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忱從夢中驚醒，心跳起伏得厲害。
一夢過去，他宛如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游上岸，大口喘息了好幾下，才終於覺得活過來。
夢裡那個謝忱絕對不可能是他！他怎麼可能會與沈樓刀劍相向！
謝忱心中煩悶。
天色漸亮，天邊泛起魚肚白，微光透進屋裡，謝忱再沒睡意，整理好衣著，打算去院子裡轉轉。
這個點起來的人並不多，有點聲響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木大叔的屋裡還亮著燈，想必是在熬藥。
謝忱提步走了過去。
越是靠近房間，原本微弱的對話聲也越來越清晰。
“許掌櫃。”
是木大叔的聲音。
謝忱頓住了腳步。
許文心找木大叔幹什麼？
房間裡傳來許文心沉穩的聲音：“之前我就聽過，這個藥喝下去後，他雖然能恢復曾經的記憶，但會忘記這一個多月的一切，我來就是想問問木大叔，這種情況真的沒辦法避免嗎？阿樓和……阿白之間的記憶，他不記得了，對阿樓也太不公平了。”
“那是丟一個多月好，還是丟二十幾年的記憶好？”
許文心：“……”她哽住了。
木大叔慢條斯理地看著藥的火候，眼神都沒分給她一個：“許掌櫃不用太過擔心。阿樓和阿白感情這麼好，記不記得都是一樣的。”
木大叔心裡都鬱悶了，不就是一個多月的記憶嗎，往後還有十幾年，這點算什麼呀，搞得好像他的藥副作用多大似的，明明治療之前他就說了會丟的嘛。
倒是也有那麼一點點的希望，不過太過渺茫了，平白說出來，怕是會讓人空歡喜一場。
謝忱死死地握著拳頭，手指按進肉裡，血流了出來，他像是感覺不到痛，怎麼都不肯鬆開。
不是的，不一樣的。
旁人不清楚，他知道，剛醒來的時候，他對沈樓沒有情愛，至少不像現在這麼在乎，開始時他對沈樓，只是本著一個丈夫對妻子該有的態度。
沈樓說她是他的妻子，他心裡沒有覺得違和，那就是。
丈夫該對妻子好，那就好好對她。
可直到後來，他才知道丈夫該喜歡妻子是哪種喜歡。
謝忱並不清楚沒失憶前他對沈樓是什麼態度。
或許那個時候，他們並不算熟絡，那他殺了沈樓，是在恢復記憶忘掉這一個多月的點點滴滴之後嗎？
謝忱瞬間感到驚慌失措，彷彿有隻手緊緊抓住了他的心臟，刺痛的感覺在四肢百骸蔓延開，他全身都在顫抖。
木大叔以妨礙熬藥為由把許文心趕出屋子，瞧見她出來，謝忱腳步錯亂地躲起來。
他腦子裡一團亂麻，只是單純不想讓人看見自已狼狽的樣子。
謝忱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他踉踉蹌蹌跑回房間，把門鎖死，才覺得終於安心一點。
等會兒只要他不開門，就沒人能把藥端到他面前來了吧？
心亂如麻的謝忱，根本不知道自已的舉措有多幼稚。
*
日夜兼程，抓住謝忱折磨的好事就在眼前，夏侯青一刻也不停趕了幾天，才終於在天矇矇亮的時候趕到了長慶縣。
長慶縣縣令看到他，腿肚子都發抖，腦子裡浮現出師爺那一刀斬下的人頭，心想這煞神怎麼又來了。
夏侯青語氣陰冷：“你知道你錯哪了嗎？”
縣令嚇得直接磕頭：“世子殿下饒命啊！”他也不知道自已做錯了什麼啊！
“整個南鄴都知道本世子要抓平陽侯，如今他就在長慶縣，你居然敢隱瞞不報，還敢讓我饒了你！？”
陷害，這絕對是陷害！
縣令眼睛都瞪圓了：“汙衊啊世子殿下！下官絕對沒見過什麼平陽侯。”
夏侯青喝道：“還敢狡辯，把李二牛帶過來！”
底下的人把李二牛押上來。
夏侯青：“你說，你前幾日是怎麼見到謝忱的？”
李二牛聲音嘹亮：“就是長慶縣，初一燈會，謝忱拎著燈籠身邊跟著一個女子，他們應該去參加燈會了，好多人都看見了，當時居香酒樓的許掌櫃也在！小的的妻子也在！”
還真有謝忱！
縣令眼前一黑，差點撅過去。
誰不知道夏侯青這輩子最痛恨的人就是謝忱！窩藏平陽侯這麼大的罪名扣他頭上，那不是要他命嘛？
縣令渾身冷汗直冒：“世子殿下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平陽侯在這裡，我現在就給您找，掘地三尺，我也一定給您把平陽侯找出來！”
縣令腦子裡靈光一閃：“不是說當時許掌櫃也在嗎？肯定是她搞的鬼，她看到了卻隱瞞不報，她有貓膩，我現在就去把她抓起來！”
他說著，命令人去召集縣衙裡捕快，把許文心抓過來公堂對峙。
“慢著。”
夏侯青叫停了。
謝忱的下落就在眼前，他卻好像不那麼著急了，他像是戲耍獵物的毒蛇，等著把獵物逼到最後一刻再咬下最後一口。
夏侯青扯了扯袖子：“本世子親自去會會這位許掌櫃。”
許文心經營著那麼大一個酒樓，要處理的事務繁多，沒有空一直陪在沈樓身邊。被木大叔趕出來之後，她就去酒樓處理賬目了。
酒樓跟往事一樣，座位依舊爆滿，客源好得不得了，沒什麼異樣，所以縣衙裡的人闖進來的時候，許文心都沒反應過來。
縣衙裡的人當著許文心的面，把酒樓裡的東西一頓砸打。
客人們以為她攤上事了，瞬間噤若寒蟬，吃飯的連筷子都不敢伸了。
許文心看著一副小人得志嘴臉的縣令，暴怒：“縣令這是什麼意思？我老老實實做生意，礙著衙門什麼事了？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對我出手，也要掂量掂量自已的本事，我居香酒樓可不是你說砸就能砸的地方！”
“那本世子呢？”
夏侯青提著劍，閒庭信步走進酒樓。
許文心臉色煞白。
小廝見勢不對，想跑出去報信，被夏侯青帶來的人全部摁住。
夏侯青撫摸著劍柄：“聽人說你見過謝忱。要麼你把謝忱帶到本世子面前，要麼你告訴本世子謝忱的下落。”
許文心嘴硬道：“我不認識什麼謝忱。”
夏侯青面上帶了幾分陰鷙，突然緩緩笑了起來：“我不相信呢許掌櫃。我給你選擇了，謝忱沒來之前，每隔一個時辰，我就殺一個你手底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