下來。
一簇一簇,非常的飄逸。
夜空,已是漆黑一片。
只有不遠的風月樓,還有悠揚的琴聲,在空氣裡瀰漫。
李凌雲還在昏迷中,雪已經吹落在了他的衣衽上。
寧璃冬也被自已驚嚇到了,她想不到自已居然會異變,會變成一個青銅甲。
這十八年來,她是第一次看到自已變成了可怕的怪物。
青銅甲,其實很古典,也很傳奇,具有遠古的冶煉技術,大禹制九鼎,足可以證明青銅的古老。
如此有神秘的色彩,何以說是異變的怪物,應該是久遠的傳奇。
街市。
只剩下了空攤位,並且好多都東倒西歪,攤位上的一盞盞籠燈,在黃土地上七零八落,有些已經被踩踏過,破的骨架,散了一地。
寧璃冬慢慢恢復了神智,她變的冷靜了。
跑到李凌雲的身邊,蹲下去喊道:“李公子,李公子,你快醒醒!”
見李凌雲依舊無法醒來,一摸他的臉頰,竟然有血滴了下來。
“啊!李公子,李公子!”
寧璃冬感到非常害怕,她驚慌的一摸自已的臉頰,才知道自已已經褪去了青銅甲。
就在這時,不遠的街市深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寧璃冬瞬間明白,這樣的腳步肯定不是暄揚城的捕快,就是暄揚城的營軍。
她開始變的焦急起來,使勁在推李凌雲的身體,可是她無論怎麼推,李凌雲還是跟死了的一樣,不肯醒過來。
“你再不醒來,我可就自已走了!”
說歸說,寧璃冬很是捨不得,並且居然哭了起來。
“求你了,李公子,你快醒醒啊,有營軍都要抓我們來了!”
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重,越來越清晰。
讓她的耳朵振的發痛,痛的讓她的心也很痛。
“快醒醒啊!李公子,我求你了!”
寧璃冬情急之下,必有勇女,她立刻一咬牙,抓住李凌雲的腰身,還有一隻手臂,一用力,居然把李凌雲給扶站了起來。
然後她氣的狠狠的打了李凌雲一巴掌,大呼道:“你給本姑娘快醒醒,快醒醒!”
這一巴掌,果然打的李凌雲的臉頰發紅,紅的跟紅桃一樣。
“啊?”
李凌雲睜開了眼睛,並且還恍恍惚惚,幾乎仍舊要癱倒下去。
寧璃冬重重的又搖晃了李凌雲一下,搖的李凌雲跟撥浪鼓一樣。
由於這樣的非人折騰,已經讓李凌雲有點清醒了過來。
不遠的腳步聲,已經只有幾丈距離,如若是平時的街市,街上攤位的籠燈,早已經可以看到這幾丈距離。
“快給我追過去,一定要抓住那個怪物!”
厲喝聲也從近處傳來,黑壓壓的人影輪廓,已經清晰可現。
寧璃冬立刻攥著李凌雲往街市的一處小巷子跑去。
那裡沒有燈火,所以絕對安全。
巷子裡的住戶,在已經關閉燭火,關上木門和窗戶,躲在家裡大氣不敢喘一口。
因為當他們聽說街上有怪物,早嚇的反鎖門閂,鑽進被窩,閉著裝呼呼大睡。
“給我搜,這開成衣鋪的居然是個怪物!”
聲音傳進了黑乎乎小巷子,寧璃冬和李凌雲輕手輕腳的走往深處走。
李凌雲由於跑了一段路,所以神智已經清醒了許多,他聽到營軍在喊的聲音,心裡一想,怎麼街市會出現怪物。
營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最後銷聲匿跡。
小巷子還是一片漆黑,雖然有陣雪,但還是沒有一丁點的光亮。
他們轉入了另一條小巷子,寧璃冬對這裡的巷子很清楚,就算閉著眼睛,都可以走出巷子。
走入了這條巷子後,遠遠就可以看見一個出口,出口處居然有燈光。
“寧姑娘,晚上真不該請你出來去風月樓喝酒!”
“別說了,反正遲早有這麼一天的,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可剛才我,我不是那幫人的對手,保護不了寧姑娘!”
李凌雲忽然好象想到了什麼,他看了看一旁的寧璃冬,可是由於太黑,根本看不清寧璃冬的神情。
“那個紅花炮是暄揚城關統禁廠褚的二公子,此人豢養了一些家奴打手,專幹欺男霸女的醜事!”
“這本姑娘也聽說過,誰叫他爹是暄揚城的關統禁,最大的官爺,所以他才敢為所欲為!”
“這次你怎麼逃過了他的魔掌?”
“本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是剛才忽然出現一個神仙,把本姑娘給救出來的!”
由於巷子太黑,哪怕寧璃冬怎麼說大話,她的表情,任何人都看不出來,正因為這樣,寧璃冬也覺的說大話,反正別人要看不見。
聽到的聲音,跟表情還是有所區別的。
“哦?神仙,那那個神仙也太摳了,早不早,晚不晚的,等我被那地痞流氓打暈了,才出現,太不公平了!”
寧璃冬嘻嘻一笑,被李凌雲居然給逗樂了。
可她慢慢的擔憂起來,畢竟殺了那麼多黑衣人,這次她肯定要被官府抓去殺頭了,至少成衣鋪,百分百是開不下去了。
想到這裡,她眼淚從眼眶裡滲了出來,如水珠一樣,噗呲噗呲的直接掉落。
由於抽泣聲很小,她閉著小嘴,沒有讓悲傷給發洩出來。
“你說我的成衣鋪該怎麼辦?”
“那八九個躺地上的黑衣人是誰殺的?”
