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我明明沒有錯,只是長相……醜了點,就是醜了點,為什麼都不喜歡我。”
夢玲伸出手,指尖觸碰在水面上,那張奇醜無比的臉被輕輕一碰,湖面泛起一點漣漪,使得影像變得模糊。
其實這張臉還沒到奇醜無比的下場,透過湖面,孟玲臉上的傷比人偶臉上更加恐怖,那是一道被火灼傷了大半的臉,周邊也被影響導致血肉模糊。
只是傷到皮還有辦法醫治,可偏偏是傷到皮肉的基礎,成了死肉沒辦法治。
而且這火……不一般。
“若是他還活著就好了,我想嫁他,想被那樣的男子溫柔的包容。”不知夢玲想到什麼,痴痴一笑,“我知道您又要說我一個女兒家不害臊,這麼恨嫁。”
“可這世上好男人都是被搶先一步拐走的。我長得醜陋,也不知他見了會不會嫌棄。”
“爺爺,你說他是這世上最溫柔的人,對所有人一視同仁,為什麼我出世的這麼晚?要是早點把我生下來就好了。”
風奉雪能感受到自已的情緒,忽高忽低,眼淚從眼睛裡流出,他想擦可卻沒法動,他知道這是夢玲的情感。
很難相信現在還在嘴裡還念著爺爺的少女,會是日後導致全城百姓陷入夢魘的人。
天色逐漸被夜色渲染,夢玲依舊沒有想離開的慾望,久到風奉雪以為她要在這過夜。
他的視線晃動一下,眼前模糊一片,頭昏沉沉,眨眼過後才恢復了視線,接著看到的不再是湖泊。
走了沒多久,忽然一隻手拽住她的腳,風奉雪能感覺到一隻冰冷的爬行動物在他的腳上纏繞,讓他不禁抖了一下。
孟玲既是膽大又很膽小。
說是膽大吧,那股冰涼觸意還在她的腿上停留,還能隱約感覺到那條在顫抖。
說是膽小吧,她和剛剛看到的懦弱行為不同,換成別人早就尖叫大喊,反倒是偏頭看去。
是一位穿著衣衫襤褸的男子,他臉色慘白。
這人長得可真好看。
這是夢玲對男子的第一印象,雖然這人面上髒亂,可五官精緻。
就在夢玲犯花痴的時候,風奉雪看到男子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直接朝她射去,他下意識要躲開,可奈何移開不了。
胸口上傳來刺痛的感覺,夢玲半身跪地,一隻手撐在地上,另一隻手捂著胸口上。
“救我……否則你也活不了。”男子喘著氣,看著前面模糊的身影。
這話無疑說明匕首上有毒。
就算夢玲再怎麼喜歡這張臉,也不會因此冒險救一個陌生男子,更何況渾身是傷的男子。
孟玲檢查了下匕首,並沒有刺入太深,直接拔出,她沒有理會男子,捂著胸口轉身就走,腳步忽然停了下來,似是想到什麼,又轉身來到男子旁邊。
把男子的手臂掛在自已肩上,夢玲一隻手握著他的手腕,另一隻環過他的腰間,她深呼一口氣 ,用力一拉。
下一刻兩人紛紛倒地。
本來男子還吊著氣,被孟玲一下子壓在傷口處徹底昏迷。
孟玲急忙起身,帶著傷四處尋找樹枝,用藤蔓捆住根根節枝,製成一個可以託運人的木架。
她雙手架在男子胳膊下,用力往後拖,傷口隱約傳來痛意,幾秒的時候被她用了五分鐘的時間拖到木架上。
離夢之花海百里處有個洞穴,是孟玲採藥時在偶爾間發現的,而後經常因為採藥而忘記時間,夜間蟲獸出沒,不敢獨自下山,便在此處待一晚等到第二天回去。
把男子放到一旁,雙手輕輕扯開衣領,就看見胸口處有一窟窿,連帶周邊被血液染紅。
孟玲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男子,把後背上的揹簍放了下來,從裡面挑挑揀揀,沒過一會兒就找到自已的要的草藥,塞在嘴裡咬了幾下。
苦澀的味道在舌蕾上盪開,風奉雪想吐又吐不出來。
草藥嚼好後敷在傷口上,聽到沉悶的一聲,孟玲見他眉間皺起,下意識地伸手去撫平。
忽然一隻手握住她的手腕,本該緊閉的雙眸此刻睜開,眼裡盡是冷漠,他動了動起皮的雙唇,“你想做什麼?”
若是說不想看他皺眉,指不定被說成變態。
因為醜陋被人謾罵,以至於孟玲對美的事物有一定的執著,所以在見到男子面貌時,只不過是出於對美的喜愛。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她。
孟玲想了想,帶著不滿的語氣,“你這是對救命恩人的態度?”
男人低頭看了一眼傷口上敷著草藥,又抬眼見少女衣衫上沾著血,他記得那是他傷的。
他從腰帶裡掏出一樣藥丸,形狀烏漆麻黑的不知什麼東西,男人遞給她,“這是一半的解藥,等本……我康復後,剩下的解藥自然會給你。”
威脅自然引起孟玲的不滿,她往草藥裡找了找,尋到自已要的,生氣似的往嘴裡一塞,一邊嚼著一邊說,“就這?”
語氣裡滿是不屑。
這個年紀的人本該是肆意張揚,光彩奪目。
以至於在陌生人面前,一個不曾瞭解她的人面前,不再收斂傲氣,不再因為自卑而低頭,那模樣像極了少女該有的青春面貌,而不是因經歲月打磨而沉淪。
這才是真正的孟玲。
一個屬於少年該有的光芒。
沒有可以威脅的東西,而她明明會解毒卻是先把他治好,男子警惕地看著她,“你想要什麼?”
“俗話說,救命之恩就得以身相許。”孟玲沒有隱藏自已的心思,男子長得很合她意,可以沒有感情,但不妨礙她日日觀賞,“公子意下如何?”
兩人之間僅有一息的距離,男子盯著那雙沒有愛慕的眼神,“為何?”
他方才沒注意,現在才看清少女的面容,右臉上覆著一半燒焦的死肉,而另一半則是嬌嫩。
“我總要留個後代,所以要找個合意的人。”孟玲的心思很簡單,生個孩子,至少自已的子女不會厭惡她,以及把那個沉淪千年的故事傳達下去,不會消失於時間歲月裡。
她不奢望別人愛她,有著這麼可怖的容顏也不指望別人會喜歡她,只想有個寄託。
“呵!”男子氣笑了一聲,什麼時候男子成為生孩子的工具了。
沒等男子下一句話,孟玲已經先移開身子,尋來了樹枝,在山洞中架起篝火。
噼啪。
噼啪。
樹枝燃燒的聲音從洞內穿梭,男子靠在洞壁上,聽著聲音,下意識抬眸看向對面隔著火焰的少女。
在最後一刻的曙光落下時,洞內一片漆黑,橙黃色落在她身上,那雙眼皮微微垂下,眼眸中映著星火,閃閃發亮,仿似夜空生星辰,璀璨明亮。
那一刻,他覺得自已似乎很慌繆,在那一剎間,竟覺得眼前少女很美。
想起方才他盯著少女很久的時候,她的眼神不再像剛開始那樣滿是犀利,反而是……膽怯,才先一步逃走。
他自不會認為她在害羞,臉上,耳尖依舊無常。
在最後一刻的曙光落下,洞內一片漆黑,唯有那雙眸是雪亮的,像是夜空生星辰,點點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