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說和師兄約會去了,今天就不來了。”
駱維東把訊息告訴給早已在車站前集合的眾人,眾人也沒有和彭冬梅交好,更加不在乎她的來去。對於部分人而言,彭冬梅不在,還有幾分慶幸。
她們從校門口上車,汽車穿過了彎彎繞繞的小道,好不容易才從山區回到城市。學校依山而建,隔絕了外界的塵囂,但也少了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熱鬧。
駱維東和秦與坐在一起、文雯和顏子悅坐到一起,文雯明明就是城市裡常住的孩子,卻表現得比所有人都要興奮,一路上像極了導遊,絡繹不絕地介紹起自已遊玩過的地方。
這也是柳璇空居住了二十年的城市,她比文雯熟悉得多。汽車開進老城區裡,每一段路都有她的回憶。相較於文雯興致勃勃卻滿是錯漏的解說,她記憶裡的建築要準確很多。
“文雯,你可別班門弄斧了。璇空家可就在這一區域。”
獎學金登記的時候,駱維東記得柳璇空的住址。
“真的假的啊?”文雯瞪大了眼睛向柳璇空確認。
“就一座破房子,算不上家。我好多年沒回去了,門鑰匙估計都換新了吧。”
柳璇空在認識卓逢知的很久前,就不再回家了。她申請了學校的補助金,一直以來都定居在學校的宿舍裡。她從來不回家,逢知也不敢問。更從來沒聽過她手機裡傳來過親人的訊息。卓逢知試探地問過,她都說自已是孤兒。
不過再嚴密的謊言都有揭穿的一天。駱維東無心之言,驗證了卓逢知心裡的一大疑問。
卓逢知也是無家可歸的人,她坐在柳璇空身邊,不自覺地就去牽她的手,想要說點什麼。
柳璇空這才回頭看見她眼圈有點泛紅。知道她胡思亂想了,對她微笑著搖頭,用手揉亂她的頭髮,打斷了她的思緒。
“我不還有你嗎?”
她趁著汽車轟鳴,小聲地在卓逢知耳邊說道。
車停穩了,她們終於來到夢想中的遊樂園。
文雯屬於行動派,牽著駱維東的手就往遊樂園裡走。“說到遊樂園,就必須是過山車了!”她用手做成話筒的模樣,對著前方大喊。
駱維東不願意拉下顏子悅,問她:“敢玩嗎?我們一起走?”
顏子悅點頭,快步跟在駱維東的另一邊。文雯嫌棄柳璇空和卓逢知慢吞吞的,帶上駱維東和顏子悅就衝到前面排隊。
沈杜瑜正要跟上,被柳璇空攔住了。
“他們三個的事,別摻和。”
沈杜瑜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他偷偷問柳璇空:“你怎麼知道的?”
“子悅近來的付出早不只是報恩,這你肯定能看出來;就是文雯,喬裝得再好,看駱維東的眼神都是瞞不住人的。你啊,就不要去湊熱鬧了。”
沈杜瑜聽了大笑,對柳璇空豎起大拇指。他接著問道:
“那敢問,我們該去哪裡玩?”
沈杜瑜故意裝作低姿態來討柳璇空歡心。
“說到遊樂園,就必須是過山車啊!我們錯開時間就好了。”柳璇空得出和文雯一樣的結論,她從來沒來過遊樂園,特別想體驗失重的快樂。
過山車裡傳出來的尖叫聲不絕於耳,越靠近動靜越大。等來到軌道附近,就是一路拍胸脯說要保護璇空和逢知的沈杜瑜都開始害怕。男生最悲哀的事莫過於剛在女生面前誇下海口,下一剎那尊嚴全無。
沈杜瑜勸服自已不能夠懦弱,轉而去向卓逢知尋求安慰:“逢知,你也不怕嗎?”
沈杜瑜心跳得很快,在卓逢知看來他的聲音都在顫抖。偏偏卓逢知卻出乎他想象地說:“我試過站在九層的樓頂上往下看,其實也就那樣。現在想,那時候的風景還挺美。等會我們去玩跳樓機吧,我對那個更有興趣。”
“瘋了。”沈杜瑜以手撫額,無奈被架到過山車上。
過山車緩緩上升到頂端,離地已經不知道多高了。由於設計者的惡念,車身做往下俯衝狀懸停了好久,沈杜瑜已經忍不住大聲求饒。
過山車慢慢啟動,車輪子一卡一卡地往前轉,發出難聽的咔嚓聲。沈杜瑜覺得心臟的跳動都變慢了,跟著一卡一卡地跳,幾乎忘記了呼吸。正因為預知到了危險才會察覺到害怕。
車輪子轟鳴,風聲在耳邊破開。柳璇空興奮地撒開握著扶杆的雙手,與離地的雙腳一起歡呼飛翔一樣的快樂!
卓逢知一點都不怕,但她也像柳璇空一樣高聲大喊,生怕錯過了今生少有的幸福時光。她無需去看前方的風景,前方的軌跡就算模糊不清也不會害怕。此刻,和璇空在一起,就足夠心安。
還記得高中時候,走到天台外面,臨風而立,同樣是這種飄飄然的感覺。在往下看望的時候,求生欲已經追逐死亡而去。
所以她不怕。
耳邊風聲呼嘯而過,不用盡力氣地話語是傳達不到的。柳璇空的髮絲被風吹起,盪到她的臉上,她一時心裡面感動,風颳得眼圈通紅。儘管逢知平時的聲音很小,經常傳達不到自已的意思,她也拼盡全力地吶喊:“你放心!”
風壓住了她的聲音,並沒有使柳璇空聽見。但卓逢知卻全身充滿了力氣,更用力、更認真地握緊了扶杆。
幾個大回環就要了沈杜瑜的命,他總聯想到從高空中掉到地上的雞蛋,“啪”地一地漿糊。沈杜瑜受盡重力和離心力折騰,平時不運動的身體接連發出警告。
一路的風景太匆匆,沒來得及看又去到下一個地方。過山車衝起的水花濺到半空,被陽光一曬成了彩虹。過山車從高處往下俯衝,彩虹盡收眼底,橫穿過彩虹理應是浪漫的代名詞,可真到眼前只剩一團水霧。
大浪撞面而來,柳璇空並沒有躲,她不討厭涼颼颼的感覺,正好與正盛太陽對撞。人們都在保護自已的時候,柳璇空依然張開身體,任由水花碎在身上。水如雨下,無人倖免。
她突然有種凌虛御風的錯覺,原來放開緊握的手後並不會遭遇危險。她試著合上眼,還沒幹的水珠帶走了體表的溫度,也阻隔了風颳得面板生疼。一切都剛剛好,有風的借力,有水的溫柔,速度不留情面,直奔遠方。
過山車的後勁不如前面了,在幾個小回環後速度降下來了。接著一趟直路,平安把人送達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