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把牛角刀...吞下去了?!”
姜弈難以想象梁冰忍受了何種苦痛,才能將牛角刀硬生生的吞入腹中,才能躲過院長的搜查。
他再一次想到了先前梁冰走出房間,喉嚨鼓脹的模樣。
“用...用這把...牛角刀...逃出去...”
“離開這個鬼地方...像個正常人一樣...堂堂正正的...不再擔驚受怕的活下去...”
說完,梁冰眼中的光慢慢散去了。
整個人失去了支撐,一點一點滑進了血池裡。
手中猩紅的牛角刀沉重無比,姜弈只覺得託不住。
他不知道該作何表情,是哭、還是嘶喊,梁冰撐到現在只為把牛角刀交到他手裡。
“你不是早就知道結局了嗎?”
“作為僕從,能為你而死原本就是無上的榮耀,你這副表情真令人作嘔。”
血池內掀起一陣漣漪,耳畔再次傳來熟悉的聲音。
回頭,它坐在血池邊緣,雙腳輕輕滑動,像是在戲水。
雲淡風輕的一番話讓姜弈的臉色因為憤怒變得有些扭曲。
“你給我閉嘴!”
“我讓你滾你聽不懂嗎?”
“為什麼還要出現在我面前!”
姜弈儘可能的壓低聲音,脖子青筋暴起,雙眸充血。
他死死盯著它,這是他第一次直視它。
與想象中不同,它渾身包裹在黑袍之中,看不見真容,身形與孩童差不多大小。
“真是可笑!”
“看來時間過去了太久,你連自已是誰都忘了。”
“竟然會因為這種卑賤的僕人而動怒。”
它嗤笑一聲,似乎有諸多不屑。
而姜弈的火氣卻在不斷的高漲,怒吼道:“他不是我的僕人,他是我朋友!”
撲哧!
它忍不住的笑出了聲,反問道:“朋友?可笑的是朋友這個字竟然會從你的嘴裡冒出來。”
“你口口聲聲說他是朋友,那我問你,為什麼他對你言聽計從?為什麼他護著你?為什麼到死也要將東西交給你?”
一連串的問題讓姜弈無從回答,即便平常聰慧的腦袋此時也一團漿糊。
他死死盯著它,而它雲淡風輕。
“因為奴性!”
“他骨子裡就流淌著僕從的血,護主是他本能!”
“一個僕從能為自已主人流血,甚至付出生命,他可以引以為豪了。”
姜弈氣急,張口欲爭辯:“你...”
可話音未落,安靜的房間再一次傳來了響動。
他精神一直高度緊繃,稍有風吹草動就格外敏感。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甚至連暗室的門都開啟了一道縫,他知道是院長回來了。
怎麼辦?
走投無路,姜弈只能選擇再一次潛入血池。
可緊跟著一道聲音將院長的動作打斷,剛開啟一道縫的門又再度合上。
“陳院長!我覺得我們還是先把使徒信物的事情說清楚比較好!”
“你的行為已經觸怒了月神大人!”
憤怒的喝聲落下,院長素來鎮定的面色罕見地波動起來,一抹慌亂掠過眼底。
他忙不迭地招呼三人落座,自已則緊挨著對面坐下。
其雙手緊緊交握,指節用力到幾乎要嵌入肉裡,留下一道道青白交織的壓痕。
“吳執事,這事我是有苦衷的啊。”
他急切辯解,語氣中滿溢著怨恨:“牛角刀是被一個瘋子偷走了,我絕無冒犯月神大人的意思啊!”
院長心底暗罵,若非那個梁冰,自已又怎麼會陷入這般困境?
“哼!”
執事冷哼一聲,他身披厚重黑袍,全身隱匿其中,唯有胸口一枚熠熠生輝的紐扣格外醒目。
紐扣上繁複的紋路如波瀾起伏,一道刻痕將中央一分為二,兩側各有一彎新月狀的刀形印記。
“你應該清楚牛角刀象徵著什麼吧?”
執事聽聞回答,臉色並未好轉,反倒質問對方。
“知道知道!”
“傳聞月神大人降臨人間時會有兩頭神牛護佑,它們是月神大人的使徒,其角代表著新月之意,而牛角刀就是信徒憑證。”
“若是...牛角刀受損、丟失,便是對使徒的不敬,對月神大人的不敬!”
院長惶恐的回應著,越說越是膽寒。
而執事怒意更甚,不屑道:“明知其意義重大,你竟然還將牛角刀弄丟?”
“哼!看來你根本沒有真正重視陳玲的事,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要在這裡浪費時間?”
丟下一番話,執事帶著兩名傳教士大步向外走去。
這一幕嚇得院長肝膽俱裂,他疾步上前,卑微地哀求:“吳執事,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願意出錢!”
“可以資助教會修建更大的教堂!”
身為神明教會的供奉,他負責為教會提供資金、物資及一切所需。
當初也是自已誠心加入神明教會,並且為教會籌措了許多資金,方才求到的牛角刀。
執事對此愈發鄙夷,領著傳教士頭也不回地離去。
門扉重重闔上,只留下院長在屋內,雙目赤紅如火,整個人快要被的怒火淹沒!
“混蛋!”
他咆哮著,一拳又一拳狠擊在門板上,盡情宣洩著憤怒的情緒:“畜生!該死的畜生!玲兒再也回不來了!”
“都是因為這些臭老鼠,我要他們付出代價!”
短短几息,他的拳頭已血肉模糊。
他所做的一切,只為能讓女兒歸來,然而牛角刀的丟失,令一切希望化為泡影。
雖身為教會供奉,看似地位尊崇,實際不過是一名普通訊徒,面對執事,他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我要把那廢物剁碎了餵狗!”
“玲玲都是被你害的!”
院長咬牙切齒,滿腔恨意直指梁冰。
此刻,躲在暗室門邊的姜弈同樣怒不可遏,憤然一拳砸向門板,低吼:“惡魔!梁冰已經死了,為什麼還不肯放過他!”
梁冰已經慘死,這個喪心病狂的傢伙竟然連其屍體都不肯放過!
若說誰是真正的畜生,無疑就是院長!
“誰在那兒?”
察覺響動的院長厲喝一聲。
沉浸在憤怒中的姜弈當即驚醒。
完了!
他暗叫不妙,因一時衝動,竟暴露了自已的藏身之處。
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每一下都像重錘,狠狠的敲擊著姜弈的心絃。
隨著暗門緩緩推開,姜弈站在門後全身僵硬,無法動彈,好像血液都跟著凝固了。
他看到院長的手,似乎還沾染著梁冰的血跡。
接著是他的肩頭,最後是他那熟悉的眼鏡框。
姜弈不敢再看下去了,只覺得一切都完了。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鼓譟的讓人生厭,似乎連耳膜都要被穿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