“我不知道了!”
“是神仙殺的,那跟我們又沒有關係,他們要抓就抓神仙去了!”
“可是,可是,可是原因都是我們引起的啊,他們抓不到神仙,肯定要來抓我們的,你是有權有勢的大公子,而我是一個弱小的村野小女子!”
說完,寧璃冬這次終於憋不住了,居然真的哭了出來。
巷子口越來越近,也越來越亮。
外面的街市,熙熙攘攘。
有許多人,在賞著籠燈,在看著攤位上的玉器。
小孩在抓著一串糖葫蘆,糖葫蘆架在一個老頭的手裡。
西街,東街,南街。
原來是水火兩重天。
一條依然繁華,一條是靜悄悄,一條本來就不熱鬧。
這西街還真的熱鬧,李凌雲和寧璃冬還是覺的怕被發現,所以在巷子口沒有出來。
“聽說東街出現了一個怪物,全身發青,可怕的很!”
有一個婦女,道聽途說,把別人傳給她的,她也說給了另外一個婦女。
“怪物?那以後會不會到西街來殺人作亂?”
“這次殺的是廠大人的二公子帶過來的家奴,十來個,都被殺了只剩幾個,嚇的亂逃,我看這次那個二公子,嚇的肯定要得病!”
寧璃冬一聽那些婦女,七嘴八舌,嚼舌頭根,所以就更不想走出去,她怕別人認出她來。
認出她,那等於認出她就是青銅怪物。
與其讓人看見她害怕,不如自已不讓人看見。
“寧姑娘,這樣吧,我給你對面的攤位上去買一件男的衣服來,這樣別人就認不出你來了!”
寧璃冬委屈的點了點頭,她雙手蜷縮在一起,緊緊的抓著自已衣裙的手臂。
李凌雲直接大膽的走了出去,他頭上的血已經幹了,也被他用袖子和雪混在一起,給擦抹乾淨了。
這樣別人也看不見他的血,完全是一個綸巾公子。
他斜著街道,走向了對面的一家店鋪。
此店也剛好是成衣鋪,專賣布匹和男子的衣服。
那個成衣鋪老闆是中年人,嘴上留著濃濃的橫須,看過去還挺慈眉善目。
本來走出店鋪,手裡拿著木板,這木板專門用來關門的,見有客人直接進入店鋪。
就放下手中的木板跟了進去,一見原來是李凌雲。
就笑呵呵的說道:“怎麼李大人的二公子,這麼晚也會來我這小小的成衣鋪?”
“給你做生意不好嗎?今天天氣冷,出門本公子只穿了單衣,所以你這裡給我買一件暖和的袍衣,怎麼樣?”
“好,好,李公子是財神爺,鄙人高興還來不及呢,一天就做李公子一筆生意就夠了,你看現在的生意難做啊,基本都被璃盛成衣鋪給包了啊!”
“你這人廢話怎麼這麼多,囉裡囉嗦的,還要不要做你自已的買賣?”
被李凌雲這麼一說,那個橫須中年人,就悶葫蘆一樣,變的乖了起來。
走到一個高櫃處,拿下來一件男袍。
然後笑呵呵的遞給了李凌雲。
“多少銀子啊?”
“隨李公子客氣了!”
“客氣是多少?”
“客氣就是意思意思!”
“你這掌櫃的,怎麼這麼不爽氣,多少就是多少,別什麼意思意思的個沒完!”
那個掌櫃的一下子臉紅了起來,做生意本來就是想多賺點,但又不好意思開口,特別是遇到了象李凌雲這樣的,院中石徑路上的一塊鑲嵌的石頭,都值半兩銀子。
所以橫須男子就怕自已的嘴笨,萬一多要了,怕李凌雲會給他臉色,少要了,那等於沒有綁上財神爺。
不過話還得要說出口的,不然也不是個辦法。
所以掌櫃的硬著頭皮,吞吞吐吐的說道:“給三兩銀子!”
“三兩銀子,這麼貴,這衣服最多二兩,你這是不是想錢想瘋了了!”
李凌雲買的衣服多了,知道這衣服的市價,一聽那掌櫃想訛人,臉上非常的不高興。
但一想起寧璃冬正在巷子口等著他,所以就嚴肅的說道:“本值二兩,今日本公子也不想使你難堪,給你二兩半吧!”
說完就掏出二兩,和半兩碎銀,往橫須男子的手心裡一放。
這個掌櫃的,居然早把手升在了半空,等著李凌雲的銀子。
“多謝,實在太謝謝李公子了!”
李凌雲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而出,斜向穿過街市,慢慢的來到巷子口。
他的擔心,總算卸了下來。
寧璃冬一直還在巷子口。
雪。
已經停了半個時辰。
寧璃冬的裙衣,也有點結冰的模樣。
她感到冷,因為一直在外面,雪經過身子的熱量,融化了,然後又開始在裙衣上變冷。
所以裙衣有點硬邦邦的感覺。
“你冷嗎?”
“一點都不冷!”
李凌雲緩緩的給寧璃冬穿上了男子的長袍。
寧璃冬果然有點小白臉,英俊後生的氣質。
他們兩個一直往街市的簷花下走。
越走越遠,越走越模糊。
夜。
燈慢慢暗了。
兩個遠處的背影,與暗夜連線在了一起。
風月樓,也有客棧。
寧璃冬,就住在了一間很隱蔽的客房。
李凌雲和她吃了點夜宵後,李凌雲則回了李府大院。
一個人,並不孤清。
孤清的是有家不可回。
璃盛成衣鋪,看來寧璃冬一時半會回不去。
她枕著繡著花草的錦緞枕頭,睜著大黑眼睛,無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