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說了這幾句話，樂歲就出了一身冷汗。

李山岺一邊替她擦汗擦淚，一邊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且寬心，如今不宜思慮過多。”

四殿下聽了，停下了欲上前的腳步。

他玲瓏剔透，怎會聽不出她的話外音？

只是，她話裡話外想要好處，心中不免有些輕視。

又聽她提到“嫁人”二字，他心中暗道，終究是農家村姑，也不知羞臊。

果真沒見過世面。

樂歲說完，眼角餘光瞄了四皇子一眼，見他沉默不言。便輕輕咳喘起來。額頭又開始冒冷汗，唇上血色全無。

李山岺急忙握住樂歲的手問：“可是疼的厲害？”

樂歲只顧咳嗽，也不回答。

四皇子見狀，心上一緊。怕她傷又重了，有什麼閃失，便開口說：

“你且放心，你和你哥哥，今後跟著我一起上國子學唸書。

你這些時日，好生在這醫館醫治養傷，諸事不用你操心。

日後有什麼事，只管找我便是。”

李山岺一聽四皇子殿下如此說，便急忙對樂歲說：“還不快謝過四皇子殿下？”

樂歲緩緩停下咳嗽，氣息不穩地說了句：“謝謝四殿下。”然後便閉眼昏睡過去了。

李山岺看著外甥女這做派，心下訝然。

自已這外甥女，何時學會了猜度人心？

不過，如此也好，小丫頭日後有四皇子照料，就算身體不大好，還愁嫁人？

自已那外甥，日後跟著四皇子殿下唸書，應是前途無量，這是祖宗八代燒高香的恩德吶！

李山岺越看越覺得自家外甥女順眼好看。

四皇子殿下見芮樂歲睡過去了，叫來張醫師，吩咐了幾句要緊事。

又打發身邊跟出來的小丫鬟，照料芮樂歲病期起居。

一切安排妥當後，因他有公務在身，便先離去了。

李山岺急忙起身相送。

出了醫館，四殿下吩咐李山岺道：

“你去樂歲家裡知會一聲，冬天農活不忙，讓她哥哥明日去封陽國子學唸書。”

李山岺自然千恩萬謝，送走四皇子後，返回醫館。

進了內堂，見樂歲正沉沉睡著。

他摸了摸樂歲的額頭道：“託你的福，樂福明日就能去國子學唸書了。舅舅現在就去告知你父母一聲。”

樂歲沒有回應，只管睡著。

李山岺告別張醫師，便從醫館起身，快馬加鞭，朝東湖村去了。

………………………

東湖村農戶芮家。

芮良一家人，昨日見兄妹二人遲遲未歸，正欲上山去尋，就見芮樂福氣喘如牛地跑回來。

聽兒子講述了樂歲的遭遇，早已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夜未眠。

一早，一家人便收拾了東西，準備去縣城青草醫館探望樂歲。

走半道上，遇上快馬而來的李山岺，芮良和李氏急急問那邊的情由。

李山岺知姐姐和姐夫著急芮樂歲的傷，直接道：

“姐姐、姐夫，樂歲已無礙，也醒了，你們就別去添亂了，那邊有很多人照應著，回吧，我有要事與你們商議。”

芮良和李氏聽了，半信半疑地隨著李山岺又返回家中。

李氏急忙為李山岺倒了口水，說：“弟弟，勞煩你了，你先喝口水再與我們說道。”

李山岺接過水，一口氣飲下。

歇緩了一會，便對夫婦二人講述了樂歲的情形。

夫婦二人聽完，這才放下心來。

李山岺有道：“樂福得了四皇子殿恩典，明日就去封陽國子學唸書，四殿下自會知會那邊。”

芮良聽了不禁喜不自勝，激動地在地上搓手踱步。

國子學那可是他們之前想也沒曾想過的學堂！

他之前覺得，樂福能上村裡的小學社，已經是好的了。

“姐夫，樂歲這回傷重，日後怕是不能幹重活了，等她大好了，你們好生照料便是。”

芮良笑呵呵地說：“閨女現在可是家裡的福星，供著還來不及嘞。”

李山岺聽了“哈哈哈”大笑道：“姐夫說的極是。”

芮樂福在一邊，瞪大了眼睛問：“舅舅，你是說，我明日能去國子學唸書？”

李山岺笑著點了點頭。

“那四皇子殿下也在？”樂福又問。

李山岺道：“皇子們無公務了，便都在那唸書。”

“可我不喜四皇子和那五皇子！”芮樂福不喜道。

李山岺沉下臉，對樂福道：“日後，你若想有番作為，便得收斂性子，不得隨意說道。禍從口出，那皇子殿下們豈容你隨意喜惡？”

芮樂福撇了撇嘴，不做聲了。

李氏和藹地說：“我兒，聽你舅舅的。你跟在貴人身邊唸書，要勤勉刻苦，萬不可亂嚼舌根！”

芮樂福聽進去了，用力點了點。

“樂福，收拾東西，跟你舅去吧，記著，下學便去看你姐，也幫你舅舅家幹活。”

芮良不放心地安頓著。

樂福去讀書，他心裡甚是欣慰，覺著屋裡都敞亮了許多。

“爹，那我收拾去了。”樂福轉身，跑出了主屋。

“弟弟，樂福唸書這段日子，就住你那吧，他若每天來回跑，終究太遠了。你跟弟媳說說。”李氏有些難為情道。

弟弟出息，她這做姐姐什麼忙也幫不上，還總是去叨擾他們一家子，心中過意不去。

芮良是個村夫，又是個小性子的，遇上難事，就會發愁，此時正愁樂福去縣城唸書，連個住的地兒也不曾尋下。

妻子這會子提出住小舅子家，他雖極為贊成，卻也不能厚臉皮勉強人家，只能眼含期許地看著李山岺。

李山岺見二人表情，笑道：“這點小事，我做主了，無需和秋蓮說。”

李氏急忙說：“還是得跟秋蓮知會一聲。”

李山岺知姐姐多心，便點頭應下。

李氏又從床櫃中，拿出幾身新做的衣裳，遞給李山岺，說是特意為他們縫製的。

李山岺也不客氣，接了過去。

幾人又閒聊了一會兒，李山岺府衙還有事，不宜久待，便叫上樂福，背上行李，騎馬一起去往縣裡。

一進城，樂福把行李放到舅舅家，便直奔青草醫館而去。

進了醫館，張秋公正在外堂忙活。

“張醫師，謝謝你啊，我妹妹如何了？”

芮樂福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

張醫師見是女娃兒的哥哥，便笑著說：“已經無大礙了，你去看看，她醒了沒？”

芮樂福點了點頭，便進了內堂。

只見芮樂歲已經醒了，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娃，正給她喂水。

“妹妹，你覺著可好些了？”樂福走到床前問。

床前那丫鬟，見到樂福，也沒與他說話，放下水碗，走開了。

樂歲見到哥哥，便扯嘴笑了笑，說：“哥，我好多了，只是一動便很疼。”