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如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在姜弈身邊輕聲說道。
她的表情與葛大川一樣,似乎早已見怪不怪。
“就不能不出去嗎?”
“我記得你說過,罪神子民在這個世界是沒有容身之所的,就在這裡一直活下去不好嗎?”
“為什麼還要...冒險...”
姜弈有些看不了這個畫面,從木板車上下來。
眼前的畫面又讓他回想起了梁冰。
“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會不斷的往外探索,想要找到一片永遠不會被發現的地方。”
“可事實是我們在一個地方不會超過五年,因為神明教會的人會在全世界範圍內找我們,一旦被發現...”
“結果會比眼前的更慘。”
趙婉如看了一眼姜弈,無可奈何。
整個小鎮上除了經過訓練的悖道者外,還有孩童、平民以及手無寸鐵之力的老人。
若是被神明教會的發現,這裡將會血流成河。
“調查兵團的勳章死去的悖道者唯一能夠留下來的東西,對於親人來說,這是他們唯一的念想。”
“在塔羅斯鎮東面山上有一片墓園,那裡埋葬著所有為兵團做出貢獻的人,能夠埋在那裡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事實上許多調查兵團的悖道者們連屍體都回不來,他們或許死在詭秘手中、或許死在神明教會手中。”
“在荒涼的地上、在茂密的叢林中、在冰冷的谷底,在任何你想象不到的地方,有時候或許連勳章都沒有。”
“你知道嗎?”
“在東面山上的那塊墓園很開闊,晴朗的早晨總能照射到第一抹陽光。”
趙婉如看著遠處神情有些奇怪,她想了想又緊跟著說道:“要是有一天我死了,要是運氣好能夠埋在那裡,我覺得挺滿足的。”
聞言,姜弈忍不住的白了一眼。
“你能不能說點好的?動不動就死、埋的,一點不吉利。”
他忍不住的吐槽一聲。
趙婉如微微一愣,一番話脫口而出:“可是罪神子民的命運就是這樣的啊。”
“死是既定的結果,最重要的是死的有意義。”
“不管是我,還是他們,在身上流淌著這股血脈的時候,每個人都做好了準備。”
這些話她說的理所當然,沒有半點思索。
反倒是姜弈不知道如何回應了。
他又想剛才碰到的三個小鬼頭了,言之鑿鑿的說要加入悖道者協會,難道他們也做好了準備?
姜弈不知道,也沒人為他解答。
“對了!”
“之前那個...”
姜弈突然想到了什麼,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了。
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陳浩君。”
“他的名字叫陳浩君,今年剛滿25歲,是個剛加入調查兵團不久的人。”
趙婉如眼底的神色暗淡了些許,還是說出了那個名字。
“陳浩君...”
“那他...還...”
姜弈依稀記得最後是陳浩君選擇的斷後,為他們爭取時間離開的。
至於最後怎麼樣了,他完全記不得了。
趙婉如搖了搖頭,雙手背在後面,低著頭慢慢的往前走,而姜弈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他...”
“沒能回來...”
趙婉如輕聲開口:“接應小隊的人說...沒找到陳浩君的屍體...”
“我們推斷...在月臨的牽引力下...陳浩君被捲入了使徒近身...被碾成了...碎屑...”
“屍骨...和廢墟、塵埃同化了...勳章也沒有留下...”
姜弈心頭一顫,這不意味著...
“我讓接應小隊的人找過,連...他搶下的牛角刀也沒有找到...”
“本來我想就算沒有勳章,至少牛角刀也能讓他父母留個念想,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算是...一個遺憾吧...”
趙婉如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望,不過她很快的轉過身來,露出一抹看似燦爛的笑容:“不過沒關係,哪裡沒有遺憾呢?”
“要是他知道那晚我們贏了,他肯定也很一高興。”
“或許會說...靠...恁太牛嘞...或者...恁怪厲害的嘞?”
“算了...我有點學不會他的方言...”
姜弈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陳浩君就是之前說的,什麼都沒能留下的那批人。
那晚,陳浩君視死如歸,為他們爭取了時間,即便到死也不知道最後的結果。
不過說起來牛角刀,姜弈忽然想起自已身上的那把牛角刀。
可是...
這把牛角刀是當初梁冰拼死拿給自已的...
別人需要牛角刀懷念的陳浩君,自已也需要牛角刀懷念梁冰,這也是他留下最後的東西了。
“想什麼呢?”
“沒...沒什麼...”
“要不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聽到這話,姜弈有些意外,似乎沒有想到這一茬。
難道就不怕自已跑了?
“去哪?”
他問道。
“特別行動小組的人到了,換句話來說就是高層的調查兵團來了,為了你的事情。”
“我們需要分出一些人手去接他們,差不多兩三天的時間吧。”
“怎麼樣,去嗎?”
趙婉如解釋完之後,有些期待的看著姜弈。
“行,那就...去吧...”
姜弈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
若是有可能,他不想繼續留在這裡了。
就像趙婉如說的,或許體內留著罪神血液的人最後都會死,只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他想要在這有限的時間,找到自已心心念唸的人,這樣就算死了,或許也能瞑目了。
在外兩三天的時間或許有機會。
若是不這麼做,自已從精神病院逃離、梁冰的死,就不會有任何意義。
自已不是悖道者,也不是什麼為了子民倖存不顧一切的調查兵團。
自已只是一個流淌著罪神血脈的尋常人,也有自已的願望,這是他這些年堅持下來的唯一信念,我別無選擇...
“行!”
“明天早上我找你。”
趙婉如並不知道他的想法,擺了擺手就離開了。
而原先堵在小鎮入口處眾人也慢慢消散,調查兵團的人也走遠了,原地徒留傷心欲絕的兩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